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容太太嗤笑道:“就他?” 另一個貴婦倒是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世事難料。要是你家容栩也成了秦家的秦呈,有那么多的獎杯,拿了華夏娛樂那么多的股份,還有那么多的投資項目……那可就不一樣了喲?!?/br> 這話一落地,幾個貴婦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很快,她們就轉移了話題。她們自然沒有注意到,容家二嬸的臉色突然就黑了下來,她的嘴唇慢慢發白。 等到這一場毫無意義的麻將牌局打完后,容家二嬸坐在車上,狐疑地自語道:“他……成了秦呈?那怎么可能?!”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握緊了手指,“他……他要真成了秦呈,那可怎么辦?” 容家二嬸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惶恐,她趕忙地讓司機加快速度回家。一到家,她就趕緊跑到了書房,剛推門,便大聲說道:“容恒,那小兔崽子成年了,怎么辦?你可別裝作不知道,不能再等了,趕緊把老爺子的遺囑處理了??!” 第九十四章 如同試鏡時候一樣,當劉老喊出“a”后, 容栩不慌不忙地抬起那簡陋的杯盞。 修長白瘦的手指輕輕拂動著杯中的茶沫, 淡淡的茶香從素色的茶杯中散逸出來, 很快就彌漫了整個片場。 容栩如今的戲服比當初試鏡的時候更為華美,造型師特意根據他的臉型設計了專門的發套, 衣著也連夜趕工,恰恰貼正了他的身形。遠遠看去,即使是在光線暗淡、簡陋普通的臣子府邸, 當容栩抬手拂盞時, 依舊如光芒映人, 清雅高貴。 而且令人驚異的是,容栩不慌不忙地飲茶, 隔著一扇門, 秦呈居然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似的, 等到容栩輕啄了一口粗茶后, 才突然從門外三米處大步往屋子走來。 刻意往后倒退幾步,為的就是提醒屋內的演員:我要進門了, 你準備好。 然而劉老看著監視器, 發現在容栩剛剛放下杯子的時候, 秦呈也突然開始往屋內走。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直至男人伸手推開木門的那一刻, 明亮的光線從屋外照耀進來。 剎那間,容栩停住了拂盞的動作,轉首看去。也是這同一刻, 秦呈頓住腳步,定定地看著容栩。 深棕色的錦衣長袍勾勒出年輕太子勁瘦頎長的身軀,他的腰間只系了一塊白玉,上面刻著一個“瑯”字,其余身上再無裝飾。站在皇宮大殿中,他氣勢逼人,令人臣服,但站在臣屬的府邸中,他卻微微勾起唇角,看著那個突然進門的錦衣衛指揮使,輕輕地笑著。 天下人向來有所共識,當今圣上一共三兒四女,其中六人都長相平平,完全沒有繼承他們母妃的樣貌。唯獨太子朱墨瑯,相貌超絕,氣度芳華,頗有當年的孝慈皇后的風采,與陛下截然不像。 孔朝自然是認識太子的,但是萬萬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家中看到太子。 突如其來的震驚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沒有第一時間行禮,他目光驚愕地看著眼前年輕俊美的太子,朱墨瑯也看著他。兩人的視線在對方的臉龐上輕輕掃過,片刻后,孔朝突然單膝下跪行禮。 “臣錦衣衛指揮使孔朝,參見太子殿下?!?/br>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安靜的片場里響起。 秦呈低著頭,半跪在青石板上,一字一頓地說出恭敬的話語。他的聲音如破石鑿冰,冷硬鏗鏘,穩穩地砸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里。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肅穆,所有工作人員都緊緊地盯著片場中的二人,不知不覺就有了幾分緊張。 現場的氛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帶入了秦呈的節奏。 好的演員能夠讓人入戲,當他念起臺詞、當他表演起角色時,你會產生極為強烈的代入感,能領悟到角色此刻的心情,與角色一起經歷悲喜歡痛。 秦呈說臺詞的功底很強,他的聲音與以往有極其微弱的不同。依舊是低醇好聽的聲音,但孔朝的聲音里還壓抑著一絲血腥的味道,明明是在和太子殿下行禮,卻也藏不住那冰冷強大的氣魄。 這一幕被容栩看在眼中、聽在耳里,他白皙的臉龐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但心中卻十分冷靜。他抬起鳳眸,笑著開口:“孔指揮使不必多禮,今日貿然前來,是本宮失禮了?!?/br> 這話落下的下一刻,孔朝就站了起來,絲毫沒與太子客氣。但是,朱墨瑯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慍色。他將手中的杯盞放下,發出“咔嗒”一道聲響。 片場中央,容栩站在八仙桌旁,沉穩淡靜,只是微笑。秦呈卻一身風霜,堅毅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一點表情,漆黑的眸子里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太子。 這一場對峙,只有短短幾秒,卻令全場的氣氛都壓抑下來。 一個是淺然微笑,一個是冷面相對。 兩人都不開口,兩人都不動作,但是片場旁,羅茜卻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來氣。她仿佛聽到耳邊有背景音樂響起,應該是特別低悶的古琴聲,一個一個的單音調回蕩在空氣里,看似緩慢,實則緊張急促,正如同眼前的情景一樣—— 孔朝在思索,是否要信任眼前這位太子。 容栩的沉著大氣和秦呈的冷面淡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羅茜起初只覺得這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實在太賞心悅目了。但漸漸的,她便沉浸在了劇情里,她屏住呼吸,只等著這兩人繼續演戲。 終于,是秦呈先動了。他垂眸看著這位溫潤柔和的太子殿下,平靜開口:“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br> 容栩抬眸,輕笑出聲:“孔指揮使已有答案?!?/br> 秦呈淡然相對:“恕臣不知?!?/br> 容栩唇角的弧度又揚起幾分,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孔朝毫不改色的臉龐上,鎮定道:“昨日西市煙羅巷,聽聞孔指揮使險些錯傷百姓。在那百姓之中,有一人……是本宮的表兄?!?/br> 秦呈的臉上立刻出現訝異,他微微彎腰:“臣不知,請殿下賜罪!” 上周看過容栩的試鏡片段后,編劇又有了一些靈感,稍微改了改朱墨瑯和孔朝的初見戲份。不再是單刀直入地點明中心,而是來了一段迂回,這樣既與前面的劇情聯系起來,又能更好地表現兩人的性格和人物關系。 按照劇情來說,前一日晚上,孔朝剛追尋線索去了煙羅巷,見到了盛湘君。 《妝花羅》這部電影作為錦衣衛電影,必然有不少動作戲,所以昨天有人想暗殺盛湘君,孔朝正好護住了對方。一番比斗下來,半個煙羅巷都被毀了,今日早朝時候,也有臣子對監國的太子稟報此事,但因為孔朝當時蒙了面,所以并沒有抓到他。 太子上朝的事情只在劇本中一筆帶過,是為了幫助演員理解,并沒有真的去拍。 而今天太子來找孔朝,則是因為昨天孔朝離開時,一不小心遺留了一塊玉牌。那玉牌被東廠的人搜到,交給了太子,大太監李公公直接說出了孔朝的名字,于是今天太子才假借“表哥”一事,上門詢問。 孔朝當然不可能詢問太子,怎么會知道昨夜那人是他,他只是彎腰請罪。 這場戲對容栩來說,其實占據了一切好處。他演的是朱墨瑯,孔朝見他就要矮上一截,必須行禮。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秦呈就比他矮了一截。明明行禮請罪的是秦呈,可容栩卻隱隱覺得,氣氛有點被對方帶走。 他只需順著秦呈的感覺往下演,便不會出錯。 但是,下一秒,讓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容栩突然抬步上前,親自扶起了秦呈! 一抹驚訝從男人幽深的眸子里一閃而過,但秦呈的臉上仍舊十分淡定。少年的雙手輕扶著他的雙臂,一雙透亮溫柔的眸子里倒映著他的身影。這位年輕的太子微笑著望他,用低悅的聲音,念出那句臺詞:“表兄頑劣,孔指揮使替本宮教導于他,又何錯之有?” 這場戲,到此結束。 攝像組開始轉換鏡頭角度,因為接下來要拍攝孔朝將實情告訴太子,太子也慢慢地轉變了對孔朝拉攏的態度的戲份。劉老打算用仰角和俯角來拍攝這段戲,秦呈用的是仰角,容栩用的是俯角,這一正一反,恰恰象征著兩人立場的相反。 當劉老喊了卡以后,化妝師也一個個地上前,開始幫容栩和秦呈補妝。 男演員也是需要補妝的,因為在電影大屏幕之下,連一個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為了保證畫面的完美,上妝是一種職業cao守,就算你素顏再好看,也不能真的不化妝。 不過容栩和秦呈只拍了一場戲,化妝師只是掃了掃粉,就都離開了片場。 那邊,劉老還在只會攝像組cao作攝像機,而片場里,男人卻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走了兩步,用只有身旁少年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改得不錯?!?/br> 聞言,容栩微訝,他下意識地轉首,視線突然落入了秦呈的目光里。 那雙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沉淀著淡淡的笑意??壮@一身勁韌的飛魚服,令秦呈多了幾分冷峻和淡漠,以往便讓人覺得很難以親近,而此時,更是肅殺凄冷。 但是這種疏遠,卻只是對旁邊的工作人員而言,在容栩的眼中,只覺得心中一暖,忍不住地翹起唇角。 “你想壓我?!?/br> 秦呈倏地怔住,反射性地說道:“……壓你?” 容栩沒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歧義,他挑起一眉,點頭道:“剛才你演戲的時候,難道沒有故意想帶著我入戲?”進入秦呈的節奏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好,秦呈對整部戲研究得很深,他的理解從未讓劉老反對過,跟著秦呈走,也意味著會讓劉老滿意。 但是容栩卻不喜歡這種被人帶著走的感覺,他對角色有他自己的理解,不需要被別人牽引。因此在剛才那場戲的最后,他突然出手,根據自己的理解,打破了秦呈的節奏。 已然明白少年到底在說什么,但秦呈卻垂著眸子,雙眸含笑,意味深長地手道:“原來……我壓你了?!?/br> 容栩輕輕地哼了一聲,仍舊沒有反應過來。 不知道攝像組那邊是出了什么問題,劉老遲遲沒有開拍下一場戲,劇組里的其他工作人員也一直都在忙碌著。秦呈往四周走了兩步,然后又走到了容栩的身旁,原本少年并未在意,直到……忽然,他的手指被人一下子勾??! 容栩驚訝地抬首看向秦呈,只見后者薄唇微勾:“那……我們一起好好地演一場,怎么樣?” 朱墨瑯的這身錦袍,袖口很寬很大,直接遮住了兩人勾在一起的小指。 聽著男人的話,容栩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拉鉤上吊?” 秦呈起初并沒有拉鉤的意思,只是單純地勾住了自家少年的手指。但聞言,他卻沒有反駁,而是微微頷首:“嗯,拉鉤上吊……誰ng,誰就算輸了?” 容栩低低一笑:“好!” 接下來,劉老第一次碰到,這輩子拍過的最順暢的戲。 他從來不擔心容栩和秦呈的背臺詞能力,要知道,背臺詞是一個演員的基礎。念臺詞的功底有問題,這還能原諒,只能說你演技差,但你要是連臺詞都背不上,那算什么?那根本就是連演員的職業cao守都沒做到! 可是對眼前這兩人來說,背臺詞、念臺詞……那已經不值得一提了。 當那平凡的臺詞從秦呈的口中念出時,聲音鏗鏘有力,不必去看他的表演,光是聽聲音,都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個冷血堅毅的俠士形象;而當容栩輕拂茶盞,用低悅好聽的聲音說出他的臺詞時,淡然平和的笑容襯托著那張白皙漂亮的臉龐莫名地多了一份清貴,優雅從容。 和秦呈的對戲,已經是容栩最后的戲份了。 他們的初見戲只ng了一次,不是因為兩人的表演失誤,而是因為攝像組一個鏡頭角度,讓劉老不大滿意。 當這兩個人在片場中表演時,許多工作人員都不由自主地在旁邊圍觀。連他們自己都沒發現,他們看得津津有味,等到這場初見戲拍完時,一個道具組人員還感慨道:“秦神的演技真的好好啊,我都快入戲了!” 黃蕾從旁邊走過,聽到這話,她微微拉下墨鏡,微笑著看了那工作人員一眼。 剛才,作為女主角,黃蕾也站在片場旁,看了容栩和秦呈演了幾場戲。在這個劇組里,恐怕沒有一個人有資格代替黃蕾,說上一句“我最清楚和秦呈對戲是什么感覺”。 昨天容栩在拍上朝戲份的時候,b組那邊,秦呈和黃蕾在拍那段“煙羅巷英雄救美”的戲份。黃蕾自認不算喜歡帥哥,也不怎么看臉,但當她被秦呈吊著威亞,從著了火的青樓中解決出來時,她看著秦呈俊美無儔的臉龐,也忍不住地感到了一絲心動。 盛湘君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這個男人,而黃蕾雖說算不上愛,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有點理解盛湘君的心思。 要是有這么一個強大英俊的男人,在危難之中突然救她于水中之中,她絕對會心動。 “啊,秦神怎么能那么帥。我好期待咱們這部《妝花羅》上映啊,到時候可以讓全世界都看到,秦神一年比一年帥!三少爺根本不是他的巔峰!他越來越帥了,演技也越來越好了!” 聽著小助理的話,黃蕾停住腳步,轉首看了她一眼,笑道:“上次讓你和容栩打好關系,怎么說了?” 小助理立刻正了臉色,回答道:“我和容栩的助理關系不錯?!?/br> 黃蕾又點點頭,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你一直說秦呈很帥,容栩怎么樣?” 小助理一愣:“……容栩?容栩今年才十八歲吧,還是十九歲?我不喜歡比自己小的人,不過他也長得很好看啦?!?/br> 黃蕾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剛才他和秦呈的那場戲,我更欣賞他的表演。如果我是觀眾……嗯,我更喜歡他?!?/br> 小助理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自家影后的意思,而那邊,黃蕾卻已經走遠了。 今天這一整天,拍攝的都是容栩和秦呈的對手戲。 拍到晚上十點時,所有文戲都拍攝結束。只要過兩天再和秦呈把武戲拍完,容栩就可以殺青離組了。 或許是意識到容栩能留下來的時間不多了,晚上場務派發晚飯的時候,親自送了一份盒飯過來??催@那盒飯里滿滿的rou,容栩微訝,抬首對那場務小姑娘笑了笑。 頓時,小姑娘紅著臉直搖頭,快步就跑開了。 拿著兩盒盒飯,剛剛走過來的秦呈:“……” 兩人都穿著戲服,坐在簡陋的塑料小桌子旁,就開始吃晚飯。 容栩拿著筷子,一個一個地把蘿卜燒rou里面的蘿卜挑了出來,輕輕放到了秦呈的碗中。男人也不阻止他的動作,只是單手撐著下巴,淡笑著看著。直到容栩開始挑紅燒魚里面的香菜時,他才突然伸出筷子,擋住了容栩的動作。 容栩:“……???” 秦呈薄唇微抿,語氣平靜地說道:“我也不吃香菜?!?/br> 這話一落地,少年的眼中立刻浮現出“英雄所見略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