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一聲尖叫聲響起,宋舒懷捂著頭道:“隋阿姨!” 蘇花朝扭頭,看到手里的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而隋佳蓉突然倒地,鮮血從她的小腹處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身后有匆忙的腳步聲,有人抱住癱在地上的隋佳蓉,在離開之前,只給了蘇花朝一個冷到極致的眼神。 驚訝、失望與痛苦。 那眼里的情緒,在蘇花朝的腦海里不停的翻涌,像是漲潮時段,她被這一卷又一卷的浪花給拍打,最后,墜入那深海之中,連呼吸都是奢望。 原來,原來是這樣。 她渾然倒在地上。 她就知道,隋佳蓉永遠不可能接受她。 但那又何必呢,以死相逼…… 她看著手里的血,雙手的血液流過的痕跡猶在,此時此刻,她像極了一個殺人犯,一個,罪無可赦的殺人犯。 那么他呢,他也這么覺得嗎? 蘇花朝闔上了眼,心里空蕩如蒼茫草原。 那里寸草不生,那里廖無人煙,是蒼茫夜晚,空中沒有一顆星光閃爍,是耳邊呼嘯風影,身旁沒有一人經過。 是她這一生,雖由他貫穿始終。 但也因他,橫生枝節。 或許,就這樣了吧。 她想。 · 手術室外,霍綏平靜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蘇花朝深吸了口氣,緩緩的、緩緩的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阿綏?!?/br> “嗯?!?/br> 霍綏的呼吸聲沉重,嗓音沙啞,“別說話,讓我安靜的待一會兒?!?/br> 蘇花朝靠在他的肩上,用著十分平淡的語氣說:“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br> 鼻尖是醫院里濃重的消毒藥水兒味,還裹挾著血腥味,走廊盡處的窗戶并未關嚴實,因此身上總能感受到陰風陣陣。 蘇花朝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看過的一句話, 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愛如捕風。 所有的一切,皆是虛妄,終成空。 霍綏沉默了一陣子,問她:“為什么?” “我累了?!?/br> 她的語氣沉重,像是帶了成年累積的負重感,累到了極致,再無任何動彈的機會。 她能明顯的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僵硬的不像話,頭頂處傳來的呼吸聲愈發的沉重,像是喘不過氣來一般。 好久之后,那沉重沙啞的聲音緩慢的響起。 “好,但是我們只是分開,”他說,“不是分手?!?/br> “蘇花朝,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對你的愛?!?/br> 蘇花朝說:“我也是啊?!?/br> 他們兩個異常安靜的坐在那里,直到得知消息的霍孟勉趕過來,看到他倆依靠在一起,并沒有發表任何的置詞。蘇花朝偏頭,看到他的身后,是蘇啟正。 穿著醫院里肥碩寬大的病服,扶著墻,風從他腳下吹過,吹得他褲腳處鼓鼓的。 臉上的皮膚皺皺的,有著很明顯的老年斑。 霍孟勉在蘇花朝耳邊輕聲說:“去看看你父親,花朝,乖啊?!?/br> 蘇花朝笑了下,叫他,“霍爸,我過陣子得出去一趟,您別想我?!?/br> 霍孟勉說:“那還回家嗎?” 回家嗎。 回的。 她說:“您永遠是我的家長?!?/br> 從你第一次參加我的家長會,以我父親的身份,而那時也是第一次,我的家長會有人參加開始,您就永遠是我的父親。 霍孟勉笑笑,說回來就行,回家就行。 蘇花朝又走到蘇啟正對面。 蘇啟正說:“花朝啊?!?/br> “您照顧好自己?!彼f。 “哎、哎、哎?!边@句關心實在是太難得了,使蘇啟正都有些熱淚盈眶了。 蘇花朝說:“養好身子,等我……回來?!?/br> 說完,她轉身,看向仍舊以著一開始的姿勢靜坐著的霍綏,她說:“阿綏,我沒有碰她,從來都沒有?!?/br> 霍綏仰頭,靠在墻上,輕聲道:“我知道,而且……我信你,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br> 所以花朝,你能不能別走…… 這句話,霍綏的驕傲使得他無法低頭懇求,因此也埋葬在腹中。 蘇花朝笑,說:“再見啊?!?/br> 她離開醫院,是帶著笑的。 而醫院里的三個大男人,在商場上皆是叱咤風云的人,眼眶盡濕。 · 蘇花朝走的那天,只有姜錦茜來為她送行。 姜錦茜以為她只是出去旅游,所以笑的一臉溫柔,“我下個月就要生了,你會回來看我的吧?” “我盡量?!彼f。 “那得帶禮物啦,這里可有你的干兒子吶?!苯\茜指指自己的肚子。 蘇花朝伸手,摸著她那跟球似的肚子,說:“一定會的呀,我干兒子我總不可能虧待他不是?!?/br> 兩個人嬉嬉鬧鬧一陣子,廣播里就開始放著航班消息了。 蘇花朝最后,臨走的時候回頭,用力的、狠狠的抱住了姜錦茜,說:“保重,茜茜?!?/br> 姜錦茜拍了拍她的背,說:“玩的開心點,花朝?!?/br> 蘇花朝眼里的淚水,輾轉了好久,最后她用手背輕輕拭去,轉身,頭也不回的往里走了。 姜錦茜笑著目送她離開,可心里卻總有一種預感。 她不開心,她好像永遠不會回來了一樣。 “花朝?!彼蠛?。 “早點回來,我等你呀?!?/br> 蘇花朝腳步未停,往飛機里上去。 等到了飛機上坐下,偌大的商務艙里只有少許幾人,她蹲在位置上,失聲痛哭。 再見了,這座城市。 曾帶給她無數歡笑與淚水,賦予她勇氣與希望的地方。 再見了。 大年三十。 蘇花朝坐上飛機,離開這座不孤城。 · 蘇花朝的第一段旅程,是從西藏開始的。 她下了飛機之后高反嚴重,在醫院住了幾天之后才算是真正的開始旅行。但說是旅行,她也沒在別的地方有太多的走動。 只是望著布達拉宮,據說西藏的天,一直都是水洗一般的藍,沒有任何的雜質,藍的徹底,藍的觸目驚心。 蘇花朝排了很久的隊伍,又沿著那高高的樓梯,那樓梯是真的多,像是永遠爬不完似的。 后來她又去了大昭寺,跪在蒲團上的時候,身邊鮮少有人。 也是,那段時間正是春節,大家都在家里悠閑過節,哪有人像她一樣跑出來的。 人少,也倒清凈。 她低頭,對著佛祖絮絮叨叨說: 我有個母親,她一生都動蕩不安的,但是一直以來身體都很好,佛祖啊,你就保佑她一輩子身體健康,萬事順意好嗎。 我的爸爸,啊對,我有四個爸爸吶,不過我要說的是我的二爸,他吶,是個特別善良的人,我都沒怎么見過他發脾氣過,但是他的身體不太好,這些年都在吃藥,佛祖啊,你讓他好好的,身體好好的,等我回家陪他頤養天年。 我有個好朋友叫隋禹,他一直玩世不恭的,但我知道,他這個人是個好人,他現在在周游世界,佛祖啊,你就保佑他永遠開心。 還有還有,我的茜茜,她就要生寶寶了,我希望她一直幸福,一直快樂。 還有,我有一位愛人。 他叫霍綏。 他這人脾氣不好,性格也不太好,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吵架,但是他這個人,比誰都善良,也比誰都懂得珍惜。 他這小半生,一直都是孤獨的一個人的,佛祖啊,你保佑他萬事得償所愿吧。 讓他千萬別在孤獨無依,愿他一生幸福、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