第220節
酒液清澈見底,沒有半點的雜色,色如琥珀。 等倒滿了一杯后,云夕端起酒杯,嘗了嘗味道,只覺得入口甘甜順滑,沒有半點的澀味,而且還帶著絲絲的涼意,青竹特有的氣息淡淡縈繞著,在這炎炎夏日,來上一杯,簡直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云夕其實不是愛喝酒的人,覺得許多酒合起來都有種澀味,她無論如何也是享受不出其中的美味??墒侨羰沁@青竹酒,別說這樣一竹筒,就算再來十個,她也能愿意。 平時人們喝酒的,都喜歡配一些下酒菜,比如這桌上的香酥鵪鶉便是極美味的下酒菜,可是現在每個人卻沒有動筷去夾上一個。都是一臉回味地品著青竹酒的好味道。甚至不愿吃別的下酒菜來混肴了美酒的味道。 原本在吃涼拌百合的時候,大家邊吃邊聊天,可是品酒的時候,卻沒有人發出半點的聲音,一片鴉雀無聲。 片刻之后,就像是被按下開關一樣,大家又重新恢復了語言功能,紛紛對這青竹酒大加贊賞。 直到喝完后,大家還頗為念念不舍。他們心中清楚,這青竹酒每年端長公主釀造的不多,能拿出來宴請已經十分大方了,宴席結束后想再討討要幾杯那是沒有可能的。 這青竹酒的酒精濃度不高,就算是酒量不好的人,喝了后,最多也就是臉頰泛起粉色,倒不至于會直接喝醉了。 云夕也嘗了一下公主府的香酥鵪鶉,炸得酥脆,香咸可口,很是美味。 一道道菜也都端了上來,有一些是典型的御膳,顯然是端長公主為了今日的宴席,將皇宮中的大廚給請了出來。 一個身著粉衣的丫鬟手捧著一道的杏仁豆腐過來,忽然蘇紅杏站了起來,一個轉身,恰好同這丫鬟撞在了一起。 丫鬟盡管后退了一步,但是杏仁豆腐卻依舊撒出了一半,云夕的位置本來就在附近,恰好有幾滴菜湯濺到了她衣服上。 蘇紅杏連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正好想出去一下……”她說到后面,聲音不自覺壓低了幾分,似乎很是愧疚。 至于那丫鬟,更是連忙賠罪,臉上滿是不安。盡管這事情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蘇紅杏突然站起來,可是大家只會怪罪是丫鬟辦事不利。 云夕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卻有幾分明白:這丫鬟其實也是遭遇了池魚之殃,剛剛應該是蘇紅杏故意站起來和她撞到的才是。說起來,蘇紅杏身上的菜湯比她更多一些,將桃紅色的裙子染出了一片的污漬。 云夕淡淡道:“沒關系,你下去吧?!?/br> 她拿出手帕,正要擦拭自己染到的幾滴菜湯,蘇紅杏已經十分殷勤地將手絹遞了過來,“用我的擦吧,真的是很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br> 云夕避開了她的動作,淡淡道:“不用,我不習慣用別人的?!北情g卻嗅到了一股微不可聞的藥味。 在從唐藝菲口中得知蘇紅杏和那廢太子不懷好意后,云夕會給她接近的機會才怪呢,誰知道她會不會動什么手腳。 蘇紅杏眼神閃過一絲的遺憾,嘴里卻道:“那好吧?!?/br> 她們這邊鬧出這樣的小動靜,陸翊染也走了過來,看著蘇紅杏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厭惡。這人可真是會惹事。剛剛就有人將這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她轉頭看向云夕,“我讓人帶你去我房間換套裙子吧?!狈凑驮葡Φ纳砹坎畈欢?。 云夕點頭應了下來,“好?!比羰窃诂F代,衣服沾上一點菜湯,大不了吃飽回去換下也就可以了。但是在這時代,繼續穿著這衣服就有些勢力了,權貴人家對這些尤其講究。 陸翊染轉頭看向蘇紅杏時,溫和的表情就收了起來,冷冷道:“你也一起換一套好了。你應該有自備衣服吧?”反正她才不會將自己的衣服給這人穿,她也配! 蘇紅杏低下頭,“我有多帶一套衣服的,我穿自己帶的那套就可以?!?/br> 云夕揚了揚眉,這樣看來,她這是有備而來呀,連自己的衣服都準備好了。 陸翊染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將云夕和蘇紅杏一起帶過去。只不過云夕是去她房間換,蘇紅杏則是去客房換。 丫鬟服侍她多年,自然看得出她對蘇紅杏的不待見,心領神會。 云夕今日所帶來的丫鬟立秋也跟在她身后,至于蘇紅杏,身邊也跟著一個小丫鬟。 在她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背后傳來了一聲的驚呼。 云夕轉過頭,卻恰好看到了一道紅光投在柳為霜身上……不,準確來說,是照在她高高聳起的肚子上。 “呀,怎么會這樣?”柳為霜的語氣帶著驚訝,云夕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紅光投懷…… 大楚的開國皇帝曾經有這么一個傳說,在他出生之前,他母親夢見一道紅光投入自己的肚子之中。從此紅光投壞就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 云夕掃了一眼,發現不少人的臉色微微變化,尤其是廢太子,眼中幾乎要噴射出怒火了。 至于大皇子,則是露出了志得意滿的表情。 云夕嘴角微微勾起:天降祥瑞?這就是柳為霜換位置的目的嗎? ☆、第二十五章 紅杏出墻,妖孽 只怕柳為霜便是為了這紅光投懷的吉兆,才會在今天特地出門的。倘若她從什么渠道得知了這件事。 云夕還真猜對了幾分,柳為霜原先服侍的嬤嬤,母親還是那位沈貴妃的奶娘。從這位嬤嬤口中,她知曉這琉光園在在每個月在每個月二十三號到二十五號之間的正午時分,這琉璃館的特定位置,便會出現紅光。 她不由就想起了太祖那紅光投懷的傳說……倘若在她誕下孩子之前,能夠有這樣的吉瑞出現在她身上,那么她將來的兒子,一出生就注定與眾不同。 她甚至為此收買了公主府的人,在每個月的那段時日,記下紅光出現的位置。本來就算端長公主不舉辦這個宴席,柳為霜也會努力收買人在她耳邊慫恿的。 本以為這需要花費不少的功夫,卻不曾想陸翊染的“叛逆”之舉給了她這個機會,端長公主為了女兒,難得借著宴席的由頭,請了不少的人。 柳為霜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大皇子楚隆,楚隆一算計,若是能成功的話,說不定他也能夠在父皇和大眾面前增加分量,畢竟人們對于祥瑞還是十分相信的。 于是他不惜動用了留在公主府的釘子,在座位上動手腳,甚至將柳為霜帶出來,便是為了這祥瑞之事。只是他最多也只能確定好柳為霜所在的席面方位,確定的位置卻是無法插手的。 幸虧柳為霜機靈,同恰好坐了那位置的蘇紅杏迅速換了。 楚隆將周圍人震驚加不可置信的表情收進眼中,心中越發的得意。 柳為霜在最初的呆滯加驚訝后,很快又熱淚盈眶了起來,一臉慈愛地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神之中帶著淡淡的期盼。 云夕覺得,這段時日她所受到的挫折還是有些效果的,看看柳為霜的演技都進步了不少,放現代,好歹也能夠入圍一個奧斯卡來著。 只是她這表現,落入人眼中,便有些不是滋味。紅光投懷,這樣的好兆頭,怎么就給了她呢! 其中一人心直口快說道:“你可真是有運道,剛和人換了位置不久,就有這樣的吉兆了?!?/br> 她這話也點醒了不少人,剛剛柳為霜和蘇紅杏換位置的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柳為霜臉色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旋即說道:“你在說什么?這里可是琉璃館,我可不曾來過這里,又如何能夠知曉這事呢?” 蘇紅杏卻只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內容,眼中噴射出怒氣,“難怪,難怪你剛剛非要同我換位置,原來是為了這個好兆頭??!” 想到這里,她就越發的憤怒,倘若沒有換位置的話,擁有紅光投懷這吉兆的便是她了。她想起了太祖的生母生下他之前就有過這吉兆,手下意識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越是想下去,就越發憤怒,覺得就這樣失去了懷有未來龍子的機會?,F在的她再沒有最初要同柳為霜同盟的想法,心中都是滿滿的氣憤。 云夕簡直想噴笑出來,只怕就算是柳為霜,都沒想到會有人那么快想到這一點,并且揭穿了。這落在大家眼中,無疑便是這祥瑞是人為制造出來的。一旦多了人為的痕跡,那就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眾人看向他們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驚嘆轉為了質疑。 至于大皇子妃徐慧溪則是低下頭,不讓眾人看到自己臉上淡淡的笑意。她對于丈夫和柳為霜的謀劃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作為明媒正娶的大皇子妃,她心中不是不委屈,甚至還有隱隱的憤怒??墒瞧亲硬粻帤?,只能咬牙看著丈夫將柳為霜納了進來,甚至兩人還設計了這一出所謂的祥瑞。 倘若大家真信了這祥瑞,柳為霜這一胎又生下男孩的話,那么將來她該如何自處? 所以在看到有人質疑作假后,徐慧溪心頭不由涌現出一股快意的情緒,就連平時很端得住的她,為了掩蓋自己臉上的表情,只好低下頭。 大皇子楚隆竭力裝出一副平靜的神情,“這只能說霜兒是有福氣的人,不然這祥瑞怎么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她坐下后才降臨??梢姸艿逆疫€是失了些福氣。不過一個丫鬟出身的,能當上皇子側室,便用掉了一輩子最大的福氣了,的確不能再強求太多?!?/br> 楚隆這話說的不可謂不損,直接說蘇紅杏就是個沒福的,柳為霜有福。在說到二弟兩個字的時候,更是快意不已。以前的他都得喊一聲太子弟弟,這下楚鈺被廢了太子之位,他才一吐多年的郁氣,揚眉吐氣雞來。 楚鈺冷笑一聲,“我倒是想看看柳側妃這一胎會有多大的造化?!鄙某錾怀鲞€是一個問題呢! 楚隆回應道:“霜兒自然是有福的?!?/br> 只是那一聲聲霜兒深深刺痛了徐慧溪的心,讓她那張端莊范兒的臉都不覺扭曲了一下,手中攥著的手帕更是皺成了一團。徐慧溪能被淑妃娘娘挑選出來給自己寶貝兒子當正室,無論是才貌氣度和手腕都是沒的說的。只是過門幾年都沒生下一子半女,才讓她失去了最初的氣定神閑,加上丈夫對柳為霜的過于抬舉,也讓她有些心理失衡。 柳為霜被丈夫如此抬舉,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甜蜜的笑容。 他們兄弟兩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來回打機鋒,眾人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干脆沉默為金了。 坐在最前頭的端長公主臉上浮現出薄薄的怒氣。能夠在生母早逝的情況下,在皇宮內平平安安長大,更是博得天子信任的她,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哪里看不出所謂祥瑞的貓膩。她身上散發著比身旁的冰盆還要冷的寒意。 楚隆這位大侄子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居然都敢伸到她頭上來了,可見她這些年太過心慈手軟,讓人都忘記了她的手段。她好好的壽宴,這兩人在這邊唇槍舌戰,還真是不給她這個姑姑面子。 酒杯在桌上不輕不重地放下,明明聲音并不響亮,卻讓不少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需要我給你們兩個搭個戲臺子嗎?”不咸不淡的話語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楚隆和楚鈺回過神來,看到端長公主不悅的表情,一個說:“抱歉,一不小心攪了大家的興頭?!?/br> 另一個則說:“來日我再同姑姑好好賠罪?!比缓髮⒈又械拿谰埔伙嫸M,當然這酒并非青竹酒。那青竹酒,一人最多也就是一個竹筒罷了。 隨著這兩人的重新落座,眾人似乎在這一瞬間又恢復了語言功能,從原本的啞巴飛快地進化成了話嘮。觥籌交錯、推杯弄盞,一片的熱鬧,只是這熱鬧,怎么看都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云夕則是望了柳為霜一眼,只覺得有些驚訝,她記得云深同她說過,柳為霜這一胎,注定是死胎。按道理來說,太醫應該早就把出來了才是。難不成,柳為霜根本不把平安脈? 她所想的還真沒錯,柳為霜以己度人,生怕所謂的太醫都是被收買的,除非動了胎氣,否則根本不去請太醫。只是既然是死胎了,那又怎么可能動胎氣?柳為霜不知道這些,看自己吃好睡好,懷孕反應不大,便覺得肚子里的孩子是個疼娘的,說不定還有來歷。 她轉頭看向蘇紅杏的時候,不覺又樂了。蘇紅杏的臉色一點都不好,色彩斑斕,像是開了染坊一樣。 云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蘇紅杏對自己的出身十分忌諱。作為蘇家的女兒,卻不得不給蘇婉當了那么多年的丫鬟,她心中始終憋著一口氣,憋著憋著就變態了。楚隆剛剛卻一直拿她丫鬟身份說事,口口聲聲說她沒福。這毫無疑問是不斷地往她痛腳上踩。偏偏楚隆是大皇子,她一個小小的側室,還真得罪不起,只能自己繼續憋回去了。 云夕見沒熱鬧可瞧,低聲對帶路的丫鬟道:“我們走吧?!?/br> 蘇紅杏回過神來,連忙跟上已經走在牽頭的云夕。 這名叫念夏的丫鬟不快不慢地在前面走著,然后將云夕送到了陸翊染的院子中,至于蘇紅杏,則是被引去了客房。 她知道云夕的風格更偏向清雅類型的,便選出了一件素凈的天青色裙子。 等她將裙子遞給她后,一個丫鬟突然跑了過來,對念夏道:“念夏jiejie,念冬jiejie不小心落水了?!?/br> 念夏同念冬作為陸翊染身邊的大丫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聽聞念冬落水,眼中閃過擔憂——念冬一向怕水,這一次落水又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樣的驚嚇。 云夕見狀,對她說道:“你先過去看看吧,這一段路我已經記住了,到時候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br> 念夏點點頭,福了福身子,謝過她一回,便急忙過去看看了。 云夕慢慢將衣服換好,同立秋走了出來。事實上,在聽到落水的事情后,她想起了藝菲先前說過的話語,頓時有了明白:只怕這是有人故意要引開念夏,好方便成事吧。 她倒是想看看,對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和立秋剛走出陸翊染的院子,便有一個相貌陌生的丫鬟迎了上來,一張蘋果臉看上去很能給人好感,她行了一禮后,對云夕說道:“是明郡主嗎?” 云夕點點頭,丫鬟繼續道:“明郡主,你堂妹剛剛在桌上喝多了酒,不勝酒力,郡主便讓我們帶她去休息。您要過去看看她嗎?” 云夕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她家云瑤好歹也被家里的兩個嬤嬤費心教導過,哪里會在這種場合因為貪杯喝醉。 她沒有馬上發作,而是不動聲色問道:“哦,她在哪個院子中休息了?” 蘋果臉丫鬟眼中閃過一絲的欣喜,說道:“令妹現在在棲霞苑,我點帶您過去好了?!?/br> 然后她轉身就要領路,云夕冷笑一聲,原來是在棲霞苑等著她嗎?她傻了才會過去。 那丫鬟忽的聽到冷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剛回頭,便被立秋直接制住。她臉上浮現出驚慌和無措,聲音有些發抖,“明郡主,你這是?” 云夕冷冷道:“堵住她的嘴,直接將她帶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