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蘇州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素有‘水鄉’之稱。 城內河道縱橫,又因被大運河環繞,運河之水穿城而過,和城中的水道相互循環,也因此形成水陸并行、河街相鄰的奇景。 百步一橋,有橋就有水,一座座一棟棟粉墻黛瓦的小樓佇立在水中,像這種傍水的人家門前都有埠頭,用來栓靠船只。從臨著河道的街上或者橋上行走,時不時就能看見烏篷小船從河中經過,撐船的船夫偶爾還會唱幾句江南小調。 到了晚上的時候,這里的風景又是不同,微波粼粼的水面,披紅掛彩的畫舫,大紅色的燈籠,宛如螢火蟲也似飄蕩大大小小的水道之中。 但凡看到這大紅色的燈籠,有經驗的人就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男人們看到為之一笑,婦人大姑娘們見到卻是一呸。 這也是蘇州一景,別的地處都是花街柳巷,蘇州也有花街柳巷,但更多了一樣別處沒有的,也就是經營在河道上的花船。 而此時‘被尋花問柳’的祁煊,還真就在這其中一艘花船之上。 不過他可不是來尋花問柳的。 室中有桌,桌上有酒,祁煊半靠在太師椅上,一面喝著酒,一面聽身旁的人稟報一些事情。 聽著聽著,他放下了酒盞,面露詫異之色:“你是說那秦明月的同胞哥哥就是被賀斐送給了王銘晟?” 他身側站了一個青衣男子,看容貌十分普通,混在人群中找不到的那種。不過神態淡定自若,面部表情文風不動。聽到這話,他微微地點點頭:“據傳聞,王銘晟早年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只可惜那戶人家嫌棄王家太窮,將女兒嫁給了別人。王銘晟發跡之后,據說曾再見過那個青梅,不過彼時對方早已是面目全非……那女子也是個命運坎坷,喪夫之后被婆家賣了,輾轉流落到一個小戲班里,自此做了戲子。再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個女子就亡故了?!?/br> “自那以后,王銘晟就喜歡上了看戲,且一生未娶。旁人只道他是有龍陽之好,實則清楚些內里情況的,都知道大概是什么原因。衡國公府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了一副那女子做戲子時的畫像,賀家人大抵是看過這副畫像的,才會有之后賀斐命人將那秦海生強擄了出來,送給了王銘晟?!?/br> “可為什么不是秦明月,反倒是秦海生?” 青衣男子搖搖頭,“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也許是因為秦海生會唱戲,而秦明月不會?!?/br> “也就是說賀斐這次之所以會給秦明月出頭,并不是因為劉茂,而是因為那秦海生?想借著秦海生拉攏王銘晟?”他濃眉半擰,面色沉著,顯然是在想什么問題,“那秦海生現在到底還在不在王銘晟的手里?” 青衣男子又搖了搖頭,“屬下查不出來,據悉那秦海生莫名其妙就不見了。但誰知道呢,這么多年過去了,王銘晟早非當年的王銘晟,人人只道他是長情,說不定這就是他故布迷障。畢竟這王銘晟可是以深不可測而著稱,我想以他的手段,想要瞞起什么事,輕而易舉,怎么可能就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當然,這也不過是屬下的猜測而已?!?/br> 室中安靜下來。 “赫,這故事還真是挺復雜的,我就說以賀斐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格,怎么就對個戲子那么上心?!逼铎虞p笑喃喃。 半響,方又端起酒盞,往嘴里灌了一口,“你下去吧,我知道了?!?/br> 青衣男子腳步一頓,有些猶豫道:“郡王爺,那主子所托之事——” 祁煊撩起眼皮,斜睨:“你這是在催老子?” 青衣男子連連搖頭,“屬下不敢,只是……” 祁煊扔下手里的酒盞,站了起來,眉宇之間說不出的霸道狂狷:“沒什么只是的,連你家二皇子都不敢這么對老子說話,你是哪路的小鬼兒?老子可沒答應你家二皇子一定要幫他把這事辦了,想讓老子辦事,這個得看老子的心情?!?/br> 說完,祁煊就甩袖子走人了。 青衣男子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把心里的那口郁氣吐了出來。這安郡王果然如京城那邊傳聞不假,是個混不吝的。 且不提這個,祁煊下了船后,也沒往賀府而去,而是一個人溜達溜達去了惠豐園。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夜色中的惠豐園,顯得格外的喧嚷和熱鬧。 到處燈火通明的,不時從里面傳來三弦聲梆子聲以及依依呀呀的水磨腔。 祁煊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才往里頭走去。 今天是白蛇傳的加場,演得都是前頭的劇情。但架不住大家都愛看,還有許多人是買不來正場的票,便特意來看加場。雖是比那些看正場的要晚了一些才知道后面的劇情,不過能看到就是好的。 現如今白蛇傳一天開兩場,上午和晚上各一場,若是碰到要開正場的時候,就是一日三場了。 以前秦明月沒這么積極,一日頂多只演一場,如今也不知是打了雞血還是怎么,恨不得生在戲臺子上不下來。 別問祁煊為什么會知道,因為自打那日之后,他就場場不落下來看戲。 一個是實在閑得無聊,又沒地方可找樂子,至于另外一個原因,祁煊將它歸咎于他是被鬼迷了。 進了戲廳,就有一個藍衫伙計迎了上來,輕車熟路地將祁煊引到一個座位上坐下。 那次事后,可能是感激莫云泊回來相助,秦明月特意讓李老板跟下面伙計交代,若是莫云泊來了,哪怕是加座也要給挪出位置來。 莫云泊這幾日忙,一次沒來過,倒是祁煊日日觍著臉來看不要銀子的戲。 是的,祁煊就是個蹭看的,可人臉皮厚了,那真是天下無敵。秦明月也說不出不給他留座,將他攆出去的話。有了頭一次,下次祁煊再來,熱情周到的伙計就會先把他領去坐下,事后和后臺那邊打聲招呼就得了。 “月兒姐,我聽伙計來說,那人又來了?!鄙吓_之前,念兒這么跟秦明月叨了一耳朵。 秦明月眉頭一擰,沒有說話。 一場戲罷,秦明月已是累得不輕,別說她了,念兒和陳子儀也是。 他們三人的戲份是最多的,再加上這么串著一日演兩場,上午一場還在演夫妻分離,下一場則是許白新婚,三人生怕偶爾會說錯詞,神經都是繃緊著的。 “大家忙完后,都趕緊回去歇著吧,累了一整天?!?/br> 可不是,早先每次開演,大家都是神經奕奕的,興奮得像似打了雞血??涩F在這么不停地連軸轉著,是個人他也會累。 不過卻沒有一個抱怨的,甚至之前秦明月說多開一場,也沒人說半句質疑之言。大家都知道秦明月是受了哪門子的刺激,他們的身份太低賤,力量太薄弱,只能靠著這么一場又一場的演著,若哪天又出了什么事,說不定會有人出面幫忙。 像之前那次,不就是一個好心的看客出手相幫,若不然那天恐怕就要出大事。慶豐班的人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出手幫忙解得圍,只有見過賀斐的秦鳳樓兄妹二人心中有數,可這種話卻是不適宜與其他人去說,畢竟兩人也只是猜測。 秦明月每次都留在最后走,一是她為人細致動作慢,其實最重要的是她想留下再把各處都收拾一下。這后臺只有慶豐班的人能進,大家都累得不輕,難免會有疏忽,她就想順手幫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