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猶如天降的歌聲讓兩個人徹底踏實下來,小伙伴們仍在戰斗,他們沒有錯過。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輪流在窗口監視,以確保小伙伴們返回時,他們能第一時間捕捉,并動身會合。 輪流監視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相當枯燥。尤其夜里,風還硬,吹上半個鐘頭,就有點吃不消。兩個人又不能一直戴著防毒面具,保溫差不說,還捂得慌。于是風一吹,臉也凍,頭也涼。 好在向來走文藝風的趙鶴此次出行帶了快遞點搜刮來的羊絨圍巾,于是面朝窗外,外套帽子一扣,圍巾一系,倒也勉強能夠抵擋。 兩個人一小時一輪換,輪到喬司奇的時候,他就問周一律拿來圍巾,不過不是圍脖子和臉,而是包在頭上,美其名曰擋邪風,造型頗有些印度風情。 饒是如此,這人還是隔一會兒就喊冷,起初周一律還擔心擔心,后來發現這人越喊越精神,也就麻木了。 無邊的夜,無聊到乏味的監視,兩個人都困得要死,又都不能睡。這就像開夜車,副駕駛的人必須神采奕奕,且時不時還要與司機聊上兩句,若是副駕駛的人哈欠連連,甚至睡成豬,那司機離會周公也就不遠了。 疲憊是會傳染的。 周喬兩位同學只能沒話找話,打發漫漫長夜。 周一律:“話說,剛才推斷戰友們到底會不會在返回時給咱倆傳遞信號的時候,為什么都假設‘你是宋斐’呢?按理說綜合戰斗力最高的應該是戚言吧,腦子也靈,身手也利,要帶隊也是戚言帶隊?!?/br> 喬司奇:“戚言帶隊沒毛病啊,但是宋斐帶領戚言?!?/br> 周一律:“唉,先愛上或者愛得更深的一方啊,永遠都是弱勢群體?!?/br> 喬司奇:“同學,請說出你的故事?!?/br> 周一律:“……” ——談話卒。 喬司奇:“話說,現在這種停電的情況,咱們的密碼鎖會不會失效?” 周一律:“要是失效我倆剛才開的是假鎖?” 喬司奇:“電池的?” 周一律:“總算聰明一回。那玩意兒巨省電,堅持幾個月沒問題?!?/br> 喬司奇:“那要是有喪尸把電池摳出來呢,是不是密碼鎖就失效了?!” 周一律:“首先,摳出電池只會讓門維持在鎖住狀態,其次,如果遇見這么有想法的喪尸,我覺得我倆可以開門跟對方談談人生?!?/br> 喬司奇:“……” ——談話再卒。 周一律:“話說,你要不要考慮換雙鞋?” 喬司奇:“我這鞋不好看?喬丹限量款!” 周一律:“款式沒毛病,但你確定這不是一雙花樣滑冰鞋?” 喬司奇:“……” ——談話又卒。 喬司奇:“話說,你那個設計屬于啥風格???” 周一律:“什么設計?” 喬司奇:“就之前壓碎那個,你說是模型作業?” 周一律:“啊啊啊你不提我都忘了那是我嘔心瀝血的作品尼瑪老師還沒給打分啊啊?。。?!” 喬司奇:“呃,我覺得你的老師現在應該也不會在意這個啦,真的?!?/br> 周一律:“四級考試也是,要能順利交卷,我這回必過的,肯定!” 喬司奇:“呃,我覺得閱卷老師現在應該也抽不出時間,真的?!?/br> 周一律:“為什么求學之路如此艱難?” 喬司奇:“要不要從自身找一下原因,比如,你會不會有點太上進?” 周一律:“……” ——談話最后一次卒。 為了世界和平,整個后半宿兩個人都相顧無言,實在悶了,就你看一眼我,我瞥一眼你,聊以慰藉。 如此這般,堅持到了天亮。 周一律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累了,還是格物樓的戰友們進入了戰役新的階段,總之再聽不到歌聲。極目遠眺,只有燦爛日光。 白天要比晚上好過許多。一來溫度回升,即便開著窗戶,有陽光照到身上,也舒服不已。二來戰友們白天返回的可能性較小,他們的神經不用再繃那么緊,也終于可以安心補眠。而且周一律也扯了窗簾掛到外面,展開的窗簾布上用刀劃出了鏤空的johns五個字母,萬一戰友突發奇想白日還鄉,但凡心里記掛他們,一抬頭也絕對看得見,比sos都管用。 風平浪靜的一個白天。 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無論好的壞的,什么人也都沒出現,無論戰友還是校友。 兩個人不知道究竟是這一片院系樓區徹底沒了幸存者,還是幸存者們仍安靜守著自己不為人知的據點,不肯冒頭??傊麄z一整天地監視下來,就一個感覺——死寂。 要是春夏秋還好,至少還有花草樹木,而現在,連草木都是枯的。 喬司奇說應該把南面教學樓那些松樹挪過來幾棵,好歹有點兒生機。周一律認同,等這事兒結束,你可以在學校論壇上發帖呼吁。喬司奇遲疑片刻,問,等這事兒結束,咱們還能繼續上學嗎?周一律想了想,說,必須能,畢業證學位證還沒拿到呢。 喬司奇被戰友的學習執念所折服,過了會兒,又在這種執念中,收獲了某種奇異的安心。 院長辦公室有獨立衛生間,又有會客沙發,這是從他倆進入魯班樓以來,最幸福的事。背包里食物充足,讓這幸福更加上一層光芒。但人終究不是鐵打的,精神上可以無限堅強,身體上不行。熬到第二個晚上,周一律還湊合,喬司奇徹底吃不消了。 這事還是周一律發現的。 喬司奇換班的時候明顯有點打晃,臉色發白,雖然嘴上什么都沒說,但身體很誠實。周一律不由分說拉過來就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倒沒怎么燙。 喬司奇索性承認:“沒大事,就是頭有點暈,估計吹風吹的?!?/br> 周一律第一反應是您老人家都包成印度兄弟了還能吹著頭?可看johns病懨懨那樣,到嘴邊的吐槽又咽了回去。到底是敞著窗戶往外看了一天一宿,就別說吹,光吃也吃一肚子風了,個別體質差點的同學著了涼也情有可原。 “行了,你別監視了,回沙發休息去。哦對,把沙發轉一下,別迎著風了,背點兒風?!?/br> “那不成,哪能讓你一個人挺一宿!” “我說讓你休息一宿了嗎,堅持不住了肯定薅你起來,放心?!?/br> “……” 懷著一種復雜的帶著吐槽沖動的溫暖,喬同學回到會客沙發上,但最終還是沒挪沙發,仍是一睜眼就能看見周一律的方向,躺進去蜷縮起來。 再看向周一律,總覺得戰友背影莫名偉岸了許多。 喬司奇的眼皮漸漸發沉,但他又不想睡,總覺得不能幫著站崗,和戰友說說話也好:“周一律?!?/br> “嗯?!睉鹩褯]回頭,但語調顯然是“你說吧我聽著呢”的意思。 “你說整個魯班樓里,會不會就剩下我們兩個活人?” “不知道。怎么忽然說這個?” “沒,我就是覺得這種feel特別像《我是傳奇》?!?/br> “電影?” “嗯,威爾史密斯演的。說是整個城市都被感染變異,只剩下他和一只德國牧羊犬,他一邊抵抗孤獨,一邊戰斗,為人類保存最后的希望。那感覺和現在特別像,我甚至覺得我就是威爾史密斯!” “那我的角色是不是沒得選了?” “……” “喬司奇?” “晚安!” 鑒于跟周一律的交流無論善意故意,永遠是一句一個坑,喬司奇決定選擇另外一種更為穩妥的相處方式——睡覺。 只是他沒料到,這一睡,居然就直接到天明。 確切地說,是天邊剛浮出一抹白,蒙蒙亮。 睡眼惺忪里,喬司奇看見了周一律佇立在窗前的背影,如山巔的青松,堅毅挺拔。 手機已經沒電,但看看天,再感覺一下自己的精神頭,喬司奇就知道大概時辰了,瞬間特別愧疚,連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結果起太猛,頭又嗡地一下,他也顧不得緩,爬起來都跑到周一律身邊,也不征求意見,直接把人往后拉:“換班!” 周一律這一宿也被吹得五迷三道,見喬司奇狀態還不錯,也就從善如流,不再跟對方客氣,徑直走到戰友窩了一宿的地兒,就著尚存的熱乎氣修生養息。 “夜里沒情況?”趁戰友尚未休眠,喬司奇趕緊詢問。 “沒有?!敝芤宦衫鄣靡呀洷牪婚_眼睛,但腦子仍在轉,“看看今天白天要還沒動靜,晚上我倆就去格物樓?!?/br> “行?!眴趟酒鎽酶蓛衾?。 咚咚咚—— 如雷鼓聲忽然撕碎初晨的寧靜。 喬司奇怔住。 周一律咻地張開眼睛。 咚咚咚咚咚—— 喬司奇張大嘴。 周一律已經來到窗前。 暴風驟雨般的鼓聲來得突然而然,又走得毫無預警。 短暫安靜后,簫聲嗚咽。 喬司奇和周一律面面相覷,表情都一言難盡—— “小蘋果?” “應該是?!?/br> “咱班戰友?” “絕對是?!?/br> 第71章 纏斗藝馨(上) 后半夜的風總是毫無預警便冷硬起來,像是有個天外之手,每到特定的時間點,立刻修改氣候模式,連個過度都吝嗇給予。 趙鶴縮了縮脖子,把外衣裹得更緊。 此時的他正走在院系樓區的大道上。當然,仍是同來時那樣,貼在路一側,蹭著一棵棵大樹往前走。月光下,樹影斑駁,干枯交錯的枝丫竟有一種繁茂的錯覺。他深色系的衣著完美藏進了這暗影中,加上他刻意減緩的速度,放輕的腳步,使得他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