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部戲就這么接下來了。

    當天下午，容栩和女主角蕭子彤對了幾場戲，雙方一起找找感覺。

    或許是許導的怒罵有了效果，傍晚的時候，男二號盧翔博的車就到了片場，他很快進了化妝間，去換戲服化妝。

    這時的容栩正在吃飯，聽了這個消息后，他并沒有什么感覺。但一旁的羅茜卻厭惡地皺了皺眉，沒好氣地小聲說道：“小栩，我特別不喜歡這個盧翔博，特別特別不喜歡。他肯定是故意接這部戲的，我聽打光組的小李說，他好像還自降片酬，給許導寫了兩封信，才拿到男二號的角色的?！?/br>
    聞言，容栩微訝：“你為什么討厭他？”

    羅茜立即睜大眼，問道：“小栩，你難道不知道嗎？盧翔博一出道，就被稱作是‘小秦呈’！”

    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就算他……嗯那個，我也不會嫌棄他的！

    秦橙橙：……

    【六月飄雪，bgm：竇娥冤】

    第九十九章

    娛樂圈中有種出道方式，叫做“致敬”。

    容栩上輩子的時候, 有家電視臺曾經舉辦一個綜藝節目, 叫做《我是大明星》, 節目的大概意思是在素人（普通群眾）中尋找明星臉。他們向全國廣泛召集明星臉，最后那位冠軍素人長得像一個老一輩的天王巨星。

    那位素人憑此出道, 拍電視劇、演電影，也算是小紅了一把，但最后仍舊是籍籍無名。

    羅茜一邊喝水, 一邊偷偷摸摸地瞄著前方。

    在那里, 盧翔博剛剛化完妝從化妝間里出來, 正準備拍定妝照。這位男二號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酷帥的校園王子，年輕陽光, 會打籃球, 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 是典型的校草角色。

    如今盧翔博便站在攝影棚中, 穿著一身紅底白條紋的籃球服，懷中抱著一顆籃球, 不停地擺造型、拍照片。

    羅茜小聲說道：“這個盧翔博前年剛出道, 就打著秦呈的名義, 走哪兒都被叫做‘小秦呈’。小栩, 我可不喜歡他了, 他每次參加綜藝節目，都特意重復一遍他這個外號，搞的好像誰不知道似的, 真是太煩了。明明是自己故意打造出來的人設，還天天說，這人太不要臉了?！?/br>
    已經進圈半年多，羅茜早不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助理了。

    她當然不可能單純地認為“小秦呈”這個外號是粉絲觀眾加在盧翔博身上的，很明顯，這是盧翔博的經紀人給他規劃的發展路線。

    盧翔博長得與秦呈有三分相像，科班出身，演技算不上好，但就因為他這張臉和打造出來的“小秦呈”人設，他的電影片約還是很多的。導演們都很樂意用他，隨便演個男三號、男四號，因為或許有觀眾會看在“小秦呈”的份上，來觀看電影。這是一個噱頭，也是一個宣傳點。

    聽了羅茜的話，容栩抬起眸子，淡淡地掃了盧翔博一眼。他的目光從對方的眉眼一直滑落到下巴，最后翹起唇角，輕輕一笑：“他比秦呈矮很多?！?/br>
    羅茜一愣，噗哧笑道：“小栩，你也太壞了，戳人家傷口，他才177，秦神可是190?！弊焐鲜沁@么說著，可羅茜卻一副自豪的模樣，絲毫沒有譴責容栩的意思。

    少年只能微笑著攤攤手，無辜地眨了眨眼。

    很快，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如今劇組全員都到齊了，趁這個機會，劇組搞了一次簡單的聚餐，讓所有演員都聚在一起，聊聊天，互相了解，以便接下來的拍攝。

    這次吃的是自助餐，容栩端著餐盤隨便去拿了一些餐食。等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時，剛剛坐下，就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自己的面前響起：“你好，這里有人嗎，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少年拿筷子的動作倏地一愣，他抬首看向對方，在看到那張燦爛的笑臉時，微微頓住。下一刻，容栩淡笑著頷首：“沒有人，你隨便坐吧?！?/br>
    盧翔博放下餐盤，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兩人各自吃著東西，容栩安安靜靜地吃著，好像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而盧翔博則吃得非常慢，他吃一下就不動聲色地抬頭看容栩一眼。等看到容栩已經準備吃水果的時候，他倏地握緊筷子，笑著開口：“其實……容栩，我早就知道你了。我很喜歡你的《黑色云層》，那部電影真好看，特別好看，我看了三遍呢。你等會兒能給我簽個名嗎？”

    容栩放下筷子，莞爾道：“可以，謝謝你的喜歡?！?/br>
    話只說到這里，沒有再多說。

    容栩只回復了八個字，但盧翔博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慍色。

    雖然盧翔博已經出道兩年，可是他的成績比容栩低太多。明明一直在拍電影，也一直有炒人設，然而他就是不溫不火。觀眾說起來會有個“小秦呈”的印象，但大多只記得他的臉和他演的一些角色，卻不記得他的名字。

    娛樂圈里是一個等級分明、無比現實的地方，容栩的人氣甩了盧翔博十條街，票房成績也比后者高出不止一個等級，更不用提他還拿到了牡丹獎、飛天獎和金鐘獎的獎杯——盧翔博可是只獲得過幾個二線電影獎項的提名，沒拿過一次獎。

    憑借這些成績，如今就算容栩說一句“抱歉，這里有人，你不方便坐”，盧翔博也拿他沒辦法。

    容栩的脾氣還算不錯的，并不算多么討厭盧翔博，只是看到他的臉時……總有點不自在。

    盧翔博的臉型和鼻子和秦呈真的有點像，但是眼睛和唇形卻一點不像。不過有臉型和鼻子就夠了，這種三分像足以讓他打著秦呈的名義，去為自己謀利。

    容栩對這種致敬行為沒什么好感，可也沒辦法譴責對方。

    圈子里這種事少，但不是沒有，連當事人秦呈都直接忽視這個盧翔博，懶得和對方計較，那他也不好說些什么。

    過了片刻，容栩吃完飯，準備起身送餐盤。盧翔博趕緊說道：“容栩，我剛才看到服務員新端上了一盤西瓜，最近天熱，你要不要吃西瓜？我打算去拿西瓜，要不要順便幫你拿一下？”

    容栩直接起了身，笑著搖首：“多謝你的好意，我吃飽了，真的不用了?！?/br>
    話音落下，容栩轉身就走。他剛剛轉過身，就無奈地笑了笑，快步離開。

    和這個盧翔博待在一起……嗯，真的挺考驗他的忍耐力的?？吹綄Ψ竭@張臉，再想起這人的外號，容栩總是情不自禁地把他幻想成秦呈。秦呈一臉忐忑地和他說話，秦呈吃飯的時候吧唧嘴，秦呈的嘴唇有點往外翻……

    不行，怎么想怎么搞笑，他能憋住笑真是太不容易了。

    把餐盤放到回收處后，羅茜就偷偷地跑了過來。這小姑娘躲在容栩的身后，偷偷摸摸地瞄了不遠處的盧翔博一眼，收回視線后，羅茜撇著嘴，不滿地說道：“小栩，那個盧翔博和你說什么了？”

    看著自家助理這副別扭的模樣，容栩挑起一眉：“只是打個招呼?！?/br>
    羅茜立刻說道：“小栩，他肯定不懷好意！我剛剛聽李副導說，許導之所以在那么多演員里選了盧翔博，原來不僅僅是因為他自降片酬，事實上他根本一分錢片酬都沒拿！他是故意要演這部片子的，但他為什么要演呢，你知道不？”

    聽到“自降片酬”的時候，容栩還比較淡定，但聽到“一分錢片酬都沒拿”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倏地僵住。

    沉思片刻，容栩輕嘆一聲：“何必呢，總是跟在別人的影子下，想紅起來太難了?！?/br>
    一聽這話，羅茜還以為自家藝人是在為盧翔博鳴不平，她趕緊解釋道：“《無聲》這部電影和《暮聲》的關系，小栩你知道的吧？演了這部電影，那個盧翔博就更能和秦神扯上關系了。而且還因為你！小栩，《黑色云層》里，秦神友情出演，給你作配?，F在這個盧翔博也來給你作配！他就是故意的！”

    容栩抬步向酒店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道：“我知道?！?/br>
    羅茜一下子愣?。骸澳阒?？”

    容栩頷首：“嗯，我知道?！?/br>
    羅茜：“……那小栩，你就不生氣嗎？他又利用秦神，又利用你！”

    容栩的腳步突然停下，他轉首看向羅茜，鎮定道：“小茜姐，在這個圈子里你得習慣這種東西。他只是想借我和秦呈的名字往上爬一爬，成不成功還不一定，也沒有傷害到我和秦呈的利益。秦呈之所以對他無所謂，這兩年都放任自由，是因為他沒這個精力去理睬對方。要是秦呈真的是關注這個盧翔博，那盧翔博高興還來不及。所以，如果你很討厭他，那不理他，就是最好的選擇?！?/br>
    羅茜怔在原地，過了片刻，趕緊跟了上去。

    容栩說的沒錯，秦呈這兩年完全沒理過盧翔博，甚至他早已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因為這種人你越搭理他，他跳得越歡。徐晉選擇的方式是冷處理，隨你折騰，反正你蹦不出什么水花來。

    在這一點上，和徐晉相比，羅茜還是太嫩了。要是面對這種糟心事就生氣，那以后碰到更討厭的，比如碰到當初的韓陽皓，恐怕羅茜會氣得吐血。

    然而容栩卻也沒有想到，他并沒有把這個“小秦呈”看在眼里，對待對方的時候，也盡可能的客氣，但小肚雞腸的人并不會把你的客氣當作尊敬，反而把你的客氣當作不識抬舉。

    在容栩轉身離開后，盧翔博一直抬著頭，目送著他離開。

    等容栩和羅茜離開自助餐廳時，那張酷似秦呈的臉上，露出一抹憤恨的表情。盧翔博猛地低下頭，用力地握緊筷子，用最大的力氣瘋狂地將餐盤里的一直烤茄子戳了個稀爛。

    很久以后，當那茄子已經爛到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后，盧翔博才松開筷子，端著餐盤離開。他走到廁所的一個隔間里，將門鎖上，然后忽然！一拳就砸在了墻上。

    不過多時，他發了一條消息出去，很快，他的經紀人回復過來：【好好拍戲，拍好這部電影，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握著手機的手指已經捏到蒼白，盧翔博回復道：【他看不起我，我都對他那樣示好了，但他根本不理我，強哥，他完全看不起我！他不就是仗著現在人氣高嗎，我比他出道早一年，我是他的前輩。他和秦呈拍電影的時候，那叫一個卑躬屈膝，我聽人說，他一直在討好秦呈?，F在換成我，他就把我當空氣？】

    經紀人回復道：【唉，忍一忍，翔博，別在意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br>
    盧翔博憤懣不平地紅了眼睛，甚至都快擠出一點淚花了：【可是強哥，憑什么容栩那種小人就能紅，我就不能？他都不是科班出身，他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他是不是被誰包養了啊，強哥？】

    【這種事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圈中也有傳聞，說這個容栩好像和b市的容家有關?！?/br>
    看到這條消息，盧翔博的眼睛紅得更厲害了。

    【不管怎么樣，我在他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強哥，你放心，我會忍他的，我也會忍許導的。就是許導把我罵成破爛，我都忍他?！?/br>
    經紀人贊許道：【翔博，繼續加油，你只要拍好這部電影，公司會有后續的宣傳幫你跟上的?！?/br>
    自助餐廳里的事情，容栩當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在圈中居然有這種傳聞，說自己在拍攝《黑色云層》期間，一直努力討好秦呈……

    這話要是被當事人知道了，恐怕會哭笑不得。

    想當初在拍攝《黑色云層》的時候，誰不知道，秦呈總是不動聲色地給容栩倒水，總是端著一副平靜的樣子，讓自己的助理去買下午茶，然后讓助理把東西給劇組里的其他人，他自己則親自將東西送給容栩。

    那時候的容栩只當這個男人是為了秦阿姨，所以在特意照顧自己?，F在回想起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晚上睡覺前，和某個男人聊天時，容栩忽然想起來：“對了，我今天看到了一個人。嗯，長得和你有點像，我看到他……就覺得好笑，差點沒憋住?！?/br>
    秦呈那邊沉默了片刻，才問：“和我像？”

    容栩躺在床上，一手拿著手機，笑道：“是有點像，不過也不是很像。你應該知道他的吧，他叫盧翔博，小茜姐說，他的外號就是‘小秦呈’。說起來可要怪你了，因為他和你像，導致我都沒法和他好好交流?！?/br>
    秦呈思索了許久，這才從浩瀚無邊的記憶海洋里找出這個名字，但他只是“哦”了一聲，就說起其他事了：“你和他對手戲又不多，不交流也無所謂。今天劉老說起一件事……”

    第二天早晨，容栩早早地來到了劇組，參加編劇大會。

    劇組里的氣氛十分融洽，除了許導仍舊有點嚴肅外，大家都互相開玩笑，關系很好。

    盧翔博也很活躍，雖然他不是很會找話題，但是挺沒架子的，每當許導怒斥他，要求他再去把劇本看三遍的時候，他都趕緊笑著答應。

    久而久之，容栩對這個盧翔博的觀感也沒有那么糟糕了。

    暫且不說對方是不是真的脾氣這么好，就是假的，那他的忍耐力也挺強的。估計以后在劇組里拍戲的時候，大家相處會挺愉快，不會鬧什么矛盾。這樣就最好了，既然沒打算深交，好好拍完這場戲，對誰都好。

    三天很快過去，許導也召集了記者，準備舉行開機儀式。

    和其他劇組的開機儀式沒什么兩樣，仍舊是選擇一個吉時，燒香叩首，最后再由媒體記者來提問，劇組順便宣傳一下自己這部電影，就算結束。

    記者已經被安排好了，第一個被提問的人必然是許導。

    許導打開麥克風，認真莊肅地說道：“這部《無聲》是一部純情愛情電影，我已經很多年沒嘗試愛情電影了，對我本人也是極大的挑戰。不過我很有信心，這部電影一定是一部佳作，請你們期待?！?/br>
    許導說得有些狂妄，但這種話由他來說，卻沒人敢去質疑。

    等到記者們將電影相關的問題提問得差不多了，他們立即掉轉話題，直接找上了容栩。

    “容栩，請問你第一次拍愛情電影，有什么感想？”

    “容栩，昨天《迷城》又發了一組劇照，在里面你扮演的是一個成熟的心理學教授。那請問這一次，扮演這種青春期的少年角色，你有沒有感到壓力？”

    “容栩，有傳聞你……”

    容栩拿起話筒，微笑著勾唇，一一回答了記者的問題。有些記者的問題還十分犀利，但他只是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根本沒回答到重點。而且每個問題回答到最后，他都會將話題轉回《無聲》，讓一旁的許導非常滿意。

    除了容栩外，也有記者詢問了蕭子彤幾個問題。

    但在這之后，男二號、女二號幾乎都是背景板，只獲得了一兩個問題。

    不過多時，提問環節就要結束，今天的開機儀式也告一段落。但就在最后一個提問時，許導隨意地點了坐在第三排的一個男記者，那男記者一起身，就問道：“我想請問盧翔博，你這次和容栩合作，有什么特別的感受嗎？之前容栩也曾經和秦呈合作過，《黑色云層》特別棒，你覺得《無聲》會是下一個《黑色云層》嗎？”

    這個問題一落下，容栩就蹙起眉頭，許導也愣了愣，嘴唇微張，卻又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