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不過秦明月倒并不覺得有什么,打從李府回來,她就宛如打了雞血也似,顯得格外振奮與努力。也是危機感太重,總覺得自己必須做出點兒什么來,給自己增添一定的砝碼,至少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別人想打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也似。 且不提這些。 三聲鑼聲響過,戲廳里便安靜了下來。 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戲,開場并不是婉轉而悠揚的樂聲,而是一種很奇怪,很詭異的聲音,讓人聽著聽著,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暗紅色的幕布就在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情況下打開了,開場就是一個男人跪在地上,一面念念有詞,一面在地上燒著紙錢。 “……畫兒,畫兒,你千萬莫怪,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家世代務農,好不容易出了我這么一個士子,我那座師看中我,想招我為婿,我實在不想白白耽誤數十年,只為了一步步往上爬……本想與你商量,你為妾她為妻,但我心中的妻子肯定是你的……誰知你竟如此烈性,一時想不開投了井,你這不是讓我成了負心薄意之人……罷了罷了,我會一直念著你的,明年此時,我再來祭你……” 荒蕪孤零的墳頭兒,矗立在布滿了枯葉和樹枝的山坡上,還沒有燒盡的紙錢隨風飄舞著,打著一個轉兒,又一個轉兒。就好像這墳冢埋著的命苦女子,只是一陣風吹來,就散了。 突然,只聽得卡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碎了。 …… 場中氣氛本就詭異,也不知為何今日戲廳中的燈光格外黯淡,就好似這廣和園點不起燭火也似,整個場中都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其實之前每次開場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是以前看的戲都不若今日這么荒誕,一上場就是這種開篇。 大家心里都在嘀咕,又忍不住繼續往下看,突然聽到這卡的一聲響,當即有許多人驚醒過來。 “有什么東西響了?!?/br> “我也聽見了?!?/br> 突然又是一陣奇詭的樂聲,像似風聲,又像似有人在低唱。 再去看臺上,還是一個墳頭兒孤零零地杵在那兒,背景幕布一片黯淡荒蕪之色,簡直就像是那荒山野嶺。 這種劇情,配著這樂聲,讓人忍不住眉心一跳,就想乍起。 “嘿,這丫頭在搞什么鬼!” 二樓一處雅間里,祁煊舒服地半靠在椅子里,這么咕噥了一句。 旁邊坐著孫珩,他是聽說今兒廣和園有新戲,再加上偷摸來看了那幅畫,特意提前去找了祁煊來看戲的。有祁煊本人跟著,他總不會懷疑自己別有居心了吧。 此時的他也是眼睛緊緊盯在戲臺子上,為之前聽到那聲脆響而疑惑。 不過并沒有給他們多余的疑惑時間,因為戲臺上已經又開始了新的篇章。上臺的還是之前那個男人,只是這個男人已改年輕羸弱之態,人到中年,意氣風發。 時而一身華服,時而一身官服,出席在各種場合上??吹贸鲞@個男人過得很好,美妻嬌子,志得意滿。 一日,男人在某家府上喝了酒,夜晚獨自騎馬抄小路回家。 本是醉眼惺忪,一陣冷風吹來,讓他憑空打了個激靈。就在這時,他看見不遠處路邊亮著一盞燈籠,提著燈籠的似是一名女子。 一身鵝黃色衣裙,踽踽獨行,他騎馬擦肩而過時,忍不住看了一眼。 也不過眨眼之間,他又轉了回來。 “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清麗出塵的臉龐。 纖細的柳眉,盈盈楚楚的大眼,挺翹的鼻梁,花瓣似的唇…… 男人本就喝得微醺,更是驚為天人,眉眼之間不禁帶了一抹驚艷之色。 女子出聲了,“這位官人,小女子無事?!?/br> “那你為何深夜獨行?” 這女子無助一笑:“家父重病,小女子這是打算去醫館請大夫?!?/br> 男人點了點頭,想了下,道:“那我送你去吧?” “這可怎生使得?!?/br> “無礙,令尊即是重病,自然是早早請了大夫回家看看最好。在下此時無事在身,不過是伸一把援手罷了?!?/br> 女子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點了點頭。 大抵也是實在擔憂父親的病情。 于是兩人同騎,男子溫軟在懷,自然心馳神迷。 …… 男人幫女子請了大夫回家,果然家中有一病重老夫。 而這戶人家似乎十分貧窮,寒舍陋巷,家徒四壁,家中似乎只有這一老一幼相依為命。 一問才知道,女子的親娘早已亡故,而老父沉疴舊病,也將家業全都敗掉了。 男人這才心領神會,為何這女子竟穿了一身與這家中并不相符的衣裳,原來也曾是富裕人家的嬌小姐。 一番交談之后,男子才知道這女子叫什么。 姓秦,名畫,小名依依。 秦畫,畫兒? 男人一愣,仔細端詳,同時場中響起一個男子清冷的聲音:“畫兒?哦,不是,她并不是那個畫兒!” 這是畫外音,也算是廣和園獨創的一種表現方式。讓人看客們來看,他們只看熱鬧,并不懂其中真意,只知道有了這種畫外音,戲中角兒的形象當即鮮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