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因為白茵雖然是個風水師, 可她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老人總不好讓她去他們的套房里商談,于是就挑了市里環境最好的茶樓里,一邊喝茶一邊將他三兒子的事說出來請白茵分析定奪。 全木質的建筑,環境清幽,茶香裊裊如煙,來往皆是一身旗袍的女服務員,神色眉宇無半分輕浮,舉手投足皆是淡雅風情。 董池先過女服務員一步給白茵開了門,女服務員雖然有些驚訝,但她還是很快的就退到了一邊。 白茵走了進去,就聽到了隱隱的琴聲,飄渺如霧,伴隨著紫砂壺里水流的聲響,一室寂靜。 白茵看著茶室的幾把圈椅,隨意挑了一把就坐下了,然后感嘆了一把:“好享受?!?/br> 茶香、琴音都屬精品,待在這里,好似褪去浮華一般。 老人幾乎被氣笑了,他道:“什么享受,我這邊都火燒眉毛了?!?/br> 要不是白茵沉穩的態度,他現在還能坐的住嗎?現在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可是他小兒子,若非如此,他也不能不讓旁人跟著,只身帶著孫子就來了這里。 白茵也并非是喜歡有意吊別人胃口的人,既然她因為司白夜的關系默認了幫對方解決這件事,那她也不再賣關子了,她指著司白夜干脆利落道:“你說說事情的經過吧,我先聽聽,憑他的面子,只要不是什么大因果,我都接了?!?/br> 司白夜見白茵提到他,他馬上就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臉上,看她的嫣紅的唇和潔白整齊的牙齒不斷的開合。 老人看了看自己站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外孫,他咂巴著嘴,然后遲疑道:“......你不會真的看上我這外孫了吧?” 年歲上,他外孫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而白茵才不過堪堪過了十五,實在是不相配。而老人以他這么多年看人的經驗,他看得出白茵不是什么長情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同意的。 白茵要多少錢財等物老人都能接受,但總不能救了兒子,再賠進去個外孫。更何況這么多年下來,司白夜是生于他們家長在他們家,和孫子并沒有任何的區別,而且因為先天缺陷的原因,老人分于他的舐犢之情還要更加多一些。 白茵看著憂心忡忡的老人,她嘴角抽了抽,果斷道:“太老了,不要?!?/br> 且不說她自上輩子就偏好翩翩少年郎,就說司白夜和她......白茵想想自己無論和哪一世的司白夜站在一起,都沒有任何可相配的地方。 因為白茵向來葷素不忌,所以她想象自己和司白夜的時候倒沒覺得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司白夜看了看一旁喝茶的董池,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頎長的四肢,然后收緊了下顎。 這下子,老人的心緒更加的復雜了,自己家養出來的孩子,總見不得別人說半句不好。于是,老人想了想說:“......也不是太老,也就相差才七歲而已,夜兒比池兒年輕多了?!?/br> 一旁作壁上觀的董池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他哀怨的看了老人一眼。什么叫年輕多了,他也就比表弟大了三歲,而且他還是個明星,時不時的還去保養保養。 然而董池也只敢這么在心里想想,讓他說出來,他是半點也不敢。 白茵的額角抽了抽,她無言的看著老人,她以為女人的心思難猜,但沒想到人上了年紀以后心思變化也是如此快速。 老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前后矛盾,他干咳了一聲,讓在茶室屏風后彈琴和一旁站立的女服務員都出去了,于是將這話題給揭過。 茶室變的安靜,老人也開始將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 “月余前,我老家那里又到了中元節小祭的日子,于是我就讓我三兒子去了?!崩先诉@么說著,很快的就陷入了回憶,“他去了之后,先去祖墳祭拜了一下,就在他祭拜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br> “他看到其中一座孤墳的土有翻新的跡象,他心下疑惑,然后就回老家問了別人。原來那塊墳地因為一次大雨,將棺木沖開了一角,在老家里的人去重新填土的時候打開了棺木,里面先人尸骨口中玉石掉落出來,有人見財起意,就這么把那玉拿走了。后來不知道怎么,我那三兒子和那人起了爭執,一頭磕在旁邊的墓碑上,就再也沒醒過來,醫生檢查也檢查不出什么來?!?/br> 老人因為身份的問題,老家的人都知道了他們這一脈是一飛沖天了,所以各種未出五服的親戚都明里暗里想讓讓他們幫襯了。老人面子上過不去,卻也不想讓人家當梯子使,所以他每年清明、中元和忌辰之時才讓幾個兒子輪流去祭拜,祭拜過后基本不會去停留。他寧愿別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也不想去養活那些好吃懶做的人。 然而這么多年都沒出過事,偏偏這次就出了意外,這怎么不令老人心中窩火和納罕。 因為醫學上檢查不出來,所以期間老人去找李光道,對方現在正帶著他那孫女到處歷練,這事情李光道理所當然的不會推脫。然而等李光道真正的到了地方之后,卻忽然臉色大變,帶著孫女,拉著他就離開了。 那臉上的表情,老人認識他這么久也沒見過他這么驚慌過。 白茵皺眉,然后想了想開口道:“那木棺是不是比起尋常的要來的窄,斜上方還有開口?” 老人點頭,“對,李光道說那是因為我那先人生前有憾事,所以才讓后人將他的木棺做成這樣的?!?/br> 白茵一嘆,那就沒錯了。 “那玉叫‘塵塞’又名‘羊玉’,祖上有不妥事,才會如此?!卑滓鹨恍?,解釋道。 口中所含的玉石為人死之后口述生前事的媒介,那個拿玉的人現在也不見得能好。棺木比尋常的要窄,且上面有切口,則稱為陰線棺。 可這種事情只需要將玉石重新置于尸骨頭骨口出,遷棺重新下葬即可,且在新墓三米內栽下還愿花,甚至可保后代富貴。只是起棺之時要點梅花香陣,但以老李頭的道行,區區梅花香陣可難不倒他。 白茵眼睛一瞇,然后看向老人:“老李頭沒講明原因?” 老人看到白茵陡然變的古怪的表情,他趕忙道:“有,他說那是片殺師地?!?/br> 老人雖然對殺師地不甚了解,但看李光道當時驚懼交加的表情,他趕忙將李光道當時擦著汗時說的話轉告給白茵。 竟然是殺師地! 白茵目色一沉。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么另風水師懼怕的,就連死亡都要排在這殺師地的后面。殺師地號稱風水師克星是因為它其中若是稍有不慎就會引火上身,兇險萬分。那種地方表面風水極旺,稱得上風水寶地也不為過,是安置陰宅絕佳之地,可內里卻是殺機重重,危機四伏。一旦風水師被表象蒙蔽,尋到龍xue點下之后就是必死無疑,沒有半點轉機! 殺師地有明殺師和暗殺師之分,明殺師是指風水師會突然暴斃,如車禍,高空墜物之類的。而暗殺師則主疾病,纏綿病榻受盡折磨之后才會慢慢的死去??蔁o論是哪一種,都是極其痛苦的。 可如此兇險的地方,老李頭和老人朋友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現在才發現? 這么想著,白茵索性問了出來。 老人苦笑:“因為我們一家除了我女兒女婿是因為意外去世之外,其余的人這么多年非但無病無傷,整個家里在區區二十年中就迅速枝繁葉茂起來,我那三個兒子也分別在幾個領域中有了不凡的建樹?!?/br> 如此,李光道再厲害,也想不到他家祖墳是坐落在那么兇險的位置上。 如果老李頭所言是真,那那塊殺師地的風水恐怕因為多年歲月變遷終于產生了偏移。而董家,恐怕現在已經形如困獸了。老人的三兒子怕成了一個□□,之后就是董家大廈將傾,盛極而衰,恐危矣。 如果說是白茵自己和司白夜的關系,哪怕勉強算上上輩子的同門情誼,都不大能讓她冒險出手???,誰讓她平平淡淡的過了這么多年,實在是有些按捺不住。 白茵眼中興味一閃,道:“過幾天國慶放假,到時候你帶我到地方看看,我看過之后再做打算?!?/br> 雖然有心前去,但白茵卻沒有把話說的太滿。 老人大喜過望,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董池見談興正濃的兩個人,然后悄悄的捅了捅司白夜的腰,等他皺著眉頭看過來的時候,董池小聲說:“這下子,你恐怕能天天見到白茵大師了?!?/br> 司白夜沉默了一下,然后飛快的勾了勾唇。 第62章 古琴 白茵雖然和老人將事情談了個清楚, 然而茶水還未飲完,更何況這里環境清幽,于是兩個人都沒有提出來離開。 白茵在品完一杯茶之后,她就站起身, 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四周的擺設。 然而就在她走到屏風處的時候, 突然就聽到了些微的爭辯聲,她聽著外面有些熟悉的聲音, 微微蹙了蹙眉。 是胡曼。 可以往這個時間, 她不是應該在家練琴么? 白茵想了想, 同老人打了聲招呼道:“遇到了朋友,我出去看看?!?/br> 老人剛放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他正值放松的時候,也沒怎么注意白茵隆起的眉頭,就擺了擺手,“你去吧, 我先在這里等著?!?/br> 白茵見司白茵也想起身, 她一個眼神看過去, 成功的將他攔住了。 司白夜抿著唇坐在椅子上。 老人見外孫這幅樣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語重心長的說:“女孩子啊,不能老順著她, 你得學者讓她聽你的話, 這樣她反而會喜歡你?!?/br> 司白夜看著老人, 見他不似說謊的樣子, 想了想,他虛心的點了點頭。 老人這下子心氣兒終于順了,他樂呵呵的捧著杯子,吹了茶水上面的浮沫,愜意的抿了一口。 董池從頭看到尾,他同情的看了司白夜一眼,然后轉頭喝茶了。 他爺爺這是多少年前老掉牙的追女孩的路數了,他表弟要是真的按照這個去做,恐怕得被白茵大師折騰個夠嗆。 想到這里,董池的表情越發的憐憫,等他看到司白夜臉上若有所思的模樣的時候,他的這種憐憫終于達到了頂峰。 —— 胡曼今天本來是要去練琴的,但她出了學校門,就聽到了她古琴老師給她打的電話,說是今天要帶她去實踐一下,免得日后現于人前的時候怯場。 接著胡曼就跟著老師來到了一座茶樓里。 胡曼一直知道她的老師是市里某個茶樓里的入駐琴師,卻不知道這茶樓到底在哪里,她也曾想象過,現在才算得償所愿。并非廉價的藝人那樣,她老師是茶樓老板重金聘請來的,只要在茶樓里來身份貴重的客人的時候給人彈奏幾首曲子即可,給茶樓充當個場面。 這么多年下來,胡曼的老師也有了一部分茶樓的股份,和達官顯貴倒也打過交道,頗有幾分面子,這回她就是來帶胡曼見世面的。一來胡曼自小學琴,已經有了幾分火候,二來胡曼的老師和胡曼的母親是朋友關系,所以顯得格外的親厚,更是優待胡曼。 胡曼的老師特意挑了一個房間,里面并非是什么顯貴,預定的客人只是一個古董商人,似乎是約人商談交易的樣子。 來這里談生意的人很少會去注意琴音如何,也就成了胡曼最佳的彈奏房間。 這還是胡曼第一次彈琴給別陌生人聽,有種不同以往的感覺。胡曼心中并沒有太多的緊張,甚至眼神里還有躍躍欲試。她抱著她老師的古琴,就這么走進了這個茶室的屏風后。 胡曼敢保證,這次絕對是她發揮最好的一次,整個曲子都沒有彈錯一個音,技巧也達到了她所能達到的頂峰。 就在胡曼心滿意足的收起手的時候,卻聽到了茶室里的人淡淡的一句:“意境不足?!?/br> 胡曼頗受打擊,實際上,她這么多年也不知道意境是什么,心緒起伏的時候她去彈奏,可到最后也只是讓她在琴音中漸漸安靜下來而已,并沒有發現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盡管心中有些難過,但胡曼深吸了一口氣之后還是說的了聲:“謝謝先生的建議?!?/br> 胡曼出去了之后,就將這件事同她老師說了,她老師皺了皺眉,然后再次踏進了茶室。 胡曼的老師對胡曼并無不滿,因為她也聽到了胡曼剛剛彈奏出來的琴曲,那里面挑不出什么錯處來,只是沒想到這里的客人這么難伺候。胡曼的老師這么想著,她還是準備親自彈奏一曲同客人賠禮,總不好砸了茶樓的招牌。 茶室琴聲悠揚,淡淡的像是絮語,穿透了時光與歲月。 然而等胡曼的老師彈奏完畢以后,對方頓了頓,他的評論依舊是:“比剛剛好了一些,但意境依舊不足?!?/br> 這下子,胡曼的老師也有些愕然,她甚至胸中迸發出了怒氣,以為對方是在耍她。要知道,她的琴音要比胡曼好了不知道多少,哪怕是放眼全省,都沒有幾個人能出其左右。并非是她自傲,即使在全國之中,她的琴技也算的上的優秀了。 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來找茬的! 然而雖然這么想著,胡曼的老師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就退了出去。 等出去之后,胡曼的老師眉頭才狠狠的皺了起來,現在再找人救場是來不及了,想了想,胡曼的老師本著和氣生財的想法,準備讓這里的負責人和對方商量商量,這頓茶水錢減免一部分。 “要不,我去試試?”這時候,一旁出現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太認真。 胡曼眼睛一亮,就往一旁看了過去,“白茵!” 白茵挑眉看著胡曼:“不就是意境嗎,你做什么這么在意?” 胡曼眼中的黯然在白茵的眼光下根本無所遁形。 胡曼撅嘴,終于抱怨道:“對方要求太高了?!?/br> 意境這個東西本來就是虛無縹緲,世俗人彈世俗琴,音準、失誤率、熟練度和技術等才是常規的評判標準。 胡曼的老師看著白茵,問道:“曼曼......這是你同學?” 胡曼點頭,忽然她想到了白茵剛剛的話,然后壞笑道:“對,她叫白茵,現在跟我和我媽一起住。她好像也會彈琴,不行真讓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