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第44章 師叔 月盈盈又出, 上半弦落暉,無數熒光從窗欞投落進來,映襯著空蕩蕩的房間里一片寂靜。 良久, 白茵才對著那個好像是靜止不動的靈魂試探的喊了一聲:“司……司白夜?” 如果是上輩子, 這人聽到她這么叫, 雖然不至于生氣, 但也絕對會用自己清淡如同深冬霜雪一般的眼眸冷冷淡淡的撇她一眼, 然后把她當空氣,直直的走過去,腳上木屐響過石級,于廊腰?;? 檐牙高啄之處漸行漸遠。 他不會生氣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脾氣好,而是因為他目下無塵, 渾身都冒著仙氣兒,白茵曾經一度懷疑他到底有沒有人的感情。要不是世間無神佛,她都懷疑這人是不是境界一到就會立馬腳下生云, 飛升而去了。 還有一點, 司白夜是她曾經的小師叔。 但白茵既然在上輩子已經叛出了師門, 她自然不可能再叫對方小師叔了。叫名字這種事,她也曾經暗地里想過, 如今終于實現了…… 然而過了半晌, 白茵也沒等到對方大發雷霆, 更沒有什么“孽徒”、“不敬師長”之類的話, 她只看見了對方狠狠皺起的眉和顯得十分迷茫的雙眼。 不對勁兒啊!白茵摸了摸下巴,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待白茵將面前的靈魂仔細研究了一番以后,她恍然大悟。 人的靈魂分為三魂七魄,三魂之中,一曰爽靈,二曰胎元,三曰幽精。七魄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陰,第四魄名吞賊,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穢,第七魄名臭肺。在民間,三魂七魄通俗講就是天魂、地魂、人魂和喜、怒、哀、懼、愛、惡、欲。 而現如今的司白夜,只剩下了一魂三魄。 人死后,天魂上天路,地魂過地府,人魂留墓地,余下七魄極難保存,一般人咽氣之時七魄也隨之消散。天魂和地魂都是必須踏入輪回之物,唯有人魂可以回蕩人間,久久不散。司白夜這個不用想,必然是人魂無疑,至于三魄,他未嘗情緒有異,白茵現在也不知道他都保留的是什么。 如今的司白夜,記憶全無,魂魄無歸,只能寄居于這個鐲子里。白茵知道這件事恐怕也和她有關,不然她靈魂不可能有躁動,司白夜也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這個鐲子里。 白茵清楚的記得司白夜是死在她前頭的,一夜之間就身死道消,顯得極為突兀。她曾隨口問過她這小師叔的死因,但她那師父沉默良久,到最后也并未給她答案。因為她同司白夜的關系只屬于不冷不熱的地步,所以這件事她也沒追根究底,不過她倒是覺得這么一個風光霽月的冰霜美人死了還挺可惜的,她在他去世以后還在他靈前守了三天,待他頭七那天,她還祭了一壺十五年的女兒紅給他。 不過現在想想,他的死恐怕也同那羅盤有關,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唯一可能有關聯的東西。 白茵挑眉看著抿著唇,面無表情,但眼睛顯得非常懵懂的司白夜,她忽然笑嘻嘻的說:“你近來可好???” 靈魂雖然能聽人聲,卻不會答話,口不成音,自然也沒法回答白茵。況且,這還是個魂魄不全的。 白茵見司白夜點了點頭,然后猶豫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她就知道他現在恐怕連自己到底好不好都分不清,思維如同稚子無異。 要知道擱以往,他哪里跟她這么心平氣和的同她說過話。之前她曾經偷偷同那些師兄說過他們這位師叔委實太過冷漠了,結果扭頭就見到了這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的身后。幸好,那時候她就沒什么臉皮,而她這位師叔也惜字如金,兩人對視過后,他就走了。隨后她也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也沒了下文。 司白夜不是一個愛護小輩的好師叔,白茵也不是什么尊敬師叔的好師侄,于是兩人的關系就這么不咸不淡的延續著。倒是她那些師兄,不知道從哪里看出司白夜偏心于她的,每每在她耳朵邊上說酸話,她都只能干笑著應承。 時間愈久,司白夜的身影漸漸有些消散的跡象,這讓他臉上本能的閃過慌張。 白茵覺得這一幕真的是一言難盡。 素手翻飛,兩道固氣符頓時打在司白夜魂體上,他的靈魂陡然就凝聚了起來,甚至有凝實的趨勢。 白茵看著司白夜望過來的好奇的眼神,她無奈的攤了攤手:“你承受不了太多的,至多我每個月給你輸送兩次?!?/br> 這次司白夜似乎是聽懂了白茵的話,他又變得安靜起來。 等天外破曉之時到來的時候,白茵準備將他再收入鐲子,再等會王秋芬和白勇就要起床去批發水果了。 然而就在白茵準備動作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手腕處一陣涼意,一絲白霧悄悄的環住了她。 白茵看著驟然湊近的司白夜放大的面容,她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后道:“你的容貌倒是無損,不過你湊過來干什么?” 沒有實體的靈魂還能隱隱看出斜飛入鬢的長眉,至于束起的長發和深邃的眼睫這回是真的變成了真正冰雪之色。白茵透過他的身體只能看到白花花的一堵墻,白的晃眼。 司白夜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下一秒面上卻又擺滿了困惑。 白茵頭疼,她極其有耐心的解釋道:“你別想了,你想不起來的,等你三魂七魄都湊夠了,到時候再說吧?!?/br> 等白茵語罷,司白夜纏著她手腕的白霧又收緊了幾分,良久,他才松開,然后不用白茵動手,他就主動鉆進了那個鐲子里。 白茵將手鐲又隨手套在了手腕上,因為鐲子口徑的緣故,她戴起來還是松松垮垮的。 白茵坐下床上砸吧了一下嘴,心情頗為復雜。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有一種以后即將圈養寵物的感覺…… —— 下午,王秋芬和白勇讓白聰先看著水果攤子,他們帶著白茵坐著大巴就去了市一中。 盡管他們知道白茵自己就能單獨去報道,但王秋芬和白勇覺得這是他們作為家長的樂趣,并且樂此不疲的準備從事這場活動。 報道完了以后,王秋芬和白勇就到白茵寢室幫她開始鋪床。王秋芬一邊鋪床一邊交代白茵:“茵茵啊,這次你一定要同你的室友好好相處……” 白茵初中那三年可沒人敢同她做室友,即使被分配到了一個宿舍,她那一群室友也是戰戰兢兢的。好在他們家很快搬到了城里,不然白茵可能會住一個單獨寢。 就在王秋芬交代這些的時候,寢室門又再次被推開了,這回進來的同樣是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女生,看模樣顯得十分有文化,表情也十分親切和溫和。 所謂相由心生,大約如此。 很快王秋芬同女生的mama寒暄了起來,話題沒一會兒就扯到了自家孩子身上。 “哎,原來你女兒就是那個全市中考第一的女狀元?!迸哪赣H眼睛里帶著贊嘆,但她卻沒有拿自己的女兒同白茵比較。 女生看向白茵的目光里也沒半點嫉妒,有的只是滿滿的好奇。 “你好,我叫胡曼?!迸氏葲_白茵打招呼。 白茵也笑了,她表情友善道:“我是白茵?!?/br> 王秋芬和白勇見白茵的新室友長得好看還有禮貌,他們的心頓時就放下了一半。熟不知胡曼的父母也是這么想的。 等王秋芬和白勇走了以后,胡曼的父母略微交代了幾句也離開了。 胡曼眼下有臥蠶,唇形上翹,看得出來是個開朗的姑娘,她見白茵的行李只有幾件衣服和簡單的洗漱用品以后,十分熱心的提醒道:“你沒有帶防曬霜么,要不要趕緊去學校門口買一個?我們要軍訓十天的?!?/br> 白茵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折疊起來的黃紙,“我用這個?!?/br> 她前幾天畫的避暑符,白聰還問她要走了一個。 因為白茵折成的黃紙十分的精巧,上面還懸掛一個紅色的吊繩,胡曼以為她是從哪兒買的工藝品,然后贊嘆道:“很好看,不過……這個應該不能防曬吧?” 白茵挑眉,問:“你要不要試試?” 胡曼對白茵口中的防曬功效不怎么相信,但她看著那條可愛的小紅繩,然后心里有些癢癢的,但她父母從小都教育她不要拿別人的東西,于是胡曼拿出了自己的一只防曬霜,對白茵說:“你先用我這個吧?!?/br> 一個紙制的東西換了一瓶防曬霜,在別人看來都是白茵賺了。 白茵也沒有多說什么,她笑瞇瞇的接過防曬霜,然后誠懇道:“謝謝?!?/br> 胡曼擺弄那根紅繩,然后樂呵呵的沖白茵說:“我們都是室友了,不用這么客氣?!?/br> 如此,兩個人的友誼算是初步建立了。 眼神清澈,心思純良,這是個心里沒什么煩惱的小姑娘。 白茵剛這么想著,她手腕處突然就緊了一下。 白茵不知道鐲子為什么會突然如此,她也摸不清司白夜到底為什么時不時就動一下,她以為他是對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第二天軍訓集合的時候,白茵早就把防曬霜的事給忘了。 烈日下,白茵正準備驅散身體上的熱量,但還沒等她動作,一陣滲涼的氣息頓時席卷了她的全身。 白茵挑眉,對著鐲子道:“謝了?!?/br> 因為司白夜能夠將自己的氣息溢出來幫白茵降溫,白茵也懶得在身上涂涂抹抹,于是那瓶防曬霜打都沒打開過。 十天后,看著司白夜幾乎透明了一圈兒的身體,白茵趕忙打出一個固氣符過去。 曾經的小師叔把自己弄的丟了兩魂四魄之后,她還真不大適應…… 第45章 偶遇 軍訓結束后, 胡曼和余下兩個女生看著皮膚毫無變化,依舊白皙如常的白茵,她們眼中的羨慕十分的明顯。 女生到了十五、六歲, 那點藏在天性里的愛美之魂就徹底暴露出來了。 胡曼哭喪著臉擺弄著自己的防曬霜, 然后疑惑的問白茵:“都是一樣的防曬霜, 為什么你一點都沒曬黑?”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 胡曼覺得學校的夏天好像要比家里還要涼快, 她連汗都沒怎么出。 白茵笑了笑,沒有說話。 司白夜用靈魂之力將她全部覆蓋,太陽曬不到她的皮膚上就已經被阻隔,她哪里會被曬黑。 十天的軍訓之后,就是正式開學了。 高中確實要比初中的管理還要嚴格,每天下完晚自習之后就已經將近十點了。白茵雖然不至于感覺到疲憊, 但確實倍感無聊。 正出于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們荷爾蒙可以說是爆棚,無數細小曖昧的心思也漸漸的膨脹發酵。 剛開始白茵還不覺得,但她敏銳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路過他們班旁邊的男生有些多, 并且看似不經意實則很多都是路過她的窗口以后, 再加上胡曼同她的八卦, 白茵才心生恍然。 看著白茵恍然大悟的表情,胡曼十分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居然才發現他們在看你?!” 白茵攤手:“我在好好學習?!?/br> 胡曼擺出了一副明顯不相信的表情, 她除了見白茵在課堂上會看書以外,其他時間白茵根本就是十足的游手好閑的模樣! 很快, 胡曼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在私底下評新生?;??” 白茵搖頭, 她對這個更加不感興趣了。 胡曼見白茵什么都不知道, 她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都告訴白茵,絲毫沒有了剛開始相識的矜持。 “你也在候選人里面,那些男生恐怕就是沖著這來的?!焙A苏Q鄣?。 因為白茵是全市第一考進來的,所以以一個學霸加上美女的噱頭,足以吸引很多男生駐足而來。 白茵摸了摸自己光滑細膩的面頰,然后舉著胡曼的小鏡子看了看,良久,她才挑眉道:“有眼光?!?/br> 胡曼頓時就捂住嘴抖著肩膀笑了,然而等她低下頭以后無意中就看到了白茵的褲子口袋在不停的顫動。 “你口袋在動……”胡曼指著抖動的地方,然后提醒白茵道。 白茵挑眉,做出一副剛察覺的模樣,然后說:“應該是我手機在震動,我去廁所接個電話?!?/br> 胡曼看了剛剛進教室的老師,她對白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催促她趁著下課時間趕緊去。 白茵出了教室就直奔廁所,然后走到其中一個空位置,反鎖上門。 因為剛上高中的第一天起,老師就有通知說不讓戴任何的首飾珠寶,然后白茵就順手把鐲子放在了口袋里。 白茵用手指輕輕點了點鐲子,接著一陣白霧微濺,司白夜透明的身體就驟然出現。她皺著眉看了半晌,也沒有發現司白夜的靈魂有任何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