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但他現在正努力想讓喪尸們把他當成一根樹枝,故而實在不便開口。 所幸樓上的何同學發揚前輩們做實驗的精神,這個材料不行,就換那個試試。很快,略帶拘謹與羞澀的歌聲取代了嘶吼—— “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緊緊的把那擁抱變成永遠~~在我的懷里你不用害怕失眠~~如果你想忘記我也能失憶~~” 樹下有了窸窸窣窣的sao動。 顯然,歌曲還是比呼喊更有誘惑力,不知是喪尸本能如此,還是被獵物們培養出了音樂情cao。 終于,有喪尸開始調轉方向往三人所在窗口的下方樓根走去。 有一就有二,就二就有三。 但,離開的速度的數量都還遠遠不夠! 喪尸們就像是不確定那邊究竟是獵物,還是浮云,抱著隨便去看看的心理,晃晃蕩蕩地走,甚至更多的是在遲疑之后,毅然選擇留下,趙鶴對這種堅定的愛簡直想哭。更要命的是如果一直這種效率,天亮都未必走得干凈…… “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不好意思真不能了,再一首歌趙鶴就會像蘋果一樣掉下來,而且樹底下站著的還不是牛頓?!?/br> 宋斐無奈打斷,拉過何之問,自己上。 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弄得好像就他會唱兩句歌似的,但情況緊急,他不能再繼續謙虛—— “我沒有錢~~我不要臉~~我只要她的溫柔給我一點點~~我沒有錢~~我不要臉~~我只要她的愛情給我一點點~~~” 宋斐的動感節奏剛起,蘋果樹下的sao動聲就驟然激烈起來,等到兩句唱完,喪尸們嘩啦啦四散開來,各自選擇最喜歡的方式向格物樓狂奔。有小碎步快頻率的,有大踏步穩節奏的,有橫沖直撞的,有舍近求遠就喜歡繞圈的,總而言之,短短不到十秒,蘋果樹下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距離太遠,趙鶴絕逼要給宋斐豎起大拇指,倆! 機不可失,趙鶴立刻調動全身肌rou,準備攀爬下樹??稍嚵藥状?,忽然發現,身體竟然不聽使喚了。仿佛他的腦子和身子分隔到了不同空間,前者失去了后者的指揮權,明明想著要動胳膊動腿,可那胳膊腿就是紋絲不動。 心里一驚,趙鶴忽然出了冷汗。 他又試了試,還是不行,身體好像僵成了木頭,血液不通,神經壞死,渾身上下就剩一顆腦袋,還能稍稍思考和轉動。 “趙鶴,你還不跑等什么呢——” 歡唱間隙,宋歌神還不忘分心關注他。 但這樣的關注卻讓趙鶴更加狼狽。他不是不想動,他是真的動不了了,就像已被凍得木然的臉再感覺不到夜風的冷一樣,他的身體也被凍木了! 趙鶴害怕起來,盡管他極力壓抑,但那種失控的驚悚感和無能為力的絕望感是如此猛烈,鋪天蓋地就把他罩住了。 “趙鶴,”何之問也焦急地催促,“你趕緊跑啊——” 趙鶴想回應,可嗓子被哽住似的,硬是發不出音。況且他能回應什么,難道說自己動不了嗎?在戰友那么賣力幫他誘敵的情況下,他怎么能……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宋斐恍然大悟的聲音傳來,滿滿的篤定。 趙鶴懵逼。 何之問比他懵得更快:“舍不得啥?” “舍不得樹下那些喪尸啊,畢竟相處那么長時間了,fall in love不奇怪?!彼戊骋桓薄拔叶级薄案缡抢纤緳C”的體貼口吻,但接著話鋒一轉,“趙鶴!你醒醒吧!人喪殊途啊——” 如果宋斐是喪尸大軍的一員,趙鶴想,那么他的戰友是會咬死他,還是先揍一頓,再咬死他?這真是一個單單展望一下都會讓人快樂無比的問題。 何之問:“啊,他動了,下樹了!” 宋斐:“我說什么來著,就是太重感情?!?/br> 趙鶴:“……” 看不到這貨吃癟,他死不瞑目??!凍僵的身子忽然來了知覺算什么,就是病入膏肓,一想到這貨還在嘚瑟,他都能垂死病中驚坐起,翹首盼望又十年! 雙腳落地的一剎那,趙鶴帶著滿腔眷戀回望了一眼樓上的三個人影,尤其揮手最歡的那個,更是多看兩眼恨不能把剪影刻在心頭,末了,轉身極速隱入茫茫夜色! 長時間再沒出聲的戚言,一直目送到趙鶴身影再看不見,這才轉過身來靠著墻坐下,呆愣兩秒,方才后知后覺似的,徐徐緩出一口氣。 饒是如此,手電筒不算強的光暈里,他的表情仍然冷靜,冷靜得有些不正常。 “你沒事吧?!彼戊硴牡貑?。 戚言搖頭,疲憊地閉上眼,手卻仍緊握著槍。 宋斐忽然害怕起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直覺告訴他不能讓戚言這樣下去。情急之下,他干脆伸手去奪槍。 戚言猛地睜開眼睛,伸腿就是一腳! 戚言坐著,宋斐也坐著,事實上就是個面對面的位置,戚言這一腳直接踹到了宋斐肚子上! 宋斐沒料到他的應激反應這么強,實實在在被踹了一腳,疼得差點嗷一聲喊出來。手也顧不得奪槍了,直接抱住戚言的腿,生怕他再來第二腳。 戚言在踹到宋斐肚子上的瞬間,就看清了眼前的臉,心里一抖,下意識就想收腿。奈何被踹者抱得拼盡全力,壓根兒不讓他再動。 戚言索性也不管腿了,懊惱和心疼讓他的的語氣怎么聽怎么沖:“好端端你搶什么槍!” 宋斐真覺得自己比竇娥還怨:“你一直半死不活的,我不是想讓你精神精神嗎!” 戚言黑線:“你往返跑五個小時試試,精氣神還不如我呢?!?/br> “我不是說精氣神,是心理,你現在的心理狀態不對!”宋斐快急死了,可越急,越不能亂,他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循循善誘,“戚言,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你不用再繃著那根弦了,你必須讓自己徹底放松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戚言怔住,沒說話,也沒其他動作,只靜靜看著他。 宋斐就讓他看,如果不是抱著腿,他甚至不介意貼到面前讓他看:“我安全了,我跟何之問已經從電梯里出來了,收音機就在幾層樓之上,我們三個幸運的話,說不定一次成。就像沖超市,沖圖書館,沖食堂一樣?!?/br> 上一次對戚言這么溫柔是什么時候,宋斐已經不記得了,但如果戚言不介意,他想就這樣溫柔下去。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徹底放松,睡個好覺?!?/br> 戚言眨眨眼,嘴唇終于微微翕動。 宋斐的眼睛亮起來,然后,他聽見了戚言的聲音:“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松開我的大腿?!?/br> “……”神啊,要跟這貨堅持溫柔真的太難了?。?! 砰地丟掉ex大長腿,宋斐屁股蹭地后撤兩米,堅決拉開距離。 戚言收回殘留著擁抱溫度的雙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宋斐,一直過分鎮定冷靜的眸子里,終于出現了淡淡笑意,帶著戚言特有的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調侃意味。 宋斐白他一眼,心卻慢慢放下。正常的戚言回來了,雖然招人煩,但勝在熟悉,煩并踏實著。 “肚子沒事吧?”戚言還是不放心,干脆直截了當地問。 宋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受著傷呢,沒好氣地揉了兩把,道:“我踹你一腳試試,你就知道了?!?/br> 戚言忽然真的展開雙臂,擺出了歡迎光臨的姿勢。 宋斐囧:“你拼了命的救我,別說一腳,就是十腳,我也得受著啊?!?/br> 戚言又沉默了,但這一次他緊緊盯住宋斐,眼里涌動著許多情緒,熾熱而濃烈。 宋斐被盯得有些狼狽,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滿手潮濕,仿佛現在,手心還沒干。 何之問已經假裝自己不存在地偷偷圍觀了許久,確切地說,從宋斐與戚言對暗號,不,從宋斐說戚言一定會拿到收音機開始,他就以羨慕神往的心態默默注視著這對好友。然后到戚言舍身相救,宋斐那樣自豪地說戚言能克全世界,他卻能克戚言,再到剛才,宋斐明明擔心著戚言的心理狀態,戚言明明后悔踹了宋斐,結果倆人還非嗆著說話,這不就是相愛相殺的最佳損友嗎! 他多想也有這樣一個兄弟,關起門來互相懟,打開門來并肩戰! “幾點了?”戚言垂下眸子,放棄。 其實宋斐根本什么都沒說,但恰恰是這樣的什么都沒說,讓他忽然覺得特別累,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必要。 對方眼里一閃而過的動搖讓宋斐心里顫了一下,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手上還是配合著戚言的提問去摸手機。 指紋識別,鎖屏開啟,可出現在光亮屏幕上的不是手機桌面,而是一張合影。 等著看時間的宋斐愣住。cao,剛才電梯里看照片的時候聽見戚言敲節奏,然后就什么都忘了,根本沒再cao作手機! 一個激靈,宋斐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回到主頁面,草草看了眼時間,也不敢抬頭,故作鎮定道:“一點零二分?!?/br> “哦?!逼菅缘幕貞犉饋硐∷善匠?。 宋斐的心放下一半,然后在另外一半的攛掇下悄悄抬頭,偷看戚言。 結果正對上一張微笑的英俊面容。 穿幫了。 宋斐生無可戀地閉上眼,咬咬牙,復又張開,索性坦白:“在電梯里的時候我真挺沒底的,我就想,你到底能不能來救我呢,要是沒來……” “你就準備對著我的照片打人生最后一次飛機?” “……我就準備死也要記住你,做鬼也不放過你!” 戚言被宋斐張牙舞爪解釋的模樣逗得樂不可支,同時也愈發好奇:“要是來了呢?” 宋斐聳聳肩,繼而看向戚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我就求復合?!?/br> 戚言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久久無話。 何之問也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倆,完全忘了世界上還有說話這門手藝。 宋斐不關心何之問,他現在滿心滿眼里都只有一個男人,結果這個男人讓他陷入了巨大的尷尬:“喂,你先求我復合的,按道理我現在直接點頭就行。我是怕你太被動,好心再給你修個臺階,你這沉默是幾個意思??!” 戚言仍舊沒說話,卻忽然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宋斐嚇傻了,連忙握住戚言的手,生怕他繼續狂躁,說出的話簡直要掏心掏肺了:“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別自殘??!我不纏著你了還不行嗎!” 誰來告訴他為什么一個死gay求復合的日常事件會朝著魔幻現實主義的方向發展??! 被宋斐握住的手忽然反過來,主動與他十指相扣。 “不是做夢啊?!?/br> 戚言終于開口,帶著仍舊不太踏實的恍惚。 宋斐黑線無語崩潰三合一,最后生出的卻是許多心疼,直接招呼:“何之問,你過來?!?/br> 何同學已經看不懂眼前這個好兄弟手牽手怎么瞅都虐狗的世界了,被這么一喊,大腦當機的他下意識就靠過去:“嗯?” 宋斐毫不猶豫掐上他的圓臉,rourou的,很好用力。 何之問嗷一嗓子叫出聲:“疼疼疼——” 宋斐松開戰友,吸了吸鼻子,沖戚言齜牙:“你看,不是?!?/br> 戚言的視線終于不再飄忽,漸漸落定。就是這張臉,愛時能讓人愛死,愁時能讓人愁瘋:“我怎么就攤上你了……” 人家復合聽愛語,他復合聽吐槽,宋斐翻個白眼,趕在互懟模式開啟前,拉過戚言狠狠吻了上去! 戚言從來都不是被動的性格,用力扣住宋斐的后腦,吻得更深。 何之問默默退開,起身走到另外一扇窗前,捂著半邊臉,凝望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