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因為這件事,杜周氏在cao辦的時候,就越發底氣十足了。 四月二十,天空晴朗。這時候正屬于一年中最舒服的天氣,既不像是初春那般春寒陡峭,也不像是夏季那般炎熱,吹在身上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能輕而易舉地驅散了人身上的燥熱。 燕翎和毛依云一大早就已經來了,不僅毛夫人和戴夫人也來了,戴夫人還帶來了幾個同她關系不錯的朋友來給她捧場。 出乎云夕的預料,于老夫人也從州府趕了過來。 再加上鳳凰縣中的曾夫人、康夫人、王夫人、田夫人……等諸多相熟的人家,來參加云夕這及笄禮的陣容頗為可觀,至少足夠讓鳳凰縣的人嘆為觀止了。杜家也沒忘記邀請陽河村一些親近的街坊好友,比如里正陶家、李大娘、白大娘、王大娘她們都是必須得邀請的?;蛟S她們的身份比不上其他客人,但是對云夕的關愛卻沒有減少幾分。 說起來也奇怪,杜周氏在初次見到從州府過來的于老夫人時怔了怔,之后對云夕說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于老夫人有些面善。 云夕笑道:“保不齊大娘你在什么時候見過她一面呢?!?/br> 杜周氏想想也是如此,也就將這件事丟開手了。 事實證明,云夕將桃樹移植過來,那是相當的高明,基本上門的客人都對現在這時候仍然盛開的夭夭桃花嘖嘖稱奇。 燕翎更是興致勃勃地拉著云夕,在樹下進行所謂的野餐。 同時她也和云夕說起了近日聽到的八卦,“對了,那個曾經在拍賣場買了一盆你牡丹的鄧家,你還記得嗎?” 云夕沒有告訴燕翎云瑤當時被困鄧家的事情,所以燕翎只當他們的交集只有那次拍賣會。 云夕點點頭,好奇問道:“鄧家怎么了?” “鄧家先前不是有個姑娘入了太子府嗎?聽說十分受到太子寵愛,連帶著丹州的人都高看鄧家幾眼。結果鄧家卻私藏硝石礦,被丹州知府姚大人知道后,上奏天子。鄧家除了大房,其他的家產都被抄了呢。同時,那入了太子府的鄧庶妃,也因為不敬太子妃以下亂上的罪名,被休了,遣回鄧家了?!?/br> 鄧家作為有名的大鹽商,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這自然是丹州最大的新聞。作為丹州的隔壁,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楚州。 毛依云道:“說不定這鄧庶妃是被娘家連累的?!?/br> 戴燕翎搖搖頭,一臉依云真是太天真的模樣,“不,娘家獲罪一般都不會殃及到出嫁女身上,而且太子若是因為這種事而拋棄她,也會落得一個薄情寡義的評價??梢娺@鄧庶妃的確是犯了過錯,才會被休回娘家?!?/br> 云夕想起她當時同無為子道長一起去鄧家的情形,心中隱隱覺得鄧家的落敗應該同這有關系。 云瑤也同樣是一個想法,但是云夕不曾提起這一出,她也就沒打算在人前暴露這件事,而且這終究不是什么值得往外炫耀的好事。 最后燕翎說道:“好了,皇家的事情,終究不是我們這樣身份的人可以質疑的?!泵髅魈崞疬@話題的是她,結束的也是她。 云夕在知道鄧家的下場后,也沒有什么興趣,索性轉移了話題。 幾個姑娘嘰嘰喳喳的時候,杜周氏卻牽著明月過來了。 明月身上穿著杜周氏先前給她做的一套杏黃色衣裙,粉嫩的顏色襯托得那張臉越發粉雕玉琢,燕翎看到后眼睛瞬間就亮了,“這是哪家的小孩,長得真可愛?!?/br> 云夕嘴角勾了勾,“這是明月,無為子道長的弟子?!?/br> 明月直接撲到云夕懷里,然后眨巴著眼睛,期待著看著云瑤,云瑤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師姐?!闭鏋殡y她明明比明月大,卻非得喊她師姐。 燕翎和依云對此顯然很是不解。 云夕笑著解釋,“云瑤前段時間拜了無為子道長為師,明月比她入門在前,自然是她的師姐。加上她們兩人前段時間打賭,結果云瑤輸了,在這個月內,每次見到明月都得乖乖喊師姐呢?!?/br> 大家不由都笑了。明月翹了翹鼻子,別提有多得意了。 云瑤也曾壞心眼地問過明月,要不要努力也把她jiejie云夕拐入門,這樣她也能再多一個師妹。 明月卻人小鬼大道:“這樣不行,會亂了輩分的?!?/br> 云夕知道明月到現在都還沒放棄讓她當娘的念頭,每次想到這點,都格外的無語。 多了一個活潑可愛的明月,便多了一陣陣笑聲。無論是燕翎還是依云,都特別喜歡逗弄她。 下午時,云夕在鳳凰縣的那些朋友也都來了。及笄禮的時辰還沒到,云夕索性帶著一群姑娘收集桃花瓣來做香袋。 等距離及笄禮開始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則是乖乖回到房間,開始進行了梳妝打扮。杜周氏為了及笄禮,特地做了套窄袖留仙裙,裙子完美地顯出了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線條圓潤的肩膀和輪廓優美的脖頸,下面的裙子在走動之時更是帶著一股的仙氣。 至于臉上,云夕也只上了一層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妝容,她膚如凝脂,便勝過了毛家最好的面膏粉底。臉頰淡淡的粉色更是再昂貴的胭脂都畫不出的好顏色。那雙眸子如同星星落在山澗清泉中,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燕翎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單單這裙子,就值得來一趟呢,這裙子也不比月華裙差?!?/br> 康雅兒點點頭,眼睛亮了起來,她是十分喜歡這裙子,甚至比月華裙更喜歡。她準備回去后也給自己做一件相同樣式的。 時間還沒到,云夕便坐在屋里無聊地翻書,其他的姑娘則都去了正屋,等待著她等下出來。 忽然云瑤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jiejie,你猜誰來了?” 云夕說道:“總不會是咱們楚州的知府夫人也過來了吧?!彼麄兗彝墒遣辉蜻^交道的。 云瑤搖搖頭,“云jiejie也來觀禮了呢?!彼卦趈iejie兩個字加了重音。 云夕呆了呆……等等,云深他來了?還以云姑娘的身份過來?他……也太拼了吧。 一般的及笄禮都是邀請女眷,不邀請男客的,所以杜家也沒有給隔壁的孟家下帖子邀請他們。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沒想到云深直接掉節cao,使用這種旁人無可指摘的法子。 云瑤對著云夕擠眉弄眼的,“jiejie,要讓云jiejie過來看看你嗎?” 云夕白了她一眼,別人不知道云深身份也就算了。這丫頭明明知道,還在一旁看熱鬧,白疼她了! 她哼了一聲,說道:“等下出去他不就可以看到了嗎?” “那得等太久,我有些等不及呢?!币坏缼е┰S笑意的聲音傳入耳中,分外的撩人。 云夕揚了揚眉,轉過頭,便看見云大美人手里端著一個托盤,站在門口。他天生麗質,簡單的青衣穿在身上也有種不容褻瀆的出塵氣質。他的眼睛生的極好,微笑時總給人眉目含情的錯覺。 云夕聞到了雞湯的香氣,“你怎么來了?” 云深走過來,將托盤中的雞湯放在她面前,“伯母讓我給你送的雞湯,她擔心你肚子餓,讓你喝一碗暖暖胃,墊墊肚子。我便自動請纓接下這活了?!?/br> 也不知道云深是拿什么收買了云瑤這丫頭,她沖著云夕狡黠一笑,“我去幫娘招待客人?!比缓笠涣餆?,直接跑出云夕的房間去了。原本杜周氏留她,是為了陪云夕,省得她太過無聊的。 顯而易見,云深接下來是打算接過云瑤“陪伴”的活。 云夕除了下午吃了些點心,肚子還真有些餓了。她也懶得同云深計較他這點小心思,拿起湯勺,慢慢喝著雞湯。這雞湯熬了快一天,滋味清甜。 喝完雞湯后,她抬起頭,欣賞著云深使用化妝手段柔化過的臉,這張臉,真的是無論看多少遍,都覺得賞心悅目啊。 云深靜靜地凝視著她,“好看嗎?” 云夕被逗樂了,“很好看。我再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了?!边@絕對是實話。杜云夕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是在云深面前,終究是稍遜一籌。 她不解地看著云深,“別人說你好看,你從來都不生氣呢?!庇械哪凶?,被這樣說,只會認為是侮辱了他們,更不喜歡別人認為自己女氣,從而大發雷霆。但云深就不同了……這個人就連穿女裝,除了一開始的別扭后,習慣了以后,更是從容到不行。 他淡淡道:“這是實話,我為什么要生氣?” 似乎覺得夸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云夕被哽了一下,她果然是低估了某人的自戀程度啊。 “其實你沒必要過來的?!?/br> 以云深的相貌,出現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知道還會引發多少的風波。再說,他總有以自己真面目出現的一天。等那時候見過他女裝的人想起這事,還不知道說平添多少的詆毀和流言。 像是看出她想法,云深微微一笑,“比起那些,我更不想錯過你一生一世的及笄禮?!?/br> 聽到這樣的話語,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云夕承認她對云深的確存在著好感度,只是這樣的好感度卻又不足以讓她完全交付自己的感情。 云深在察言觀色揣測人心上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自然也不難看出云夕態度上的松動,嘴角不經意中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F在這樣就很好,就算云夕還沒愛上他。在她心中,暫時也不會有人超過他的位置。 他只需要一點一點加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直到他的地位再也沒有其他男子可以撼動。 至于普通男子避如蛇蝎的女裝,他更是覺得沒什么大不了。至少他穿女裝的時候,云夕注視著他的時間都增加了不少,而且云夕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云夕并不知道云深的想法,她將雞湯喝完,放回托盤,“好了,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br> 云深問道:“我還是留下來陪你說說話好了?!?/br> 云夕面無表情道:“我要是打算換衣服,你也要留下來嗎?”她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換好了。 “雖然我覺得我們還沒成親,這樣做不太好。不過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是可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云夕直接拿起床上的枕頭狠狠砸了過去。 這點程度的攻擊自然是打不到云深身上的,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我還沒向你大娘提親,的確不太好壞了你名節?!?/br> 然后手疾眼快拿起托盤,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云夕面前。 云夕對著他的背影不覺想要磨牙:這人的意思是提親后就可以了嗎?這種篤定的語氣,真是讓人氣得牙癢癢的。 不過云深這么一打鬧,原本盤旋在心中的那點緊張不知不覺煙消云散了,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等到吉時到,云夕在賓客的見禮下,開始了她的及笄儀式。 她平時完全不打扮的時候便足夠清麗動人,盛裝之下,更是滿堂生輝,似有暗香浮動,讓人無法直視。 幾個看在戴夫人的面上一起過來的官家夫人更是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沒想到這杜家雖然小門小戶,但是杜家的姑娘卻出落得這樣好,這氣質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農家能夠養出來的。在想起院子中看到的那盛開的桃花,他們也只能往杜家人杰地靈上想去了。 杜周氏看著亭亭玉立的侄女,眼眶紅了紅。當時二弟妹一去不回,村里的難聽話不知道有多少。那個時候她因為二弟妹先前的恩情以及一直以來的妯娌情誼,將云夕養在膝下。那個時候,只想著能讓孩子吃飽穿暖就好了,哪里能想到昔日那個小小的孩童,會成長成這樣耀眼奪目的少女。 她的及笄禮甚至能夠請動了過去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的同知夫人。 迎賓、就位、開禮……一個個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下來。 毛依云的母親毛夫人作為及笄禮的贊者,親自為云夕梳頭。梳頭所用的是桃花木梳。 然后戴夫人洗手后,接過那羊脂白玉簪,視線不由在玉簪上停留了一瞬——這樣好的玉質平生實在少見。這白玉簪,正是去年云深送給云夕的牡丹白玉簪。 杜周氏先前在云夕所有的首飾中看了一圈,終究覺得這羊脂白玉簪最好。她就算不懂這些,也能一看看出簪子的不俗之處,按照她的說法是低調中又透著華貴。 等一系列流程結束以后,云夕在大家眼中便是成年的少女了。不少人家及笄后就開始相看親事了,早的更是已經出嫁了。云夕賺了大筆銀子的事情,整個楚州基本都知道,一些上門的人看著她花容月貌,又有著豐厚的嫁妝,心中免不了心動了起來。 嫁妝豐厚,身份不高,進來后便是好拿捏的對象。其中一位跟著戴夫人一起過來的沈胡氏便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事實上,這位沈胡氏并非戴夫人邀請過來的。 沈胡氏的丈夫是州府按察司知事,官位比戴海要低上幾級,平日一張巧嘴,最會說動聽話。戴夫人同她交情不算好,卻因為沈胡氏的性子,也不曾交惡過。沈胡氏要一起過來,她也不好拒絕。 倘若戴夫人知道沈胡氏的想法,只怕會暗笑她這是癡心妄想。既想要有豐厚的嫁妝,又想著拿捏媳婦,甚至懷著用媳婦嫁妝貼補家里的想法,這世上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禮成后,杜周氏笑容滿面地招待大家去用酒席。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杜一福前去打開門,為首的便是身著官服自帶威儀的文晏回,不由呆了呆。文晏回的身后是好幾個官吏隨從。其中一人的打扮同其他人截然不同,面白無須。 云深的視線落在那人身上,不由的一凜——那人的相貌衣服,明顯是皇宮里的內侍。 在場的賓客們都交換了一個疑惑的視線——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就算沒認出文晏回,也能看出他身份不凡,而且看情況,還不像是杜家邀請他們上來的。 有的人更是想著這杜家不會是得罪人了吧。 因為見過文晏回的緣故,杜一福雖然不清楚他上門的目的,卻也不會誠惶誠恐的——明月丫頭還坐在酒席前呢,總不會是壞事。 “文公子這是?” 文晏回點點頭,“我只是過來頒發陛下的旨意罷了?!比缓笏袂樽兊脟烂C起來,“杜云夕接旨?!?/br> 云夕第一反應就是她的賞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