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匯款記錄里有許塵的學號，拿著手機查詢了能有20分鐘，才知道了許塵的基本信息，甚至找到了許塵的課程表，確定許塵現在沒課，就直奔許塵的宿舍。

    宿舍樓還挺新的，不少男生在宿舍樓里吵吵鬧鬧的，到許塵的宿舍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罵人的聲音，仔細分辨就能聽出來，他同宿舍的室友在玩游戲，正在罵隊友太菜。

    他等了一會，才有人出開門出宿舍，他立即鉆了進去，發現許塵沒在宿舍，其中一張床鋪應該沒人住，放滿了雜物，桌面上的東西也是堆積如山，估計是許塵的床鋪，被舍友放雜物了。

    許塵應該還沒回來過。

    他又看了看許塵的舍友，都挺普通的，就是一般的大學男生，在宿舍里玩著游戲，環境各種臟亂差。

    他看了幾眼就打算離開，想到許塵跟同宿舍的人鬧過矛盾，他們似乎戲弄過許塵，就又停了下來。左右看了看，然后拔掉了電腦的電源線，宿舍里爆發了一陣狂呼聲，他笑瞇瞇地離開，暴怒的幾個人根本沒注意到門自己開了，又關上了。

    陸聞西出去后開始找圖書館，猜測許塵應該在圖書館或者自習室里。幸好第一站來的就是圖書館，他逛了沒一會，就看到許塵了，還目睹有小姑娘去跟許塵搭訕要手機號的畫面。

    他雙手環胸地看著，發現許塵搖了搖頭，就直接拒絕了，然后低下頭繼續看書。女生之后又說了什么，許塵干脆不理，頭都不肯抬一下，女生只好離開了。

    他覺得無聊，就到一邊的窗臺上坐下，拄著下巴看著許塵。

    許塵在看書，他在看許塵。

    其實這是一種挺無聊的事情，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個人，他竟然盯著看了許久，感嘆許塵可真耐看。第一次見面，總覺得許塵的瞳孔黑得有些詭異，現在看來，應該是許塵皮膚太白的緣故，比他都白。

    許塵看書到晚上八點，才出了圖書館，結果并沒有朝宿舍去，反而拐到了小樹林。他立即提高了警惕跟著，懷疑許塵是去約會了。結果正屁顛屁顛兒地跟著，許塵就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瞪著他。

    他嚇得差點跌倒了，只能停住腳步。

    “你知不知道學校里的魂魄是最多的？”許塵突然開口質問。

    “??？”

    “學校的地有許多是墓地，有陰宅出秀才的老說法，而且這種地方的地皮便宜?！痹S塵回答，“因為這里是許多魂魄的家，所以出現惡靈的概率也大一些?！?/br>
    陸聞西完全沒想這些，只是有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不是有你在呢嗎？”

    “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地跟著你身邊保護你，所以你多少要有點自我保護的意識?！?/br>
    “哦……”他有點不情不愿地回答，總覺得被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人批評，有點心理不舒服。

    “不拍戲嗎？”許塵問他。

    “想你了，來看看，你跟我回家唄?！彼⒓存移ばδ樀卣f了出來，反正已經這樣了，只能哄了。

    許塵微微蹙眉，嘴唇緊緊地抿著，似乎很是苦惱，思量了一會，才說道：“我對之前的態度模糊跟你道歉，抱歉，我們沒辦法在一起?！?/br>
    他聽到許塵這種正式的拒絕，突然一怔，心情一瞬間跌至谷底，只是傻傻地看著許塵，好半天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仔細想過了，我自身也存在問題，讓你產生了誤會……”許塵繼續解釋。

    “那你昨天晚上為什么要親我？”

    “……”許塵瞬間頓住，微微低下頭，眼睛里全是懊惱。

    陸聞西扯著嘴角冷笑，有點任命似的點了點頭：“好，你告訴我，你拒絕我的理由，能說服我，我就徹底死心，好不好？”

    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陸聞西的心都要揪成一團了，就好像身后突然出現了惡靈，將手伸進了他的身體，帶著徹骨的寒意，一把揪住了他的心臟，幾乎窒息。

    “我是不祥之人?！痹S塵終于開口，說話的聲音很低，“我生來就背負罪惡，因為這身血，注定要無情無愛，跟我親近的人，會被我身上背負的罪惡反噬，最后死亡。我的父母已經被我害死了，我不能再害死別的人?！?/br>
    陸聞西徹底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塵，他知道，許塵不可能拿自己的父母跟他開玩笑，做拒絕他的理由。許塵身上的傷疤不是假的，許塵爹不疼娘不愛的情況，他也早就猜測到了，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他看著許塵，突然想抱抱許塵，猜測著許塵內心是怎樣的煎熬。

    因為自己，害死了父母，這也是許塵從來不笑的原因嗎？這些年，許塵是怎么過的呢？活在自責里嗎？

    “其實沒事，我本來也命不久矣，一個將死之人，無所謂的。我只是想在臨死前談一場戀愛，這樣也沒有遺憾了。你也是，過些年想起這段時間，你不會后悔嗎？會不會因為錯過我，而覺得遺憾，會不會覺得以后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人了？”陸聞西試著補救，伸出手，想要拉住許塵的手，卻被甩開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以后，如果你哪天突然死了，我會認為是我把你害死的，你讓我后半輩子怎么活？！”許塵問的時候，因為激動，音量都沒能控制好，眼圈紅了。

    快要哭了。

    因為陸聞西糾纏得太狠了。

    如果許塵再害死一個深愛的人，下半輩子，都會活在自責和愧疚中吧？

    不……還能活得下去嗎？

    是啊。

    他太自私了。

    以自我為中心，只想著自己的想法，只考慮自己要死了，想在臨死前談場戀愛，卻沒想過他如果哪天死了，戀人的感受。

    多離譜啊。

    簡直差勁透了。

    這種人活該被拒絕，他真是活該。

    陸聞西看著許塵，許久沒能發出聲音來，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在瞬間疼了起來，讓他的思路越來越亂，說不上來為什么，就是莫名的煩躁。

    沒錯，就是煩躁，為什么早點沒想到，怎么這么自私自利，這段時間許塵也很糾結吧，估計被他都逼瘋了，內心掙扎，最后的決定是……保持距離。

    而他臨死還想禍害個人。

    他總有種錯覺，就是他應該死不了，許塵可以幫他找到害他的人，或者是找到其他的破解方法。就算這樣一點一點地做好人好事拖延壽命的話，他也能堅持挺久的。

    他應該能活一段時間，或者更久，所以……他不會突然死亡，他能活很久，他能戀愛。

    算了，別找理由了，許塵就是不想同意。

    “好，我明白了?！标懧勎骰卮鸬臅r候，情緒十分低落，卻有種瞬間釋然了的感覺。

    那就這樣吧，就此放棄吧……

    他轉過身，朝學校外面走，準備回家，走路的時候一直是失魂落魄的，因為他終于意識到，他跟許塵沒有可能了，就此放棄了。

    不甘心啊……

    好不甘心。

    明明互相喜歡，卻不能在一起，太不甘心了。

    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他就開始掉眼淚，眼淚就像止不住的雨，瞬間泛濫成災，洶涌而澎湃，足以淹沒整個城池。

    他吸了吸鼻子，從未這樣無助過，眼淚特別不受管束，直往衣領里鉆，好似顛沛流離的難民，只想尋找避難所。

    嘴唇微微顫抖，嗚咽的聲音也完全止不住，一邊走，一邊用外套的袖子，胡亂地擦眼淚，沒有注意到，許塵一直跟在距離他幾百米的后面，走一走，停一停，似乎是在遲疑，最后一直沒追上。

    許塵只是想看看路上有沒有惡靈會攻擊陸聞西，結果越跟越猶豫。

    許塵看到，陸聞西往回走的時候，少女鬼看到了陸聞西，看到陸聞西居然在哭，趕緊追上來詢問情況。因為跑得著急，腦袋再次掉了下來，她匆忙撿起自己的頭又按上，然后扶著腦袋繼續追著陸聞西追問情況。

    可惜陸聞西身上的死氣淡了，看不到少女鬼，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到了樓下的時候，鄧萱涵也看到了他們一人一鬼，也走了過來，然后一起跟著陸聞西上樓。

    許塵跟到這里，就回了頭，朝學校走去。

    ——

    鄧萱涵一直跟在陸聞西身后，看到陸聞西哭得跟只被雨淋過的小雞似的，也挺疑惑的，扭頭問少女鬼：“他這是怎么了？”

    少女鬼跟鄧萱涵說話，還挺心虛的，畢竟之前跟鄧萱涵打了一架，現在鄧萱涵正常了，但是之前積累的氣場還在，那是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簡直就是一位女王大人。

    陸聞西跟鄧萱涵相處得不錯，是因為他們都是男神、女神級別的，但是她沒那個底氣，被問問題的時候，還是客客氣氣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在路上碰到的，跟他說話他也不理?！?/br>
    鄧萱涵走到陸聞西身邊，在陸聞西的眼前晃了晃手，然后說道：“他身上的死氣淡了不少，估計是暫時看不到我們了，不然要面子的人不會在我們面前哭?！?/br>
    “哦……”少女鬼有點擔憂地看著陸聞西，不知道陸聞西是怎么了。

    他們是魂魄，碰觸不到陽間的東西，沒有網絡，沒有通訊設備。陽間的親人在給他們燒紙的時候，會燒些紙糊的房子，殊不知，他們拿到的，也是一個紙糊的房子，只能哭笑不得。

    想給陰間的人傳遞什么東西，比如給他們一個手機，就要燒一個真正的手機，一般沒有多少人舍得，就算有人燒了手機，也沒有信號，所以陰間幾乎就是原始人般的生活。

    少女鬼不知道陸聞西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搜索，只能跟著干著急，偏偏陸聞西還看不到她們。

    陸聞西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進去直接將鞋子踢飛，然后脫掉外套，就直接回了房間里，趴在床上繼續哭鼻子。

    到了家里，哭得就更放肆了，變為了鬼哭狼嚎，“嗷嗷嗷”的像提前進入發情期的狼崽子。

    鄧萱涵站在一邊看著陸聞西，看了一會居然樂了：“哭的時候還挺可愛的?！?/br>
    “老大多悲傷??！”少女鬼心疼得不行，看到鄧萱涵居然笑了，立即反駁。

    “估計是失戀了?！?/br>
    “??？老大被甩了？”

    “他跟許塵的關系，挺讓人看不懂的，明明一塊睡覺，卻沒有情侶的樣子?！?/br>
    少女鬼立即睜大了一雙眼睛，配上她脖子上的傷口，看起來還有幾分猙獰，因為驚訝，她直接嚷嚷起來：“老大居然談戀愛了？！還一塊睡……我失戀了？！我失戀了嗎？”說完差點哭了。

    鄧萱涵被少女鬼一聲吼弄得直愣，看著少女鬼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由得懷疑失戀的人有兩個，還是癡男怨女組合。

    “我們老大這么好，怎么會被甩了？我以前做夢都是跟老大表白了，然后老大很猶豫，最后因為種種原因拒絕了我，看見我難過，給了我五十萬的支票……被拒絕也是快樂的！”

    劇情有點不對勁??！

    “為什么是五十萬，五百萬他都給得起?！编囕婧闹攸c居然是這個。

    “因為愛老大的女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每個人都給五百萬，老大會破產的，然后國內會遍地百萬富翁。我跟你講，我很替老大著想的，我是真愛粉?！?/br>
    鄧萱涵又被逗樂了，結果看到陸聞西突然坐起身來，然后朝外走了，她們倆看著陸聞西失魂落魄地去了客廳，然后失魂落魄地拿著一盒紙抽回了臥室，又失魂落魄地鉆進被窩里，最后失魂落魄地繼續哭了起來。

    少女鬼看著陸聞西，扁了扁嘴，忍不住感嘆：“老大實在是……太可憐了！”

    “欸？！”鄧萱涵又愣了，她依舊覺得陸聞西哭得挺有意思的，真想熱杯牛奶給他喝。

    陸聞西很悲傷，悲傷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拿出手機就把許塵的微信拖黑了，拖黑完又開始嚎啕大哭。

    想了想，還得靠許塵救命呢，以后就算抱不到，摸不到，親不到，但是能用到啊，就又加了回來，接著繼續嚎啕大哭。

    他怎么就這么衰呢，長這么大就看上過兩個人，第一次追人，人家是個直的，還把對方弄得十分苦惱。

    第二次追人，人家不能戀愛，他再次把對方弄得十分苦惱。

    怎么能這樣呢……他也想談戀愛啊……

    單身狗心里苦，單身狗不服！

    少女鬼嘆了一口氣，蹲在角落里盯著陸聞西，跟著擔心。

    鄧萱涵則是坐在床邊，跟少女鬼聊起天來。在之前，她巴不得自己多待一會能安靜一些，現在做了靈魂無聊得狠，沒有手機玩，只能找人聊天。

    在陸聞西的哭聲里，鄧萱涵跟少女鬼聊起了做鬼之后的感想，日后的打算，附近有沒有帥哥鬼，以及少女鬼從別的私生鬼那里聽來的八卦。

    聊了能有兩個多小時，陸聞西就又爬起來了，自己去廚房里洗了一個蘋果吃，坐在床邊吃完之后，躺在床上，小聲抽噎，一個勁地擦鼻涕，已經比之前淡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