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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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做了決斷。 許惟在醫院又躺了一天,到三十號狀態更好了一些。 中午,護士來給她換藥,背上的燙傷處理起來最麻煩,許惟側著身,幸好病號服的領口夠大,不用完全脫掉,還算方便。 她沒讓鐘恒留在這,又把他支出去買飯。 小護士手腳相當利索,涂藥很快,幾分鐘就涂完,蓋上紗布包好,叮囑許惟,“睡覺注意點,能側著就側著,不要亂磨蹭,否則會更難愈合的?!彼f著也有點惋惜,女孩子的背本來也是很美的地方,光滑白皙,多好看哪,結果傷成這樣。 許惟應了聲“知道了”,跟她道了聲謝。 鐘恒回來時,小護士已經走了。許惟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側著身體躺著。她中午食欲差,吃幾口泡飯就睡了。 等到睡醒,時間已經不早,沒想到蔣俞生來了。 蔣俞生那晚沒受傷,只是被煙嗆到,情況輕微,只在醫院待了一會很快就醒了,一直由市局那邊的女警暫時照顧。今天他請求那位女警帶他過來醫院。 鐘恒見到他的第一眼,沒認出來,再看兩眼,對這小孩有了些印象,但并不深,那晚他顧不上別的,把許惟送到醫院才稍微回過魂,只是在醫院看過蔣俞生一眼,沒想過這小孩會來找許惟。 蔣俞生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身上干干凈凈,跟那天晚上臟兮兮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到鐘恒,他有點怯,站在門邊朝他比劃兩下。 鐘恒看不懂,皺著眉,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 見他沒動,蔣俞生有點著急,回頭看向站在樓廊的女警。 “你進去吧?!迸疽?。 蔣俞生于是沒再看鐘恒,繞開他跑過去。 許惟剛睡醒,還有點迷糊,睜眼看見他,愣了愣:“俞生?” 蔣俞生點點頭,小臉皺得緊緊,站在兩米之外打量她,似乎不敢靠近。 “你怎么來了?”許惟問他。 蔣俞生比劃著告訴她,許惟看個半懂,喊他:“過來點,俞生?!?/br> 蔣俞生走過去,許惟看了看他:“你有沒有受傷?” 他搖頭表示沒有,烏黑的眼珠一直看著她。過了一會,那眼睛里就滾出眼淚,他靠近了,拉住許惟的手,哭得安安靜靜??蘖艘粫?,自個把眼淚抹干凈。 鐘恒站在那看著這一幕,臉色莫名有點沉重。 蔣俞生沒松開許惟,他在床邊坐下來。 許惟安慰了一會,抬頭示意鐘恒拿個水果來。桌上放著香蕉、蘋果。 鐘恒扯了兩根香蕉,走過來遞給蔣俞生。 蔣俞生沒接,看著許惟。 許惟說:“你吃吧?!?/br> 他這才松手,接了香蕉,剝好一個自己沒吃,卻遞給許惟嘴邊。 鐘恒:“……” 蔣俞生眼神殷殷切切,許惟沒忍心辜負他好意。 等她都吃完了,蔣俞生自己才吃了另一個。 他背上背著警察送的書包,里頭有畫筆和本子。他吃完香蕉把書包打開,取出一副畫給許惟看。 畫紙上是件花裙子,比他上次畫的那件更好看。 他拿出筆在畫紙底下寫了幾個字:你喜不喜歡這個? 許惟點頭:“喜歡啊,很好看?!?/br> 蔣俞生似乎松了一口氣,黑眼睛晶亮,他又飛快地寫:那我買這個給你。 許惟很配合:“好啊?!?/br> 鐘恒:“……” 許惟沒注意他,問蔣俞生:“你現在住在哪?” 他寫給她看:警察那里。 許惟:“害怕嗎?” 蔣俞生搖頭。 許惟沒再問。 蔣俞生對這一切似乎無知無覺。他沒有提起蔣叢成,也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他仍然專心地在給紙上的花裙子添顏色。 大概待了半個多小時,蔣俞生就被女警帶走了。臨走前,他把那副畫留給許惟。 鐘恒送他們出門,走回來說:“那天是這小孩打的電話?” 許惟點頭:“嗯。他好像是蔣叢成撿來的孩子?!?/br> 鐘恒點點頭,懂了。 難怪那天電話里都沒人說話。 “他跟你處得很好?”鐘恒瞅著那副畫。 許惟點點頭:“嗯,還好?!痹S惟把畫放下,對鐘恒說,“我明天去見一下方玥?!?/br> 鐘恒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你見她干什么?何隊說的?” 許惟搖頭,“跟何隊沒關系,是我自己有些話要問她?!?/br> 鐘恒看著她,不吭聲。 許惟說:“你別擔心?!?/br> 鐘恒怎么會不擔心?他想起方玥對許惟做的事,殺人的心都有。 “那樣的人,你還拿她當姐?”鐘恒定定地看著她,眉頭蹙緊。 “沒有?!痹S惟說,“鐘恒,我跟那個家牽扯了二十八年,我跟她也是,或許應該做個了斷?!?/br> 鐘恒低下頭,沉默了一會:“你現在身體不行?!?/br> “沒關系,傷口都不出血了,我精神也不錯?!痹S惟說,“我想早點結束?!?/br> 鐘恒低下頭,沒有再攔阻,他知道她主意已定,勸不住。畢竟她才是當事人,她是什么感受,旁人沒法體會,更沒資格代她做決定。 “我跟你一道去?!彼f。 “好?!?/br> 這事情就算說定,晚上何硯的電話也打來,說好第二天早上他安排車來接。 鐘恒掛掉電話,臉色一直不好,有點兒躁。也許是今天得知她要見方玥,他壓下去的郁氣又涌上來。 他去衛生間沖了個澡,回來時,見許惟靠在床上看他買回來的雜志。 他坐在凳子上擦頭發,看她慢慢翻著書頁,平平靜靜。 等他擦完頭發,許惟也翻完了。 鐘恒把床搖下去,“睡覺了?!?/br> 他仍然坐在凳子上。 許惟說:“你今天上來睡,我傷口沒那么容易碰到?!?/br> “真碰到流血了怪誰?”他調好室內溫度,給她蓋上被子,催促:“閉眼睛?!?/br> 許惟沒聽。 鐘恒本來心里就不安穩,給她這么一鬧,更難受:“許惟,你他媽就想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是吧?橫豎你不心疼,疼死的都是老子?!?/br> 許惟驀地一怔。 屋里氣氛僵了僵。 鐘恒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別過臉。 “鐘恒?!痹S惟想了想,斟酌著說,“我那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鐘恒沒吭聲,緩了緩,目光挪過來,看她一會,已經后悔了。 吼她干什么。 他就那么站了一會,左想右想沒找著合適的話,索性脫了外褲,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 許惟一時驚訝。從前都是別人哄他,他向來不會反思,要人鋪好臺階才往下走,難得像今天這樣。 她往旁邊挪,給他騰位置,被鐘恒攥住手。 許惟沒再動。 鐘恒沒松手,輕輕捏著她手指,腦袋湊過來,低著聲:“不該吼你,別生氣?!?/br> 許惟說:“沒生氣?!?/br> 他嗯了聲,手在被子里攥住她,“睡覺?!?/br> 屋里燈暗掉,安安靜靜。 許惟想了想,說:“那天對不起,讓你擔心?!?/br> 鐘恒沒接話,嘴唇在她臉頰上吻了吻。 * 第二天,何硯叫人來接。 鐘恒給許惟換了衣服,抱她下樓,直接把她送進車里。 一路上,他坐她旁邊,心情復雜。 許惟倒很平靜。 這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本來就是個結束的日子。 許惟是在看守所見到方玥的。 她們隔著一道鐵柵欄看到對方。意外的是,兩個人都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