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祁煊露出譏諷一笑:“這里頭的事兒復雜著呢,你別管?!?/br> 秦明月擰著眉:“就不怕把老百姓逼急了暴動?” 祁煊當即皺眉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口沒遮攔的,這種話你當著爺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面可別說!” 秦明月嘴里沒說,卻是露出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歷史書上可都是這么演的,難道不說一些事就不存在了? 見她一副憤慨的小摸樣,祁煊被逗笑了,有些無奈道:“這江山是圣上的,他自然想賑災平息民怨,可惜國庫沒銀子?!?/br> 秦明月震驚:“沒銀子?!” 祁煊點點頭:“這事有些復雜,爺跟你一時也說不清?!?/br> 同時,秦明月的大腦卻是轉動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除了排戲和cao心戲園子的事兒,其實也沒閑著,對目前所處的這個朝代也經過了一些了解。 明亡之后,歷史在這里拐了彎兒,清朝沒建立起來,反倒出了個大昌朝。 當政者是漢人,這江山自然也是漢人的。 對于太/祖皇帝當初能脫穎而出,她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當初在現代那會兒,因為沒學歷,吃夠了沒文化的虧,閑暇之余,秦明月從不忘給自己充電。因為演戲的原因,她接觸的大部分都是各類書籍,從各種歷史文獻,到一些文學名著,乃至于各類休閑類小說以及劇本。 書看得多了,自然知道了許多事。 認真說來,歷朝歷代以來,秦明月最喜歡的就是明朝。 在這里,有骨頭最硬的皇帝。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明朝歷代皇帝中,有好的,有壞的,有好玩的,有荒誕無稽的,卻沒有一個是軟骨頭的。眾觀歷史,強如盛唐,也采用過和親手段來換取和平,唯有明朝從未發生過拿女人去換取和平的事情。哪怕君王被俘,也絕不割地賠款。 在這里,有著最華美的絲綢,最漂亮的瓷器,引得無數洋人蜂擁而至。中世紀的洋人貴族誰不以能穿上中國的絲綢,喝上中國的茶葉為驕傲?有領先世界水平的火器以及航海技術,也有著最完善的內閣體制。眾觀各朝各代,有那個朝代的皇帝能幾十年不上朝,朝廷還能正常運轉的。 可喜歡的同時,對它也是最恨鐵不成鋼的。 因為只要是中國人都知道,中國就是從明朝末期才開始被其他國家超越的。這其中的原因太過復雜,很大一部分就是固執己見,閉關鎖國。以至于蹲守在這一方天地里,自認自己還是世界的最中央,殊不知落后就要挨打,才會有之后國人近百年的血淚。 曾經因為喜歡明朝,秦明月看過許多分析明朝為何會敗亡的資料。后世有無數國人曾假設性地進行過無數的猜測,最后得出的解答便是即使沒有清人入關,明朝也維持不下去了。 很不湊巧的小冰河時代,造成全國各地屢屢受災嚴重,導致糧食減產,瘟疫橫行,民不聊生。同時文官體系龐大,鐵板一塊,皇權旁落。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土地兼并嚴重,以及所謂的官商勾結。 明太/祖出身微末,深知民苦,加上明朝初年經過戰亂,百廢待興,太/祖與民休養生息,所以明朝的賦稅一直很低。而商稅更低,因為太/祖是重農抑商的??傻搅酥泻笃?,明朝經濟快速發展,各種貿易空前繁盛,造成農業下滑,而手工業制造業商業卻是飛速發展。 按理說,這是好的,可偏偏征不起來商稅,因為一旦皇帝開口,面對的結果就是眾文官抱團抵制。到了明末之時,打仗沒錢,賑災沒錢,干什么都沒錢,可治下江南富商巨賈卻一擲千金,眾文官個個富得流油。下面人個個都有錢,就是朝廷沒錢,所以明朝不亡,誰亡呢? 據秦明月所知,當初大昌朝的太/祖皇帝之所以會脫穎而出,除了驍勇善戰,也是眾文官、富商、世家拱出來的。也就是說,其實沉疴痼疾一直沒解決,不過是因為外憂內患,大家都怕自己混不下去,所以聯手把外憂先解決了,而內患還一直放在那里。 “可是因為收不上來賦稅?抑或是收上來了,也入不敷出?!彼妓髦g,秦明月不經意地開口。也是到話出口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祁煊有些震驚地望著她。 見此,秦明月抿嘴掩飾道:“我又不傻,且我出身微賤,在你們上面人看不到的一些東西,其實下面人都能看到。只是有些人會想,有些人不會想罷了,而我就是屬于那種閑的沒事喜歡多想之人?!?/br> 這個說法似乎沒能敷衍住祁煊,他目光依舊很深沉,良久才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目眼神看她,“我應該能想到的,能編出那樣戲的人,不應該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眾人只當‘秦先生’驚艷絕才,殊不知‘秦先生’背后還有個更驚艷絕才的小妹?!?/br> 這還是祁煊第一次如此夸獎自己,秦明月覺得有些受之不起。 大抵也是將自己看得太低,她從未覺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沒有大哥,沒有念兒,沒有老郭叔他們,她就算有再好的想法也沒辦法,因為專攻有術,她只會演,可其他卻是沒辦法的??伤?,沒有她,慶豐班這一群人很可能早就流離失所,各奔天涯。沒有她的指引,秦鳳樓大抵還在寫自己的鄉村狗血劇,抑或是一些悲風傷月的折子戲,因為他走不開也脫不了自己固有的思想,而秦明月的指引給他打開了一扇門,他才能從那扇門里走了出來。 就好比《秦畫》,起初不過是秦鳳樓的練筆之作,一個只有短短幾百字的小故事??山涍^了這么長時間的鍛煉和理解,秦鳳樓如今已經深諳如何吊人胃口,如何去埋下一個又一個的小彩蛋,如何去烘托氣氛,如何去制造懸念。 “郡王爺夸獎了?!?/br> “爺有沒有夸獎,你應該心里清楚。嘿,我就鬧不明白了,別人是生怕自己被人瞧低,偏偏你總喜歡往低調處弄。怎么?你還懂得過猶則不及韜光養晦的道理???” 秦明月苦笑,良久才說了一句:“因為我是女子啊?!?/br> 這個世道對女子太過嚴苛,她真不認為出太多的風頭是好事。她會站在臺上,是喜歡,是不得已而為之。即是如此,她也是女扮男裝的,因為她十分清楚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是女子,會給自己帶來多么大的煩擾。 聽到這話,祁煊陷入沉默之中,秦明月說的意思他懂。 大抵也是聊開了,祁煊多了幾分想聊下去的沖動,讓秦明月坐下之后,就開始訴說當下大概的局勢。 與秦明月的料想差不多,雖然太/祖和先帝已經做過許多努力了,可傷口里的膿依舊沒有拔除,甚至爛得更加厲害了,只是現在還保持著表面上的一種和平,讓大家還以為是太平盛世。 只可惜這太平盛世就宛如鏡花水月,可能丟一塊兒石頭下去,就足夠打碎了。 “那就沒辦法了嗎?”誰也不想當亡國奴,更何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像他們這種社會底層的人,恐怕是時會更慘。 祁煊自嘲一笑:“這不該是我們cao心的事,就算想cao心也cao心不過來?!?/br> 可是—— “我還是想做些事情?!鼻孛髟旅蛑旖堑?。 即使明白這些事情是自己沒辦法去管的,可沒辦法管,就能不管了?不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種大話,聚沙成塔,聚少成多,每個人做上一些,總比什么也不做的強。 就好比買人,秦明月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大勢,她只能盡自己微薄的一些力量,不求有功,但求無愧于心。哪怕有一日真到了那種地步,最起碼她可以告訴自己沒白來一趟。 “你想干什么?” “郡王爺聽過義演嗎?” “義演?” “就是演戲給人看,收上來的銀子卻捐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