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宋斐捂著眼睛,代替小伙伴們婉言謝絕:“你自己辛苦點吧,這一搬起來腸子流滿地的,我們真扛不住?!?/br> 戚言這才反應過來戰友們為何如此抗拒,徹底黑線:“我沒解剖!” 宋斐愣住,其他人也一臉懵逼。戚言哭笑不得:“我就是想看看他們的肌rou組織,印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個學生物的,不是學醫的,你們也太高看我了……” 眾人戰戰兢兢走過去,這才發現,尸體好端端躺在地上,因不著片縷,看得更分明,除了四肢上有一些深淺不一的傷痕,身體上基本沒遭受摧殘,當然頭就不說了,在之前廝殺時已經被小伙伴們重創。不過整體說來,還在能接受的范圍內。 宋斐總算舒口氣,不過覺得這個誤會戚言也有責任:“只研究胳膊腿,你扒它們衣服干嘛!” 戚言理所當然道:“鋪地上當墊子啊?!?/br> 宋斐:“這……真是個好主意?!?/br> 眾人囧,他們算是發現了,面對戚言,宋同學的氣勢永遠堅持不過三秒。 趁著外面沒喪尸,武生1班挑了最東面的窗口,合力將尸體連同泔水一起送了出去。喪尸倒還好,泔水傾倒的聲音反而大一些,故而等到關窗戶的時候,墻角已經出現了幾個喪尸身影。 在2班時大家開的玩笑,什么喪尸怕冷之類的,這會兒宋斐再想,越琢磨越覺得可信。 細心的林娣蕾找來拖布,將泔水桶和尸體留下的臟污,一并清理干凈,然后不知從哪翻出來一個十分精致的扁圓形香水瓶,對著空氣輕輕噴了兩下。 就兩下。 異味已經因為開窗散去不少,如今徹底無影蹤,只剩暗香浮動,久久不絕。 “帶著女孩子就是好啊?!?/br> 男同學們在淡淡的香氣里,一掃陰霾,心曠神怡。 林娣蕾沒心情理他們,只摟著自己的珍藏,心疼到憂傷——她一直舍不得用的el啊,就這么噴廚房了。 武生1班將喪尸留下的衣褲平鋪開來,厚的外衣就單獨鋪一層,薄一些的里衣就疊加著鋪兩三層,最后形成一個勉強能容納八人躺的地鋪。但這種容納也只能是八人并排擠著躺時,夠寬,至于每個人的頭和腳,則要犧牲一下了,個矮的把腿蜷起來還能成,個子高的半截腿基本就在地上了。 喪尸的衣服上紅暗交錯,有泥土,有血跡,這血跡有深有淺有明有暗,甚至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被它們攻擊的無辜同學的,哪些是它們自己的。所幸戚言找來了黑色的大塑料袋,類似于馬路邊套垃圾桶那種,應該也是食堂自己收拾廚余用的,撕開鋪平足有一個半到兩平米那么大,只幾個,便將衣服全部覆蓋住,接縫處都就近塞到衣服底下,再用幾個大碗扣住四邊若干定點,加固,一張黑色塑料地鋪便華麗完成。 終于,武生1班有了不那么涼的棲息之地,大家裹緊棉衣羽絨服,總算湊坐到一起。戚言這才把研究成果娓娓道來:“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喪尸也是一種生物,那么它們想維持生命,就必須有能量攝入。通過這些天的觀察,這個能量只能是活人,因為我們沒見過它們吃別的東西。但現在外面這么多喪尸,卻不見一個活人,幸存下來的同學也全都躲著不出來,它們為什么沒餓死呢?” 大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砸得一愣一愣。 即便是了解ex如宋斐,也不得不感慨,學霸的思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普通人現在都琢磨自己吃啥,人家學霸已經開始思考喪尸吃啥了。 “會不會是它們把人咬死之后不一次性吃完,”周一律推測道,“就像花豹一樣,拖到某個地方藏起來,慢慢吃?” “不,”王輕遠鏡片后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似乎捕捉到了戚言想說的重點,“如果他們不在短時間內把人啃完,那么被咬的人很可能會在中途尸化,直接就變成喪尸了,怎么可能還會等著被拖到別處存起來?” “其實仔細想想,”宋斐努力回憶從四級考試的致遠樓到男生宿舍再到圖書館這一路上的經過,“除了跳樓的同學被徹底分食了,其他更多的好像都是被咬之后感染,比如臉缺一塊,脖子缺一塊,還有的都看不見明顯傷口,說不定就是手或者腿哪個地方被啃了一下,就感染了。從觀感上目測,被咬變異的應該遠比被直接吃掉的要多?!?/br> “不對,這個里面有bug啊,”喬司奇被繞得腦袋迷糊,“如果啃著啃著對方就變異了,那喪尸是繼續吃還是直接放棄?繼續吃,說明他也吃喪尸rou,放棄的話,那更扯了,基本上啃一個就得放棄一個,按照戚言的說法,那就沒能量可攝取了。一人才能咬一口,還未必咬下來rou,能攝取到what?” “會不會是被咬之后有人變異快,有人變異慢,像有些病毒一樣,有些人感染之后很快就發病,有些人可能潛伏幾年十幾年也不發病,”李璟煜道,“所以快的就成了喪尸,慢的就被吃了?” “也不對?!彼戊巢[起眼睛,回憶最初爆發尸潮時的景象,“在致遠樓里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它們把剛啃了兩口的人扔下不管,又去撲別的人。你看獅子也好豹也好,就說捕羚羊吧,都是先鎖定一個目標,然后把羚羊群沖散,就奔著那一個去,捕著了二話不說拖走就吃,吃的時候不管周圍還有多少羚羊,也不會再看一眼。但這些喪尸不是,給我的感覺就是吃不吃的不重要,見一個啃一個才是它們最愛的……” 討論到這里,進行不下去了,因為大家發現陷入了一個雜亂無章的混沌世界。仿佛哪哪都有路,哪哪都能走兩步,可又怎么都找不準方向,走著走著就進了死胡同,或者干脆繞回原地。 無意中,余光瞄到戚言眼底的篤定,宋斐了然:“喂,別賣關子了,趕緊說?!?/br> 毫不溫柔的口氣讓戚言委屈地皺了一下眉,遲遲不語。 宋斐黑線:“怎么,要不要我親你一口再說?” 戚言眼睛咻地亮了,燦若星辰! 六個小伙伴也齊刷刷轉頭看宋斐,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和喜悅。 宋斐囧,恨不能給自己這個沒把門的嘴一耳刮子:“呃,那個,我看你們都那么嚴肅,就活躍一下氣氛了啦……” 六個鄙視的大白眼飛過來,宋同學假裝看不見。 戚言失望地垂下眼睛,其狀之可憐簡直讓戰友們恨不得給宋斐掛一個“渣男”牌子游街! 宋斐臉上裝得無知無覺,其實心里已經把戚言掄起來反復摔打八百次了!交往的時候明明那么簡單純樸,連罵他的時候也是有一說一絕不拐彎抹角,現在怎么就從偶像派變成演技派了??!而且還他媽演得特走心! 不需要看宋斐的表情,只余光一掃他微微翕動的鼻孔,戚言就知道這人已經抓狂了。雖然心里也有一種“我真是太壞了”的羞愧,但愉悅的鴿子群又停不下來,就撲啦啦在心里轉圈的飛。 咳地清了清嗓子,戚言嚴肅起來,畢竟眼下還有正事—— “我判斷,傳播病毒才是它們的本能,吃人不是。所以它們會在這種本能的驅使下,盡可能多地撲人,啃人,啃完就再撲下一個。只有當周圍再沒有第二個活人的時候,才有可能一直啃食下去,而且這種啃食也未必是絕對的。你們仔細想想,我們這一路上看見的喪尸很多,但看見的尸體卻很少,如果他們真的大規??惺?,那總該在地上留下一具具的殘骨。沒有殘骨,說明被啃食的是極少數,被感染尸化的才是主流?!?/br> 戚言一口氣將所思所想和盤托出,小伙伴們需要消化一下。 一片若有所思里,王輕遠理解得最快,也最先發現問題:“如果像你說的,它們的啃人只是為了傳播病毒,極少數情況下才吃人,那外面那么多的喪尸,靠什么為生?你剛才也說了,任何生物都需要攝取能量?!?/br> 戚言點點頭,繼續道:“所以我剛才割開它們的肌rou組織,就是想證實我的猜測?!?/br> 王輕遠:“證實了嗎?” 戚言:“基本算吧。我查看了所有的尸體,它們的肌rou和脂肪都還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打個比方,如果一個人一個星期不吃飯光喝水,為了維持生命,身體就會急速消耗脂肪和肌rou,像我們在圖書館發現你們的時候,單用看的,這種消耗都非常明顯。但是剛才那些尸體身上,不光表面看不出來任何長期不進食形成的消耗,切開之后觀察內部切面,也沒有這種跡象?!?/br> 王輕遠:“結論是?” 戚言:“它們的新陳代謝極慢?!?/br> 王輕遠:“永生?” 戚言:“應該不至于,但不吃不喝堅持個一年半載,或者三年五載,沒準可以?!?/br> 王輕遠:“三年五載之后呢,一起死光光?” 戚言:“存在這種可能?!?/br> 王輕遠:“到時候場面一定很壯觀?!?/br> 戚言:“是啊……” 眼見兩位學霸陷入了對未來的無盡暢想,剩下六個同學彼此相望,滿心無奈。最后宋斐做代表打斷了學霸們的憂思:“您二位能不能把對喪尸的牽掛放一放,先cao心一下咱們怎么堅持到三年五載……” 第41章 家常飯菜 喪尸或許不用吃東西,但武生1班的同學們還是要祭五臟廟的。如果這場求生戰役真的要打個三年五載,那么估計“這回我們怎么打”的戰斗內容都占不到10%,剩下全是“這回我們去哪吃”。 時間在難得認真正經的討論中悄然而過,轉眼就到了中午。冬日的太陽溫柔得像情人的眼眸,滿地霜雪在這樣的注視里開始悄無聲息地消融。但這注定是一個舒緩而漫長的過程,因為那帶著淡淡溫暖的光實在溫柔得有些過,仿佛每消融一朵雪花,都會讓它心生不忍,于是拼命壓抑著自己的熱度,讓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留得久些,再久些。 “我們是不是該生火做飯了?”李璟煜肚子已經叫半天了,見沒人起頭,只能試探性地提議,同時隱晦表達了不想再吃真空甜糯栗子仁和威化的立場,“不會午飯還吃零食吧?” “還吃零食?!”相比李璟煜,喬司奇同學自由奔放得多,想啥說啥,直抒胸臆,“我現在饞rou饞得每回吃東西都咬舌頭,再這么下去我容易咬舌自盡!” 周一律也想吃飯吃rou,但對于johns的控訴不能茍同:“你饞rou?那么多魷魚絲牛rou干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喬司奇臉上有些掛不住,好半天才悻悻地小聲咕噥:“你不也吃了嗎?!?/br> 周一律連白眼都懶得翻了:“對,多謝你賞我那兩絲兒?!?/br> 林娣蕾忍俊不禁地站起來,活動一下胳膊腿,用手腕上的皮筋把頭一扎:“想吃啥,姐給你們做!” 李璟煜:“米飯!” 羅庚:“饅頭!” johns:“rou!” 戚言:“多少也帶一些蔬菜,營養均衡?!?/br> 王輕遠:“那就再加個湯?!?/br> 周一律:“那邊不是有烤箱嗎,其實來點焗飯、千層意面什么的異國風情也不錯?!?/br> “……”林娣蕾低下頭,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待重新抬起臉,笑容可掬,一字一句極輕柔道,“剛剛你們說得太快,我沒記住,能再重復一遍嗎?” 武生1集體咽了一下口水,就在這個瞬間,七靈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管飽就行?!?/br> 一層后廚的大鍋灶一體成型,長條帶狀,上共有十幾個灶口,每個灶口上都坐著巨型炒鍋,大到炒菜鏟子都跟鐵鍬一樣,一鍋出來就是整整滿鐵盤,妥妥的大鍋菜。 空間廣闊的一層后廚里有兩個獨立小房間,分列后廚兩側,一個是存放米面糧油的倉庫,一個是灶臺盡頭七八米開外設立的單獨燃氣間。透過玻璃可以看見里面立著四個燃氣罐。顯然這就是這十幾個大灶的燃料來源。這些燃氣罐的個頭比普通家用的液化氣罐要大得多,乍看有些怪,但與大灶、大鍋一匹配,倒也畫風一致了。 往食堂跑的時候大家還曾擔心過,如果食堂做飯用的是全市統一供應那種燃氣管道,那現在暖氣都停了,煤氣天然氣什么的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跑進這里,發現用的是燃氣罐,才暫時安心。 不過隨之而來的問題更嚴峻——燃氣罐是固定容量的,里面的燃料用光了就要整個更換,現在的情況下肯定不會有人來給更換了,那后面再燒飯做菜,該怎么辦?前期或許還能從二樓三樓的后廚里找剩下的燃氣罐,當然會不會和2班同學發生爭搶又是個頭疼的事,但就算弄來了,總也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時候又該如何?弄個奧林匹克圣火那種永不滅的火堆并不現實,整個食堂里能找到的可燃燒的東西簡直一只手就數得過來,面板,搟面杖,over。剩下全是不可燃燒的鍋碗瓢盆以及外面的塑料排凳金屬桌。 既然暫時無法可解,那就先顧眼前吧。 林娣蕾走到燃氣間里,圍著燃氣罐們仔細查看,末了挨個拍拍,哄孩子似的:“但愿你們能多堅持幾天?!?/br> 作為漢子里僅存下得廚房的碩果,周一律自然要幫著打下手,故而也跟進燃氣間。見林娣蕾對著燃氣罐許愿,索性上前抱住罐子,挨著個的用力搖兩下。 罐內液體隨著周一律搖晃的節奏,發出一陣陣聲響。 少頃,周一律把最后一個罐子重新立穩,公布鑒定結果:“有兩個大概剩下一半,另外兩個剩得少一點,最多也就三分之一?!?/br> 林娣蕾其實沒用過燃氣罐,家里一直走全市供氣管道的,來了大學偷摸做飯也是用電,故認真求教:“還能用多久?” “我家以前用的那個罐子,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15公斤吧,”周一律家這幾年也不再使用燃氣罐了,他只能憑著模糊的印象努力去回憶,“正常做飯的話,也就一個半月?!闭f著他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瓶身,上面赫然寫著50kg,粗略一算,周一律心里有了數,“現在這里剩下0.5*2 0.33*2也就是1.66大罐,大罐是小罐的3.33倍,1.16*3.33*1.5也就是8……得,小數點后面就不仔細算了,就當八個月?!?/br> “八個月?你確定?” “理論上吧?!敝芤宦梢膊桓艺f得太死,萬一同學們奔著一年準備,結果剛到四個月,噗,灶火滅了,估計他的生命之火也就跟著一起消亡了。 哪怕只是理論上也是足夠讓人振奮了。林娣蕾幾乎是哼著小曲在周一律的指導下點燃了灶火…… 轟! 巨大火苗燃起的一瞬間,要不是林娣蕾躲得快,前額幾綹滑落下來的頭發能被燎沒。 “你、你家火也這么猛嗎……” “呃……” “再給你一次機會?!?/br> “按照這種燃燒速度堅持兩個月肯定是沒有問題噠!” “有沒有人告訴你在女人生氣的時候賣萌等于自殺?” “……” 食堂灶口和家用不同,是專門設計的,火力之旺盛簡直令人發指,周一律在燃氣間里調試了半天液壓閥,均以失敗告終。調太小了,火直接滅掉,好不容易穩住火不滅,火苗和家里做菜火苗基本差不多,沒等高興,就發現這樣的火候對于大鍋灶來講根本不夠,菜放到鍋里半天也不熱。如果堅持用這么小的火,單位時間里燃氣使用量是降下來了,可等菜熟,燃氣使用的總時間便會被拉長,結果用量仍然是那么大。 如果非要在大火快炒和小火慢熬里選一個,周一律寧愿節省時間來個痛快的——思及此,他也就不糾結了,果斷上大火。 這就苦了林娣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