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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再世榮寵在線閱讀 - 第44節

第44節

    煢娘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卻又不知該說趙瑕什么,好在趙瑕見好就收,又湊在她腮邊偷了個香才離開。

    煢娘身上穿著朝服,被他這么一鬧已然有些褶皺,只能無奈去更衣,也因此去宴會時就遲了些,好在她早已讓紅纓過去請了武安大長公主暫時主持大局,這才沒鬧出什么。倒是有那等靈通的,遠遠地瞧見了承平帝的御輦進了坤寧宮,皇后又是臉頰通紅的模樣,頓時意識到了什么。

    煢娘上輩子在宮中也待了不短的時間,大大小小的宴會也見識了不少,接下來也沒有再出現什么問題,可以算是順順利利地開了宴。

    就在煢娘想松口氣的時候,忽然見紅纓面色凝重,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德太妃來了?!?/br>
    煢娘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今日是身為皇后的她第一次接見命婦,德太妃在這個時候出現究竟是想干什么?

    只是由不得她多想,德太妃已經到了近處,笑容一如平時慈愛和藹,往年宮宴時都是德太妃接見命婦,故此她一到近前,就有不少命婦給她行禮,隨即才意識到這是皇后賜宴,頓時就有些尷尬地立在原地。

    德太妃卻像不曾見到這份尷尬一般,笑著走到了煢娘面前,這才笑著道:“皇后才初入宮,又是個臉嫩的,哀家也是不放心,故此過來看看?!?/br>
    她這話一出來,底下的命婦都是鴉雀無聲。若是太后這么說,倒還有理可尋,可德太妃身為太妃,又不是什么正經婆婆,出現在此處,這目的可就有些玩味了。

    煢娘沒有接話,一開始德太妃出現時她就意識到對方來者不善,既如此,她又何必再給對方面子。

    德太妃也沒想到煢娘竟然絲毫不肯維護她的面子,心中頓時升起惱怒,聲音也冷了一分:“看來皇后也是覺得哀家有些多管閑事了?”

    煢娘這才微微一笑:“太妃娘娘誤會了,臣妾只是一時不曾反應過來,早知您要過來,也該再多備一張桌案的?!闭f完,就坦然自若地吩咐紅纓去準備一張桌案過來。

    德太妃被噎了一下,按照規矩,她的桌案是必須放在皇后之下的,如此一來地位立現,煢娘這一招輕輕松松就化解了她的刁難。德太妃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惱怒更盛。她特意卡著開宴的時間過來,為的就是要告訴這些命婦,誰才是后宮之主。

    德太妃雖然相信于嬤嬤所說的話,卻并不信承平帝不舉,她寧肯相信是皇后不得承平帝喜歡,亦或者這皇后不過是個替身。如此一來,她那原本被按下去的小心思又開始冒頭,且她的動機挑不出什么錯,煢娘就只能老老實實吃個啞巴虧。

    德太妃本以為不管是哪一點,皇后多少都會有些心虛,尤其在眾命婦面前,她的底氣不足,不管再沉穩都會慌亂,只要她慌了,德太妃自然有法子讓她不大不小地丟個面子,卻又叫她有苦說不出。這宮中都是些見人下菜碟的人精,皇后這一回鎮不住,往后自然不會將這皇后放在眼中,而只要皇后打理不好后宮,承平帝為了皇后的面子又不可能再將后宮的權力拿回去,更不可能讓他身邊的大太監去幫忙,不得已只能請她這太妃出馬。

    這心思不可謂不險惡,德太妃吃準了煢娘年幼,家世低微,便是有些急智,也看不透這宮中的道道,這才用了這一招。卻不想煢娘這芯子也是在宮中浸yin多年,哪里會看不出她的把戲,直接就把難堪連本帶利地扔回了德太妃的身上。

    德太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中既是惱怒又是憤恨,她在后宮這么多年,雖說沒有實權,卻從未有誰敢如此對她,她如何忍得下這氣。

    煢娘卻已然安撫底下的命婦:“諸位夫人請坐,一會便開席了?!?/br>
    德太妃臉色鐵青:“皇后未免有些太輕狂了,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嗎?”

    原本已經落座的命婦們頓時又僵住了,大概沒人想到德太妃與皇后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起了爭執,看向兩人的目光便有些微妙,更是有那等想的遠的,已經偷偷地看向了章閣老的夫人方氏,殊不知方氏心里也正在抓狂。

    方氏是長嫂,在婆家時就見慣了小姑的嬌蠻,不想她進宮后也不改姓子,不然也不會在先帝時將后宮得罪了個遍,后來不得不另辟蹊徑地押寶冷宮中的七皇子。承平帝登基后,果然履諾,雖說不曾放權給德太妃,但也不曾對她有一絲虧待,可以說是沒有太后之名也有太后之實。方氏覺得要自己是德太妃,就該乖乖在宮中養老了,偏偏德太妃得隴望蜀,貪心不足,自家夫君也是如此,讓方氏cao碎了心,如今見德太妃竟然還不知死活挑釁皇后,她覺得自己都要吐血了。

    德太妃不知長嫂心里正在瘋狂吐槽自己,只是冷眼看著煢娘。若說兩人先前還只是暗中交鋒,如今德太妃主動將矛盾放在明面,卻又是一個讓煢娘進退兩難的局面。畢竟煢娘身份雖然高,但自古都重孝道,且承平帝的孝順更是出了名,煢娘身為他的皇后,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自然也要做出對她孝順的模樣來,而只要她在這些命婦面前將皇后的頭顱給壓下來,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卻不知煢娘一點低頭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淡笑著道:“本宮一切都依宮規而行,也不知何處輕狂了,亦不知何處未將太妃放在眼中?”

    連自稱都從“臣妾”變作了“本宮”,煢娘自然是不打算再忍耐了。

    德太妃被她的話給氣了個倒仰,正準備指責煢娘,徹底壞了她的名聲,卻突然聽見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道:“朕也不知皇后哪里輕狂了?”

    德太妃心都跳停了一拍。

    命婦和宮婢已經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口呼萬歲。

    承平帝走到煢娘身邊,扶起原本要行禮的她,一字一句道:“皇后自來孝順守禮,也不知是何人在太妃面前進了讒言,竟讓太妃有如此誤解?”

    作者有話要說:  德太妃:說好的宮斗呢!你居然請外援!

    第六十六章

    趙瑕話音剛落, 德太妃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大半臉色蒼白, 更有那等膽小的, 已然瑟瑟發抖起來。

    德太妃忍著怒氣道:“陛下不分青紅皂白便一味偏袒皇后, 此舉未免有些不妥吧?”

    “偏袒?”趙瑕輕笑一聲, “朕替自己的妻子說話,這便叫偏袒了嗎?”

    德太妃呼吸一窒,還未等她再說什么, 趙瑕已然冷顏道:“魯安道?!?/br>
    “奴才在?!?/br>
    “太妃身邊的宮人不分尊卑、無事生非,都拖下去打,打到查出究竟是誰在進讒言為止?!?/br>
    魯安道領了命, 絲毫不顧那些宮女太監的哀求聲,示意侍衛將人拖下去。

    德太妃氣得渾身發抖, 什么不分尊卑、無事生非,這哪里說的是她身邊的宮人,趙瑕這分明是指桑罵槐, 說的正是她!他開口打她身邊的宮人, 不正是在狠狠地打她的臉嗎?德太妃知道自己應該開口將這些宮人保下來, 否則她不僅名聲掃地, 也會寒了這些宮人的心,往后就更加沒人敢聽她的了。

    可當德太妃對上趙瑕那雙森冷的眸子,身子不禁一抖,原本想要說的話就卡在了喉嚨里,一句都說不出來。

    反倒是一直被趙瑕護在懷里的煢娘開口道:“住手?!?/br>
    魯安道連忙叫停。

    煢娘倒不是什么白蓮花,只是一方面這些宮人不過是代人受過, 另一方面,趙瑕若真的如此打德太妃的臉面,于他自己的名聲也不好。她對著趙瑕輕輕地搖了搖頭,趙瑕頓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本就是怒氣上頭,如今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過,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借了這個臺階下來:“也罷,既然皇后求情,就饒他們一命?!?/br>
    那些宮人劫后余生,一個個痛哭流涕地對皇后道謝,反倒讓德太妃的臉色越發難看。

    德太妃甩著袖子怒氣沖沖地離開,趙瑕卻留了下來,現場之人只要不是瞎子就不會看不出他對皇后的維護和深情,命婦們都心有所感,更有那等原先看不上煢娘身世的,如今也噤若寒蟬不敢亂說什么。

    一場賜宴最后雖是草草收場,但該達到的效果倒是都達到了。

    除了德太妃,皆大歡喜。

    -

    卻說德太妃怒氣沖沖地回了宮,幾乎砸掉了大半個慈安宮泄憤。她本是要讓皇后難堪,如今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讓皇后立了威又做了回好人,她這臉簡直就是自己送上去給皇后打的,這讓德太妃怎能不生氣郁悶?

    待到xiele憤,德太妃將人趕出去,整個殿中便只剩下她和于嬤嬤。德太妃滿腹怨氣地看著于嬤嬤,眼神陰鷙道:“要不是你說皇后是處子,讓哀家誤以為陛下對她無意,今日又怎么會丟這么大的臉?”

    于嬤嬤面色凝重,許久才說道:“不瞞娘娘,奴婢也覺得此事蹊蹺?!?/br>
    “有什么蹊蹺,陛下分明是將那小賤人放在心尖子上,這才巴巴地跑過來護著?!钡绿秸f越氣,“有陛下撐腰,難怪她如此有恃無恐,怕是往后這宮中都只有她一人說話的份,哀家反倒要看她臉色行事了!”

    “娘娘息怒?!?/br>
    “你讓哀家怎么息怒?!”德太妃直接將桌上的香爐扔了過去,那香爐砸在于嬤嬤的身上,頓時就讓她狼狽不堪。

    于嬤嬤卻連擦都不敢擦,只是低眉順眼道:“縱然皇后牢牢地把住了宮務,但您的身份在這,且有陛下當初的承諾在,皇后哪敢對您不敬?”

    “你也是宮中老人了,怎的還如此天真?”德太妃雖是如此說,面色卻和緩了不少,哼了一聲,“俗話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男人溫香軟玉在懷時,連親娘都不記得,何況哀家還不是他娘?!?/br>
    當初先帝過世后,一些未曾生育的妃嬪被送往太廟祈福,從此只能青燈古佛、粗茶淡飯了此殘生。而那些有封號有子嗣的妃子雖然留在西宮,卻也是暮氣沉沉,曾經的一宮主位也不得不和其他人共住一宮,哪里比得上德太妃如今舒心愜意的生活。

    這六年時間,大約是德太妃進宮之后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了,而這卻滋長了她的野心。她頻頻插手宮務,又妄圖以宮妃控制趙瑕,如今更是腦袋發熱直接對上了皇后。然而趙瑕的態度讓德太妃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惶恐之余,卻是讓她越發的不甘心。

    于嬤嬤看出了這一點,這才道:“話雖如此,但只要皇后一天沒有成為陛下的女人,她這身份就并不算穩,過了幾年,她的顏色不再新鮮,無寵又無子,娘娘還怕她什么呢?”

    德太妃卻猶疑道:“皇后果真還是處子?”

    “奴婢愿以項上人頭擔保?!?/br>
    有了于嬤嬤這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德太妃也沒了懷疑,卻還是不解:“可陛下那態度,可不像是對皇后無意的樣子……”若說先前德太妃還對此有所懷疑,可看到趙瑕那小心翼翼,生怕皇后受了半點委屈的模樣,若不是情根深種,怎會如此?

    于嬤嬤頓了頓:“若不是陛下對皇后無意,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陛下……”

    “住嘴!”

    德太妃心緒煩亂地在殿中走來走去,她寧肯相信趙瑕對皇后無意,也不肯相信這個原因。畢竟不舉對男子來說實在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別說是皇帝,便是普通男人都會因此受盡嘲笑。只要這消息傳出去,恐怕朝野震動,天下嘩然,且還有趙瑕那些兄弟們在一旁虎視眈眈,到時趙瑕這皇帝坐不穩了,她這當太妃的難道還有什么好下場嗎?

    德太妃雖然是貪心,但也不是全無腦子,她知道自己有如今的生活是仰賴趙瑕,一旦換了個人當皇帝,不管是誰,她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思及此,德太妃心中一凜,立刻緊緊地盯著于嬤嬤:“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里,死都不能透露出去?!?/br>
    于嬤嬤立刻賭咒發誓絕不會泄露半句。她是從章家就跟著德太妃進宮的老人,她的忠心德太妃自然信得過。

    德太妃畢竟年紀大了,這鬧了一天下來也累了,于嬤嬤立刻服侍她去小睡。

    德太妃看著她衣裳上的灰,淡淡道:“你也去換身衣裳吧?!?/br>
    “待到娘娘睡著了,奴婢再去?!?/br>
    既然于嬤嬤都這么說了,德太妃便也不再多說,而于嬤嬤一直在床邊守著,直到德太妃睡著了,才腳步輕悄地離開了寢殿回到自己的小院。

    作為德太妃身邊最信任的嬤嬤,于嬤嬤自然是單獨住一個小院,甚至還有小宮女的服侍。于嬤嬤進去后,那服侍的小宮女連忙走過來,扶著她進了房間去換衣服。

    進了房間之后,于嬤嬤的臉色立刻一變,警惕地看了四周,這才低聲在那小宮女耳邊說了什么。小宮女目光一閃,卻并未露出什么其他表情,只是對著于嬤嬤點點頭,才離開了小院子。

    于嬤嬤松了口氣,面色一整,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賜宴過程中出了這樣的事情,煢娘自然是沒有心思吃什么,好在趙瑕早有準備,兩人在乾清宮偏殿用了一頓溫馨的午飯。煢娘雖然有些郁悶,但趙瑕毫不猶豫的維護還是讓她心里軟軟的,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便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下午,帝后二人一人一張書案,一人處理政事,一人處理宮務,看著倒也很是和諧。反正自從帝后大婚,承平帝就再也不曾去御書房處理政事了,平日里只要下了朝就和皇后黏在一起。

    這宮務繁雜龐大,煢娘一時之間也很難理清楚,只能一點一點來,好在之前一直是魯安道在負責,便是煢娘有什么不知道的,便直接問魯安道,魯安道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才順利了不少。

    只是煢娘的效率再高也敵不過身邊總有人打攪她,在趙瑕又一次打斷了她的思路之后,煢娘終于忍不住了:“趙瑕??!”

    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是一震,大概誰也沒想到皇后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反倒是魯安道一臉從容,拂塵一揮,就將人都趕了下去。

    沒有了閑雜人等,趙瑕也就放開了手腳,直接將煢娘抱到了身上,含笑道:“我聽著呢!”

    煢娘實在是對他這沒皮沒臉的樣子沒轍,無奈道:“你就不能讓我安心把事情做完?”

    趙瑕十分無辜:“從前我念書的時候,你不是教我要勞逸結合嗎?我見你這一下午都沒挪動位子,這才好心提醒你,讓你休息?!?/br>
    煢娘一噎,但又怒道:“那你提醒歸提醒,做什么要動手動腳的!”若不是這乾清宮的宮女都懂規矩不敢抬頭,煢娘真覺得自己要沒臉見人了。

    趙瑕笑得更開心,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臉頰:“這哪叫動手動腳,晚上的時候才是……”

    經過這幾天,煢娘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聽他說這些話了,甚至還能一把捂住他的嘴:“閉嘴,我不想聽?!?/br>
    趙瑕卻不以為意,反而湊上去吻她的手心,見到煢娘如燙了手一般縮回去,又怒目瞪他,才笑著道:“行了,不逗你了,這個點也該用膳了?!?/br>
    煢娘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很晚了,而原本她計劃一個下午就要做完的事情,眼下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都是你的錯!”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壁w瑕好脾氣地牽著她的手去了偏殿用餐,高大的男人護著嬌小的女人,光是看背影,就足以羨煞旁人。

    待到帝后已經進了偏殿,一個掃灑的小宮女才小心翼翼抬起頭,充滿羨慕地和同伴說道:“陛下待皇后娘娘可真好??!”

    她的同伴也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便是平常人家,也不曾見有誰這般對待妻子的……”

    “你們在這里說什么,宮規都不記得了?舌頭不想要了?!”一個冷冽的女聲頓時將二人嚇得跪了下來。

    “白橋姑姑饒命,奴婢不敢了?!?/br>
    那個名叫白橋的宮女便是這乾清宮中的大宮女,一直以嚴肅守禮著稱,也是這乾清宮里的小宮女們最怕的人。

    好在白橋雖然這么說,最后還是放過了她們,兩人不敢多說,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里。而白橋的目光頓了頓,卻投向了偏殿。

    偏殿之中,趙瑕與煢娘用了餐,又攜手去御花園走走消食,因著春日的傍晚還有些涼,趙瑕便給煢娘披了一件披風,又細心地給她綁好了帶子。

    兩人十指相扣,漫聲說一些小事,因著伺候的人都離了有一段距離,所以煢娘也沒太多顧忌,直接疑惑道:“你說,德太妃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這對她有什么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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