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躲避什么，只握了片刻，就將手迅速抽回。

    向寒只覺得心臟仿佛被誰攥緊一般，疼的難以呼吸，眼前也開始模糊。直到眨了一下眼，視線才再度清晰。但不知是什么忽然滴落，燙得他手微微一抖，迅速縮到了背后。

    他瞬間明白，澤維爾記得他，但卻不愿承認。

    澤維爾也怔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但很快又轉為尷尬和無奈。

    老普蘭眼中笑意頓時收斂，沉著臉問：“澤維爾，你這是什么意思？”

    澤維爾按了按太陽xue，聲音有些疲憊和無奈，說：“爺爺，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和……向先生單獨說會兒話?！?/br>
    病房內一片寂靜，沒人再出聲，老普蘭神情有些猶豫，似乎想說什么。

    但就在這時，向寒有些艱難的說了個‘好’字。

    老普蘭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觀察，猶豫片刻后才說：“那好吧?！?/br>
    臨走前，他又回頭瞪澤維爾一眼，叮囑道：“不準欺負人家?！?/br>
    大a和小b面面相覷，很快也跟著離開。

    澤維爾被瞪得有些無奈，等他們都出去后，才恢復神情，對向寒說：“向先生，你先坐吧?！?/br>
    向寒搖搖頭，沒有看他，只盯著窗外，聲音飄忽道：“有什么……就直接說吧?！?/br>
    澤維爾并不強求，只點點頭，語氣平靜道：“我很感謝向先生的救命之恩，也隱約記得虛擬世界中的一些事，還知道你和我……但我經歷的世界太多了，那些世界就像一重重的夢境，做夢的時候也許以為是真的，但清醒后……現實終歸是現實。向先生，我這么說……您能明白嗎？”

    向寒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心仿佛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了。也對，誰會把夢當真呢，可是……他當真了啊。

    “你……全部都記得嗎？”向寒不知道自己為何還站在這，為何還不死心的問這一句。

    澤維爾遲疑了一下，說：“七七八八吧?！?/br>
    他確實穿過太多的世界，和向寒在一起的那八個世界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記憶太多，一時很難厘清。但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想法。清醒后，他并未將那些世界當做真實，也并未……喜歡眼前這個人。

    這么想時，他忍不住皺了下眉，仿佛有誰在耳邊大聲駁斥。

    但他很快又清醒，冷靜而又疏離的說：“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感情之事……我無法騙你?！?/br>
    向寒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他。某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當真，可到最后……還是當了真。

    澤維爾對上他哀痛的目光，忽然有些無地自容，可他又無法欺騙對方，騙他說自己和虛擬世界中一樣喜歡他。

    “對不起，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舉行婚禮，但……”

    “不用了?！毕蚝渎暣驍?，搖頭說：“你不必覺得歉疚，也不用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補償。你不是他們，我知道?！?/br>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冷靜下來的，說完這句話后，他沒再去看澤維爾，強迫著自己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澤維爾忽然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塊。他的想法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下意識想下床追過去，將人緊緊抱住。

    但老普蘭這時忽然進來，氣得直接拿拐杖指著他，可見他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又恨恨收回，怒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們能達到精神共振，定是有很深的感情，怎么還把人氣走了？”

    澤維爾這時已經恢復冷靜，聞言只搖了搖頭，皺眉道：“可我對他……并沒有愛的感覺?！?/br>
    “怎么會這樣？”老普蘭頓時傻眼，然后捏著拐杖苦思：“不可能啊，你們的匹配率高達99.9%，甚至能產生精神共振，怎么會沒有感情？”

    澤維爾聞言也有些皺眉，他不知道共振和匹配率的事，聽到這不由也覺得奇怪。這么高的匹配率，甚至還產生了共振，說明他不可能對向寒一點感覺也沒有，可現實就是……他真沒覺得自己喜歡對方。

    “不行，我得去問問迪恩和羅伊?！崩掀仗m轉了兩圈后，很快又拄著拐杖離開。

    澤維爾緩緩閉眼，下意識回憶起那八個世界的記憶，像看電影一般慢慢回放。

    雖然經歷了不下百個世界，但與向寒在一起的這八個世界，卻是記憶最為深刻?？粗粗?，他忽然產生一種，自己對向寒也不是全無感覺的想法。

    看到自己親了小骷髏時，他吃了一驚，暗想：這應該是愛到骨子里了，才能親的下去吧？可我為何沒有感覺呢？

    等看到各種船戲，他的臉色頓時又五彩斑斕，更加吃驚。原來在虛擬世界中時，還有這些過往……

    他心中忽然有些煩悶，覺得自己剛才太過分了，不該那樣跟向寒說話。就算真的沒感覺，也可以慢慢培養，為何要把話說的那么直白，那么傷人？

    向寒離開病房后，沒和任何人說話，直接離開了醫療組。不知走了多久，心才漸漸平靜。

    跟在后面的大a見他似乎好了些，才悄悄上前，小心問：“向先生，您沒事了吧？”

    見他不說話，又自顧安慰：“向先生，您別太擔心，你們能產生共振，不可能沒有感情基礎。上將大概是……還沒完全記起，大概明天就好了?！?/br>
    向寒狠狠擦了一把臉，冷聲道：“他記的很清楚?！?/br>
    “這……不太可能啊，那么多記憶，光理也要理好幾天呢?！贝骯繼續小聲勸慰。

    “算了，你不用再說了。是我活該，分不清虛擬和現實?！毕蚝员┳詶?，聲音還帶著些鼻音。

    大a莫名愧疚，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只弱弱道：“說不定再過兩天，上將就……”

    “不管用他?！毕蚝莺輷u頭，深吸一口氣后，忽然咬牙道：“迪恩上將，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大a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點頭：“你說你說?！?/br>
    向寒遲疑了一下，然后閉上眼，狠心道：“我想抽離這段時間的感情和記憶?！?/br>
    “什么？”大a聲音瞬間提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分鐘后，大a拿著頭盔，動作猶猶豫豫，就是不往向寒頭上戴。

    “向先生，您不再考慮考慮？”

    向寒開始遲疑了，過了一會兒后又咬牙說：“不，我已經決定了?！?/br>
    憑什么他要像個傻x一樣，一個人記著那些事，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他又不犯賤！

    片刻后，大a又猶猶豫豫道：“向先生，您真的不再等兩天？”

    向寒又遲疑了，半晌后氣道：“你能不能不要問這么多？”

    “噢?！贝骯點點頭，這次老老實實的幫他把頭盔戴好，然后連上儀器，但正要按cao作界面時……

    “等等?！毕蚝鋈唤型?，躊躇道：“那個……我再想想?！?/br>
    大a頓時松了口氣，但沒過兩分鐘，向寒就頹喪道：“算了，還是抽離吧?！?/br>
    “噢?！?/br>
    “等等，我再……準備準備?！?/br>
    “噢?！?/br>
    “還是開始吧?！?/br>
    “……”

    “等……”

    “向先生，要不讓機器人來吧?！?/br>
    “好吧，你先出去吧?！毕蚝櫭紦]手。

    大a離開后，就等在門口，神情緊張又糾結。

    半個小時后，向寒終于走出房間，而且神色正常，仿佛沒有任何煩惱。

    大a心一緊，忙上前問：“向先生，您真的……抽離感情和記憶了？”

    向寒沒回答，只斜他一眼。

    大a卻是心一涼，覺得肯定抽離了，于是又試探：“那您……還記得自己為何在這嗎？”

    “嗯?！毕蚝c頭，說：“來做游戲試玩員?！?/br>
    “哦?！贝骯心中愈發肯定，不由一陣惋惜。

    其實他覺得上將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可又找不到原因，本想讓向寒再等兩天，但……

    唉，抽都抽了，還想那么多干嘛？

    “我可以走了嗎？”向寒問。

    “可以，當然可以?！贝骯立刻點頭，然后又問：“那個報酬……”

    “當然打到我的賬戶?！毕蚝硭斎坏?，接著又蹙眉問：“你們不會想抵賴吧？”

    “當然不會?！贝骯立刻搖頭，心中最后一點希望瞬間破滅。

    向寒聞言，滿意點頭，說：“那我就先走了，不見?！?/br>
    “我派人送您吧?！?/br>
    “不用，我乘公共飛艦?！毕蚝當[擺手，大步離開。

    大a一臉復雜的看著他離開，直到小b找來，才嘆息一聲，轉身離開。

    “你站在門口干什么？老元帥到處找你，對了，向先生呢？”

    “走了?！贝骯深深嘆了口氣，莫名替澤維爾感到惋惜。

    “走了？”小b有些驚訝，問：“你怎么不留住他？”

    “別提了，唉?！贝骯垂頭喪氣，沒走兩步又問：“對了，老元帥找我有事？”

    “是為了上將的事?！毙下意識皺眉，說：“我們醫療組都沒查出問題，肯定是你們的人在cao作上有問題，不然怎么會什么都記得，偏偏不記得自己喜歡向先生？”

    “怎么能怪我們，自從上將出事后，就沒人敢動他的液倉，就連拉回也是借助向先生液倉中的009。這下好了，他不記得，向先生也抽離……”

    大a臉上忽然露出驚恐的表情，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小b不由奇怪問：“什么抽離？你怎么？”

    “我要死了！”大a忽然轉身，拼命撞墻，恨不得撞死過去。

    他終于想起來了，上將以前頻繁穿越，導致工作很受影響，所以習慣在脫離時進行感情1級抽離。但他出事后，大家都沒敢動液倉，液倉上的設置也就一直沒改。他只顧著把人救出來，時間一久，竟把這事給忘了。

    小b聽完頓時無語，但見他都快把頭撞破了，還是勸道：“也不是特別嚴重，1級抽離而已，上將既然能和向先生一起產生共振，說明對向先生感情深，估計兩三天就能恢復?！?/br>
    “不，你根本不懂?！贝骯還在撞墻，痛哭流涕道：“向先生剛才一氣之下，把記憶和感情都抽離了?！?/br>
    “??？”小b吃了一驚，然后憐憫道：“那我也救不了你了?！闭f完又問：“是幾級抽離？”

    “9級，我親自設定的?！贝骯有氣無力。

    小b沉默了，片刻后說：“找個地方自殺吧，否則等上將恢復，只會死的更難看?！?/br>
    向寒抽離感情和記憶了嗎？當然沒有，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覺得，他喜歡的是陳書澤、孟澤、許延澤等各種澤，他們都是一個人，但他們都不是上將，上將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這是他和自己愛人之間的感情和記憶，為何要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抽離？

    至于報酬，他給星游公司干了這么久，穿了八個世界，還救回一個上將，拿點錢難道不應該？這是他應得的，也是寫進勞動合同里的，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