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之后另一個同伙很快就因為槍傷而死,于是這一路的逃亡,只剩下羅伊和女主角。 兩輩子而言,容栩還是第一次扮演這樣的角色。在劇本上,羅伊的年齡只有十六歲,比容栩本人的年齡還小。但是這個角色的性格卻十分復雜,他膽小懦弱,所以之前被同伙當作傭人使喚;可他又足夠狠辣決絕,在關鍵時候劫持女主角,還殺了一個警察,成為唯一一個活下來的搶匪。 這種復雜的人性對容栩也是一種挑戰,當初他接下這個角色不僅僅是為了走出華夏,也是為了挑戰一下自己的戲路。 不過多時,三人就來到了小樓的二層。 這棟樓實在太小了,容栩剛剛上樓,就看見了站在房間中央的金發男人。 整個二樓只有一個房間,就是他們如今所站的地方。導演克里曼斯正在和一個副導演說話,他手中拿著劇本,一邊說著場景的布置要求,一邊指指點點。 看到容栩來了以后,他先是把自己要交代的全部說完了,接著才走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克里曼斯道:“容栩?”開口便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少年勾起唇角:“是,我是容栩?!?/br> 克里曼斯點點頭:“好,那就正式試鏡吧。就走個過場,看看感覺,我需要你演一下被欺負時候的戲份?!鳖D了頓,這位年輕的導演轉頭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員,道:“這樣,你演一下奧利卡的角色,就指使羅伊出去買個啤酒好了?!?/br> 那工作人員就是剛剛帶容栩進屋的人,他聽了這話,整個人愣住,指著自個兒道:“我?!” 克里問道:“有問題?” 那工作人員猶豫了許久,本想開口說自己根本沒演過戲,哪里能對戲。誰料他還沒開口,卻聽一道清越動聽的聲音在安靜破舊的小樓里響起:“可以,我們這就開始吧,托爾先生?!?/br> 和華夏的許多導演不同,克里曼斯·霍爾特對試鏡的要求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就在這么破破爛爛的小樓里試鏡,面試官就他一個人,不需要用攝像機把試鏡的場景拍攝下來,甚至連對戲者找的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員。 那位叫做托爾的工作人員此刻還處于懵逼狀態,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只是一個場務,負責將容栩和羅茜從機場接過來,怎么突然之間,就要他來演戲了? 可是,克里曼斯根本沒給托爾糾結的時間,轉身又去忙場景布置的事情。 托爾吞了口口水,轉身看向容栩,視線在觸碰到少年的一剎那,他倏地頓住。心中慢慢地靜了下來,只見在這光線昏暗的小樓里,一個清俊秀雅的少年正微笑著翹起唇角,朝他輕輕頷首,露出一抹溫和柔煦的笑容。 沒有屬于很多大牌明星的傲慢,也沒有一點點的不耐煩,容栩認真地望著他,笑著說道:“托爾先生,你可以對我說,‘羅伊,下去買個啤酒,五分鐘內我要看到你回來’。我想,這樣的臺詞應該就夠了?!?/br> 聽了這話,一旁正在和副導演說話的克里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悄悄地看了容栩一眼。 托爾用力地點頭,在嘴里念了幾遍臺詞,然后便見容栩轉身笑道:“克里先生,我想我們已經準備好了?!?/br> 克里意味深長地看了這個年輕的華夏明星一眼,然后點點頭。 容栩往后倒退兩步,走到了樓梯下方的位置。托爾正一臉茫然地看著容栩的動作,等他發現容栩居然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后,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前走,去找到容栩,然而他才走了一步,就聽到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在房間里響起。 骯臟混亂的小樓里,這腳步聲非常雜亂,用力地踩在樓梯上,簡直要把這破破爛爛的樓梯踩壞。聽到這聲音,托爾的心中頓時就緊張起來,羅茜也趕緊扶住了墻壁。 容栩上樓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劇組搭起來的這棟小樓可禁不起這種亂踩。 托爾嚇得臉色一白,當他看到容栩的身影時,只見這個少年居然還在用力踩樓梯! 頓時,托爾的心中就急了起來,他反射性地蹙緊了眉毛。下一刻,卻見容栩抬起頭,看到了他。 以rou眼可見的程度,那張清秀漂亮的臉蛋上突然升起了一抹膽怯,容栩猛地往后一縮,站在樓梯的第三節 臺階上,抬頭看著托爾,居然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少年原本整齊的頭發不知從什么時候,突然變得非常凌亂。偏長的發絲擋在了容栩的眼前,清澈的瞳孔微微顫抖,他好像一只驚慌的小鹿,縮在樓梯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看著托爾,然后輕聲輕語地說道:“奧……奧利卡?” 望著少年這副膽小害怕的模樣,不知怎的,托爾的心中忽然覺得有些煩躁。當然,他還記得自己此刻正在對戲?;貞浿约耗蔷湓缫涯盍似甙吮榈呐_詞,托爾再看著容栩一臉懦弱的樣子,想了想,故意沒好氣地說道:“羅伊,下去買個啤酒……” “啤酒”這個單詞還沒說完,托爾就見容栩好像猛地松了一口氣。 托爾猛然一愣,等到再開口時,連他自己都沒注意,他的語氣里多了一絲不屑:“五分鐘內,我要看到你回來?!?/br> 容栩轉身便走,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托爾。 等到他嗒嗒嗒嗒地跑下樓后,他很快再走了上來。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膽怯,唇邊揚著一抹和煦的笑容,語氣柔和地說道:“謝謝你,托爾先生?!?/br> 托爾沒覺得自己有做什么事情,也笑道:“我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不用謝?!?/br> 這次簡短的試鏡,就這樣結束了。 導演壓根沒指定具體的試鏡內容,只是說了一句劇本上沒有的戲份,然后就讓演員這么演。整個試鏡加起來都沒有一分鐘,羅茜在旁邊看得云里霧里,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而容栩向托爾先生道謝后,則轉過身,看向這位新銳導演。 只見克里曼斯正抬起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低首打量著容栩。他的目光里藏著一些奇怪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遲遲沒有開口。 容栩也不急,只是笑著看他,但托爾卻有點緊張起來了。他小聲地說道:“克里,我從來沒演過戲,要是剛才演的不好,要不要我們現在再來一次?我好像找到一點感覺了,或許再來一次,對容才算公平?!?/br> 與容栩良久的對視后,克里曼斯轉首看向自己的場務,搖首道:“你剛才演得挺好,要不這次電影你也客串一個角色好了?!?/br> 托爾睜大眼睛:“哈?” 克里曼斯卻沒再理他,而是走上前,對容栩伸出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歡迎你加入我的劇組,我們明年初開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容,給我一個聯系方式,我有的時候喜歡給演員打電話,和他們聊一聊劇本?!?/br> 容栩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笑著點頭:“當然……”聲音猛地一頓,抽開手后,他才繼續笑道:“當然可以?!?/br> 不過多時,容栩便和克里曼斯交換了聯系方式。 這位年輕的美國導演也有華夏的微博帳號,兩人互換了電話號碼和微信后,又在微博上關注了對方。容栩這才發現,克里曼斯的微博居然也有接近一億的粉絲。 要知道,就算容栩過去這一年人氣暴漲,如今也不過才一億多的微博粉絲??煽死锫棺鳛橐粋€美國導演,很少去華夏活動,居然還能有這么多的粉絲,可見他在華夏十分受影迷的歡迎。 拿到了完整的劇本后,容栩又和克里曼斯稍微聊了聊,就轉身離開。 仍舊由托爾先生送他們去酒店,羅茜定了第二天下午的飛機,明天再回華夏。一路上,托爾還驚訝地不停說著剛才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克里曼斯居然會夸他演戲不錯,還讓他客串戲份。 “這可真是難得,克里的要求很高的,我和他一起工作十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讓我客串?!?/br> 善于交際的羅茜立刻笑著回答:“托爾先生,克里先生原來很嚴肅嗎?我很好奇……” 這兩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而坐在車后座的少年卻垂著眸子,淡淡地掃著自己的右手。這只手削瘦修長,掌心的指紋十分清晰,但是看了許久,容栩突然抬起左手,輕輕地擦著自己的右手掌心。 擦了好一會兒,他才停住動作。 晚上在酒店,洗完澡后,容栩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和某個男人發消息。 三天前秦呈從美國飛去了法國,參與《暴風使者》的最后一場宣傳活動。兩人完美地錯開,要等過兩天才能在國內見面。 這段日子容栩忙于《無聲》的宣傳,秦呈忙于《暴風使者》的宣傳,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偏偏還又有一點時差,導致不能很好的交流。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點機會,秦呈在消息里說著自己今天宣傳會上發生的事情。容栩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文字,想了很久,打了一串字上去,但他剛剛準備發送,又抿緊嘴唇,刪去了這段字。 手機另一邊的秦呈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此時的巴黎正是凌晨,這座城市并不像華夏的s市那樣徹夜通明、燈火璀璨,幽深的夜色中,遠遠的能看到一條塞納河悠悠流淌,在河兩邊的燈光照耀下,閃爍淺淺的光輝。 又聊了一會兒后,容栩猶豫片刻,終于發出了一條消息:【……你知道我最近準備拍的那部戲?今天試鏡成功了,導演說,明年初正式開機?!?/br> 秦呈很快回復:【嗯,你說過是劉老推薦的一部戲,怎么了?】 展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幾眼,少年漸漸撇了嘴,回復道:【今天試鏡的時候,不開心?!?/br> 看到“不開心”三個字,秦呈猛地愣住,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通電話:“小栩?” 仍舊是低沉磁性的男聲,明明以往沒太大差別,但不知怎的,容栩居然從其中聽出了一點急促。 聽到秦呈的聲音,慢慢的,容栩轉過身,趴在了床上。此時此刻的少年正十分不滿地抿著嘴唇,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手機,再沒有白天時候的冷靜沉著,反而像極了一個十九歲的孩子,正直白地表達自己不悅的心情。 “秦呈,他調戲我?!?/br> 電話里是久久的沉默,容栩詫異地挑起眉頭。他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后,這個男人會立刻義憤填膺地詢問他,到底是誰在調戲他。然而……居然徹底沒聲音了?! 等了一會兒,從音孔里似乎聽到了輕微的響聲,容栩試探性地問道:“秦呈,你在做什么?” 男人冰冷的聲音回復過來:“訂一張飛去美國的機票?!?/br> 容栩驚訝道:“你要訂去美國的機票做什么?你不是明天早上要坐飛機回華夏嗎?” “去揍人?!?/br> 容栩:“……哈?!” 下一刻,容栩忽然明白:“等等,你不會是要去揍那個調戲我的人吧?” “嗯?!?/br> 容栩:“……” 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容栩低低地笑著:“你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就來揍人?萬一,是一個你揍不起的人呢?比如說……劉老?” 秦呈:“……劉老是圈內著名的妻管嚴?!?/br> 容栩:“我就是打個比方!” 秦呈:“找人揍他?!?/br> 容栩:“……” 接下來,容栩簡單地將克里曼斯今天下午試鏡結束后,突然勾了勾自己掌心的事情告訴了秦呈。當聽到“克里曼斯·霍爾特”這個名字后,秦呈沉默了片刻,容栩訝異地詢問他在做什么,誰料秦呈淡定地回復道:“訂機票,這個人我可以揍?!编?,還可以往死里揍。 容栩:“……” 其實本來就沒多糾結這件事,但聽了男人的話,容栩仿佛看見了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種事換位思考,假設有一位女導演勾了勾秦呈的掌心,暗示雙方可以進行潛規則,容栩恐怕也會氣得想做點什么。 不過下午的時候容栩已經用行動回絕了克里曼斯,想來以后對方也不會提起這件事。 華夏人的性格大多較為保守,就算是在娛樂圈里,潛規則也不會明目張膽地說出來。但歐美圈就不一樣了,容栩上輩子也見過許多放浪形骸的好萊塢大導,他們不覺得潛規則是什么可恥的事情,甚至還覺得這是互惠互利。 容栩并不了解克里曼斯·霍爾特這個人,但就今天下午短暫的接觸,他覺得這位導演和那些完全放蕩的導演還不一樣,應該不是個過分的人,不會強迫他人。比如克里曼斯今晚也住在這家酒店,可是他卻沒有打容栩的電話,也沒有像任舒芷那樣,半夜來敲他的門。 和秦呈又聊了幾句,確定對方不會真的做出“訂機票來跨洋打人”這種事后,容栩躺在床上,忍不住地輕笑道:“我以為,你不想我演這部戲了?!?/br> 就容栩而言,他一旦想到秦呈要演一個覬覦他的女導演的戲,就渾身不舒服。 但秦呈卻淡然道:“他不會對你做什么?!?/br> 容栩微訝:“這么肯定?” 秦呈語氣平靜地說道:“剛才我給霍爾特先生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我聽人說過,以前他兒子曾經潛規則了一個男演員?!?/br> 容栩:“……等等,你真的聽說過這件事?” 秦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淡淡地說著:“霍爾特先生很感激我,他說他現在就要飛去華盛頓,去打斷他兒子的三條腿?!?/br> 容栩:“……你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么數字?” 秦呈又重復一遍:“三條腿?!?/br> 容栩:“……” 或許克里曼斯·霍爾特以前真的對其他男演員進行過潛規則,但是秦呈這明顯就是在說謊。容栩忍不住地捂住臉頰,對這種無恥的行為致以深深的譴責,然而他唇角的笑意卻泄露了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晚上,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至于可憐的小霍爾特導演能不能保住他的……三條腿,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掛斷電話后,容栩伸手關了燈,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勞累,他很快便進入了夢鄉。而他當然不知道,與此同時,就在遙遠的法國,某個男人仍舊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剛往床的位置走了一步,就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