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第十八章 郭姨娘回到院子里,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也沒想到張氏如此愚蠢,原本她還擔心三個月的時間一到,張氏被放出來之后自己不知道要怎么辦,如今張氏又被加了三個月的禁閉,她也就放下心來。 見兩名婢女站在廊下竊竊私語,郭姨娘心情好,便叫了她們過來:“都在說什么呢?” 婢女倒也不怵,畢竟郭姨娘待她們還算溫和,比起主母張氏來說要好很多了,一個圓臉的婢女脆生生道:“是舅老爺上門了,此刻正在偏廳等老爺呢!” 郭姨娘一愣:“舅老爺不是才來過嗎?” 兩名婢女對視一眼,那圓臉婢女這才開口道:“不是大姑娘的舅家,是二姑娘的呢!” 竟然是夫人的娘家! 郭姨娘的眉毛猛地皺了起來,老爺這邊剛給夫人關了禁閉,莫非是夫人寫信回去,現在娘家上門撐腰來了?郭姨娘就怕賀閔怕麻煩,到時候被夫人娘家兄弟一壓,指不定就要把夫人給放出來了。 那怎么行?! 郭姨娘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怎么能夠允許自己回到以前那種生活中去,她眼珠子一轉,叫了自己的心腹:“去瀟湘閣通知大姑娘一聲?!?/br> 郭姨娘覺得,經過先前的事情,她與大姑娘好歹也算是一條線上的,再說,張氏一旦從院子里出來了,大姑娘的日子也一定不如現在好過,所以于情于理,大姑娘都會幫她的。 可這一回她的如意算盤卻是落空了。 煢娘正拿著筆在書桌前作畫,卻是毫不耽誤地回答:“不去?!?/br> “可是……大姑娘……這……” 煢娘半點不受影響,直到將一幅畫畫完,又在桃蕊的伺候下凈手,這才淡淡道:“母親的娘家兄弟過來,與我何干,與姨娘何干,她來找我又是個什么路數?” 那仆婦都呆了,煢娘在心底嘆息一聲,本以為郭姨娘是個聰明的,誰知這才過去了多久,她又故態復萌,她是真的覺得自己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機嗎? 若是從前,煢娘的確是要擔心的,可如今她這兩樁事都是占了理的,再加上賀閔并不愿意得罪顧云璧,所以她根本就不擔心張氏能對她做什么。就算張氏犯渾,她的奶娘和她的娘家兄長未必看不清楚形勢,所以煢娘根本沒什么好擔心的??墒枪棠锊煌?,如今張氏恨她入骨,再加上正房與妾室之間天然的地位壓制,若是張氏真的被放出來了,郭姨娘的日子就難過了。 既然如此,她何必去當那個出頭的椽子,她又不傻。 煢娘這邊想的透徹,拒絕地毫無余地,那仆婦苦求不得,只能怏怏地回去稟報了郭姨娘。 郭姨娘聽完她的回復,先是氣憤后又惶恐。若說剛聽到煢娘拒絕,她心中升起的是埋怨和憤怒,但此刻頭腦清醒下來,已然是明白了雙方所面臨的處境。 正如煢娘所說,顧云璧就是她如今最大的仰仗,張氏出來,她無非就是不如現在自由,其他方面張氏也不敢虧待她,可自己就不同了,趁著這一兩個月她的確是籠絡到了一批人,但是因為時日尚短,忠心自然不夠,再加上她身為妾室,張氏想要教訓她簡單的很。 郭姨娘焦躁地在房中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才對那仆婦道:“你送一些點心去偏廳,聽聽老爺他們究竟說些什么?” 賀閔一開始聽到張金良上門,第一反應也是他是來為張氏抱不平的,不過隨后又有些奇怪,他只是關了張氏的禁閉,又沒有對她怎么樣,這種事情讓個管家帶封信過來便是,張金良親自上門是不是有些太小題大做了? 賀閔雖然這么想著,但見到張金良的時候仍舊一臉笑意:“不知舅兄來訪,有失遠迎,還望見諒?!?/br> 張金良這次可不是一個人上門的,還帶著他的妻兒,張氏雖然被關了禁閉,但這種招待的事情仍舊應該她來做,所以自有仆婦引著她去了后院。 賀閔與張家父子見過之后,才問道:“不知舅兄千里迢迢來燕京所為何事?” 張金良自然是用meimei教的借口說道:“燕京繁華,我早就想來燕京開拓生意,再者犬子一心向學,便也一同來了?!?/br> 見不是來為張氏出頭的,賀閔心下松了口氣,便道:“旁的事我沒有辦法,但侄兒進學一事我倒是能幫些忙,雖說進白鶴書院是沒辦法的,但我與青松書院的山長相熟,自是可以舉薦一二?!?/br> “那就麻煩妹夫了?!睆埥鹆家煌苾鹤?,“還不給你姑父道謝?” 張文軒雖然肚里草包,但一張斯斯文文的臉還是十分具有欺騙性的,他向賀閔行了一禮,口中道:“多謝姑父提攜?!?/br> 賀閔看著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正想考校他幾句,張文軒卻早有準備,說道:“侄兒許久未見姑母,甚是想念,姑父可否容許侄兒去見見姑母?” 按說張文軒已經十六七歲了,足以稱得上男人了,他提出要去后院實在是有些孟浪了,不過賀閔想著都是親戚,且他去看看自己親姑母也不算什么大事,便同意了,只是多叫了幾個人陪著。 待到張文軒離開后,張金良才道:“我們過來的匆忙,還未在燕京找到合適的住處,不知是否能在妹夫府上叨擾幾日?” 賀閔眉頭微微皺起,他府上倒是還有空院子,就是讓張家住一兩個月也沒什么,但是這番話由張金良開口說那味道就不對了。 這事情在賀閔心中結了個疙瘩,但他并未表露出來,反而應了下來,只是之后再和張金良說話,口氣明顯淡了好幾分。 張金良卻渾然不覺,還在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 第十九章 (修) 因為得了妹夫的同意,張金良隔天就派人將東西送到了賀府。張氏接到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氣得摔了幾個杯子之后,還是得捏著鼻子替哥哥一家安排,別提多郁悶了。 不過這些事和煢娘沒什么關系,她只是納悶地問了一句:“夫人娘家難道在燕京沒有住處嗎?”隨后就扔開了手,她現在更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先拿回鋪子。 煢娘起了個大早去給父親請安,賀閔與郭姨娘坐在一起吃早餐。往常因為張氏不喜這位大姑娘,所以一慣是免了她的請安,因此賀閔很少在早上見到長女,不由得露出了一些驚訝:“煢娘可是有事找為父?” 煢娘笑盈盈道:“女兒想著馬上就要到父親的生辰了,想要替您裁一身衣裳,所以想問問父親可有什么喜好?” 賀閔聽得女兒這么說,心頭大暢,擺擺手道:“你有這份心便夠了,衣裳便算了吧?!?/br> “那怎么行?女兒沒有別的能力,平日里想要給父親盡孝都不知該如何做,如今有了這個機會,父親就當是全了女兒的孝心吧!” “好好好?!?/br> 賀閔心頭開懷,郭姨娘又在一旁各種奉承,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真會當做是父慈子孝一家和樂。 煢娘又道:“女兒聽舅舅說,母親當年買了一個鋪子,似乎就是布莊,女兒想著既然是東家,想來他們不敢用一些次等的布料才是?!?/br> 賀閔是知道亡妻留下過一個鋪子,當時妻子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想著女兒年紀小,好些的田莊買不起,倒不如買一間鋪子,好歹是在城中,女兒往后嫁人了,手里握著一間鋪子,有源源不息的紅利,也能幫她在婆家立足。 后來賀閔與張氏成婚,新夫人家境豐厚,他想著張氏出身商賈,就把這個鋪子交給她打理。時間一長,賀閔自己都忘記了這個鋪子的事情,如今煢娘提起,他才恍然大悟:“正是,你母親給你留下了一個鋪子,當初她就說等你長大了就給你,倒是為父事情繁忙,竟然忘記了?!?/br> 煢娘輕輕一笑,卻并沒有說什么。 忘記什么的自然是借口,若非顧家出了個爭氣的顧云璧,這鋪子到時候給誰還不一定呢,不過煢娘當然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口,不過得了賀閔這一句話,她下午就帶著人去了鋪子。 鋪子在金楠巷,雖然不大,但位置極好。賀閔不喜這些俗物,于是在與張氏成婚后就將鋪子給了張氏,張氏自然就將其看作自己所有,一拿到手就立刻將原本的商家給趕出去,又轉而租給了別人,所以這鋪子早就不是布莊了。 煢娘將這些信息早就打探清楚了,特意過去一趟不過是為了讓那些跟著出門的仆婦也看到,回頭賀閔問起來,她才有人證不是。 果然,到了晚上,這件事情就傳到了賀閔的耳朵里,賀閔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這就不得不提一下賀閔的身世過往了,他雖然父母早亡,但因為早早展現出了在讀書上的天賦,也是得到了不少資助。他早年在顧家的私塾念書,因為顧氏之父一直看好他,不僅免了他的束脩,甚至還資助了他不少,后來還將女兒嫁給他。 可以說賀閔這一路走來真沒有在銀錢上有太多煩惱,再者,他這個人雖然涼薄功利,但真沒有到那種狠毒無情的地步,加上他在御史臺呆著,對于名聲的看重讓他不得不謹言慎行。故此他寵愛郭姨娘,卻從未因此寵妾滅妻過,同理,他對于張氏居然侵占前頭正室給女兒留下的嫁妝這件事情也是無法容忍的。 賀閔雖然也懷疑過是不是長女故意為之,但在這件事上,煢娘未曾朝他索要過什么,再加上前頭她給亡母做法事,又給自己這個父親做衣裳,可謂是做足了鋪墊。況且于情于理,這件事的錯都在張氏身上,就算賀閔曾經不在意這個長女,但張氏這種小家子氣的行為他也是很不喜的。于是賀閔的一腔怒氣全部發到了張氏頭上,最后不僅將鋪子給要了回來,甚至還給了不少東西給煢娘作為補償。 煢娘采用的是現代那些服裝店的模式,全部采用成衣的方式。將前后屋打通,重新粉刷,左右兩面都挨墻打了一人高的架子,將衣裳懸掛其上,另一面墻上則鑲了一塊等身高的銅鏡。而在房間正中央則隔了一扇屏風,將房間分為前后兩塊,又布置了幾座小巧的花架,上面放著綠色的小盆栽。在架子上面的墻壁上則間或掛著美人圖以及女子慣用的團扇或者一些木質的裝飾,顯得整潔又不失意趣。還布置了一些木質桌椅,用來給人休息。 樓上布置的更為精巧清雅,卻是煢娘打算自己用來休憩和招待貴客的。之所以沒有換衣間,那也是因為古代對女子太過苛刻,便是如今寬松了些許,也斷然是不會允許女子在商鋪寬衣的。 這些事情看似繁瑣,但因為煢娘已經設計好了圖樣,只要木工照著做,木工們沒有做過這種,第一個做起來就很慢,但做熟了之后,速度還是很快的。而在木工做架子的時候,泥瓦匠已經把房子打通并做好了粉刷,等到墻面差不多干了,架子也做好了,安裝也不費什么功夫,不過五六天房間的布置就已經做好了。 除了這些硬件設施,最重要的就是衣服了。在鋪子裝修的時候,煢娘也沒閑著,她帶著桃蕊去了幾家繡莊,通過比較談好了一家。 煢娘將碼數設定為大中小三個碼,又因為古代衣物大多寬松,所以對碼數的要求并不算太高。而衣服的款式,煢娘選擇了如今最流行的花裥裙和經久不衰的月華裙作為店中主打的款式。 花裥裙是用不同花色的布帛裁成一條一條上窄下闊的帛條,然后密密的縫在一起,做成裙子之后便會呈現出一道道豎向的彩紋,再加之因為裙子呈現出喇叭狀,便會顯得女子腰肢纖細,但因為極其耗費布料,所以只是受到上層貴族女子的追捧。 而煢娘既然要做大批量的,也就沒有這么多的顧慮,在與幾名繡娘商討過后,采用了最省布料的方式進行裁剪。因著并不像要量身定做那般困難,所以制作的速度要遠遠勝過平時,更別提煢娘還利用流水線的方式,分了好幾道工序,提高了繡娘的工作效率。 衣服的款式和碼數是煢娘早就想好的,但布料的選擇上還是聽從了繡娘們的建議,并沒有選擇那種特別昂貴的布料,而是選用了各種花色的布料,制作出各色不同的裙子。 而除了這些已有的款式,煢娘自己還設計了一兩種款式,畢竟也是看了那么多年的古裝劇,里面有不少衣服還是可以給她靈感的。其中之一就是《仙劍奇俠傳三》里龍葵的廣袖留仙裙,當年看的時候就讓她驚為天人,只是如今記憶模糊,只能通過隱隱約約的記憶來還原了。 煢娘也不敢做的太出格,不過即便如此,也足夠讓那些繡娘驚為天人了。 煢娘不好自己將這些點子占為己有,只能說是在書本上看到的。不過繡娘的話倒是給了她一些靈感,這些不曾出現過的款式被她當做限量款來賣,不僅布料和制作上更精細,價格也更高,不過煢娘并不擔心,畢竟她是見過女人在購物上的瘋狂的。 在鋪子已經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煢娘便特意去找了舅舅,讓他給鋪子題字,名字就叫做“留仙閣”,顧云璧一時興起,甚至還題了詩句。煢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如獲至寶地做了牌匾和對聯掛在了鋪子門口。 待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留仙閣”便熱熱鬧鬧開張了。 第二十章 (修) 因著留仙閣的衣裳好看又便宜,且里頭又有著燕京從未有過的新奇點子,一開張就有不少人去逛,煢娘看了開業幾天的營業額,雖然算不上非常好,但在燕京林立的布莊中,一家新開的鋪子能有這樣的成績,她已經很滿足了。 煢娘本以為自己已經夠低調了,可有心人若要查,還是能查出什么的。至少這些消息傳到了十三的手里時,他還是多少還是露出了狐疑的神情,若是先前煢娘性情大變尚且可以歸咎于她落水之后生死關里走了一遭,可眼下她做的這些事情,哪里是性情大變可以解釋的? 十三將資料呈到了傅靈均手上,傅靈均看完之后久久不語。 十三斟酌著說道:“她若真是什么人培養的jian細,這就做的太出格了吧?” 傅靈均纖長的手指在紙上劃拉著,卻突然問道:“除了你,還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嗎?” “倒是有些商戶在打探,不過屬下都瞞過去了?!?/br> 傅靈均點點頭:“這事你做的沒錯?!?/br> 十三小心翼翼道:“大人覺得這位賀大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蠢人!”傅靈均毫不留情地開口,“她看似事事做的低調,真要被人一查,還不知道露出多少破綻,到時候死到臨頭都不知道?!?/br> ,十三心里也在嘀咕著,除了您,誰會去查這么個沒權沒勢的小丫頭。不過傅靈均雖然在罵人,可話語里卻透出了一兩分親昵。 果不其然,之后傅靈均便道,“你去替她把這些尾巴給收拾了,若是有些不長眼的,也一并收拾了?!?/br> 十三領命而去,傅靈均站起來,正準備去那留仙閣去親自警告一下賀煢娘,卻有女衛帶了宣旨的太監進來,承平帝口諭要召她入宮。 再次來到御書房,傅靈均已然沒有了上次的放松自在,回答都是一板一眼的。趙瑕倒是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 說完了正事,趙瑕看著傅靈均,淡淡道:“卿家如今也算功業有成,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生大事了?” 傅靈均一個激靈,連忙跪下來表忠心。 “朕也不想管這些婆婆mama的事情,但征北將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朕看著實在是不像話。況且朕聽說那葉聞清近日里頻頻上將軍府,你若不嫌棄,將這書呆子收了也無妨?!?/br> 傅靈均只得又賭咒發誓回去一定讓爹安分,絕不再來宮里煩他,趙瑕這才把話題移開,說起來他孤家寡人的,也不是很想吃這種狗糧。 這個話題過后,傅靈均倒是神奇般地將先前的畏懼之心給去掉了幾分,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趙瑕,年輕的帝王容貌俊美,卻偏偏清心寡欲地像個和尚。 傅靈均不知怎么想到了煢娘,若是有人真的那么像沈眠,趙瑕會動心嗎? 趙瑕等了半天也不見傅靈均告退,他不悅地抬起頭,卻見傅靈均居然站在階下發起呆來,他冷冷道:“卿家還不肯走,是不是要朕請你吃頓飯???” 傅靈均連忙反應過來,忙不迭就告退了。開玩笑,對著這張臉誰能吃得下???! 等到傅靈均走了,這御書房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知道承平帝喜靜,宮人們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偌大的宮殿根本就不像有人一般,可是趙瑕卻破天荒地沒法靜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