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去你媽的保證!開槍吧,看誰手快!” “讓我去?!崩罹S斯緩緩抬手按住宗銘的槍管,對他道,“自由總要付出代價,有你在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br> 宗銘猶疑不決,李維斯湊近他耳邊,看上去是在吻他,卻低聲耳語道:“讓他把我送去b艙,我有話要問伊藤健太?!?/br> 宗銘低頭與他吻了一下,視線在墻壁的顯示屏上一掃,對霍克道:“好,我同意,但必須讓他待在我能二十四小時監控的地方?!敝噶酥竍艙的監視圖像,“就這兒?!?/br> 霍克猶豫了一下,克拉克夫人暫時被囚禁在醫務室,再把尹俊河送過去顯然不合適。禁閉室、單人監房都離主控艙極近,以孔京的身手很容易被突破,不安全。 ab艙已經被全面封鎖,確實是一個適當的選擇,a艙是尹俊河曾經待過的,有他的熟人,所以b艙最為安全。 “可以,我親自送他去b艙?!被艨耸諛?,向身后的獄警擺了擺手,命他們讓開一條通路,之后對李維斯做了個“請”的手勢。 “萬事小心?!弊阢懤罹S斯的手吻了一下,低聲道,“有什么話說直接對攝像頭打暗語?!?/br> 李維斯點點頭,越過全副武裝的獄警,跟霍克往b艙走去。 第188章 s7 e6.cao盤手 b艙的結構和a艙完全一樣, 如果不是監房里關著的都是陌生面孔, 李維斯甚至會以為自己回到了a艙。 霍克讓獄警將李維斯關進天眼正對的隔間,吩咐幾句之后便離開了。艙體封閉還不到一個小時,臨時被抽調到平行艙輪值的dhs獄警們還沒意識到加布林號已經被劫持了, 仍舊和平時一樣有條不紊地工作著。 李維斯坐到下鋪的床上,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右上臂的傷口立刻傳來鉆心的疼痛, 航海長那一槍雖然沒要他的命, 但因為距離太近,造成的傷口還是很嚴重的。 “我需要醫生?!崩罹S斯敲了敲鐵柵門, 向獄警道,“叫他們送克拉克夫人過來!” 霍克臨走之前留過話, 所以獄警沒有像對待普通犯人一樣先揍他一棍,打開通話器請示了一下, 回道:“平行艙在封閉中,克拉克夫人暫停工作?!?/br> 看樣子克拉克夫人已經被控制住了,李維斯心中一沉, 將自己上臂的傷口給他看:“我在流血, 必須處理傷口?!?/br> 獄警拿了個急救箱丟進監房:“自己處理吧?!?/br> 李維斯道:“我傷到的是胳膊,一只手怎么包扎?” 獄警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有霍克的指令,不敢讓他流血而死,便問同伴:“這里有誰懂外傷處理?” “沒有, 會的都被叫到外面去輪值了?!蓖檎f,忽然想到什么,往船艙深處掃了一眼,道,“倒是有個犯人聽說是醫生……或者博士?誰知道,過去問問吧?!?/br> 李維斯心中一動,立刻便猜測他們說的是伊藤健太,果然,片刻之后獄警帶著一名頭發花白的日裔男人走了過來。 伊藤健太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喪氣臉,面對李維斯沒有露出半點詫異,像陌生人一樣給他做了檢查,對獄警道:“傷口很深,要清理縫合,另外他在發高燒,可能是感染了傷寒,需要抗生素和消炎藥?!?/br> 獄警拿了他要的藥品過來,伊藤健太一一確認了,道:“用藥以后可能有過敏反應,得有人觀察他幾個小時?!?/br> “那你就暫時待在這里吧?!豹z警沒有多想,畢竟他只是個n級犯,這些年也一直很本分。 伊藤健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開始給李維斯清理傷口,眼角瞥到獄警走遠了,才低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霍克在改變航線?!崩罹S斯假裝體力不支躺倒在床上,用被單擋住嘴,小聲道:“我上周被引渡的時候出了點事,dhs這周要派調查組來,霍克打算劫持加布林離開美國?!?/br> 伊藤健太吃了一驚,暗淡的眼睛瞬間瞪圓。李維斯又道:“你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我的同事會找個適當的時機聯系司法機構。放心,一切都在我們掌握中,包括這艘核潛艇,我的上司也在潛艇上,正在給霍克導航?!?/br> 伊藤健太愕然,大概是弄不懂為什么他的上司會給霍克導航,但最終并沒有多問,只道:“我要給你清洗傷口了,沒有嗎啡,你得忍著點疼……霍克打算把加布林開去哪兒?” 生理鹽水澆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疼,李維斯咬著牙根忍住了,反問他:“你知道鯊魚島嗎?” “鯊魚島?沒聽過?!币撂俳√f,放下生理鹽水,換了酒精,“大概在哪里?” “加勒比海,古巴以南……??!”酒精沾到傷口火辣辣地疼,李維斯猝不及防大叫一聲。伊藤健太往他嘴里塞了一卷紗布,不再說話分神,飛快給傷口消毒處理。 李維斯疼得眼前發黑,好不容易熬過去,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了。 疼過之后整個人都虛脫了,大腦放空,傷口縫合的時候反而沒有那么難以忍受,李維斯看著伊藤健太穿針走線,仿佛在看別人的胳膊,吐出紗布弱聲道:“會不會ito研究所就在鯊魚島上?你感覺那里的氣候怎么樣,和費城、南卡差得多嗎?” 伊藤健太想了想,說:“要熱得多,確實很像古巴那邊的天氣,飛行時間也對的上?!?/br> “島上除了ito研究所,還有其他人的嗎?” “博伊爾不讓我們亂走,事實上研究所周圍都是原始森林,走也走不到哪里去?!币撂俳√f,“但我知道島上肯定有其他人,我曾經見過私人飛機降落在南面——ito研究所在島的北面——所以我想那邊一定還有亞瑟資本的其他據點?!?/br> 看來鯊魚島面積非常大,否則不會修建兩個以上的機場,李維斯好不容易忍到他縫合完,長長出了口氣。伊藤健太拆了幾包濕巾給他擦拭臉上和脖頸上的血污,湊在鼻前聞了聞,狐疑地道:“這是……腦漿?” 李維斯想起航海長死不瞑目的模樣,后知后覺地有點驚悚,道:“是航海長,他挾持我,被我上司干掉了?;艨藶榱隧樌鸭硬剂珠_去古巴,暫時讓我上司代替航海長的職位?!?/br> 伊藤健太再次瞪圓了眼睛,大約是對中國特工產生了特別的敬畏之情。 清理完畢,伊藤健太給李維斯打上抗生素和消炎藥,道:“你燒得厲害,還是睡一會兒吧,身體要撐不住了?!?/br> 李維斯大病未愈,幾近虛脫,然而還是硬撐著道:“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你知道亞瑟資本為什么要承建加布林這么一座潛艇監獄嗎?” 伊藤健太“哦”了一聲,似有所思,卻反問道:“你怎么想?” 看來他也懷疑過這個問題,李維斯道:“霍克封閉了平行艙,看樣子是打算帶著這一艇的重犯去往鯊魚島,亞瑟資本要這些人會不會有特別的意圖?” 伊藤健太默然不語,李維斯又道:“‘彼岸’在中國物色實驗體的標準是什么,你知道嗎?” 伊藤健太搖頭道:“其實‘彼岸’的實驗我參與得不多,大概是因為我父親的原因,他們對我并不是完全信任,只是技術上離不開我罷了?!?/br> 李維斯道:“就我們接觸過的幾個實驗體來看,都是經歷坎坷、性格極端、抱有執念,或者人格上有缺陷的人……” 伊藤健太沉沉接口道:“加布林關著的都是這種人,而且都是其中的典范?!?/br> 看來他們的猜測是一致的。 片刻之后,伊藤健太低聲道:“其實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亞瑟資本從二戰以來一直大力支持美國政府,曾經為當局立下汗馬功勞,但因為一些政治斗爭,一直沒能在食物鏈的頂端分到一杯羹,反而被排擠得越來越邊緣化。博伊爾一直認為美國政府在走下坡路,總統一屆不如一屆,自特朗普執政以來更是江河日下?!?/br> 他頓了一下,嘴角一勾道:“尤其是和中國相對比——這個對照組太殘酷了?!?/br> 李維斯對政治關注不多,但也知道當年特朗普上臺曾經在整個美國,尤其是精英階層掀起過怎樣的軒然大波。不滿這位土豪網紅的人何止千萬,當年他的“推特治國”可以說是引發過全世界范圍內的群嘲。 與之對比,中國政府的務實穩健確實令人更值得欣賞。 所以,伊藤健太是認為,當初亞瑟資本被美國當局“卸磨殺驢”,又眼看著世界第一大國一路下坡,所以才搞出了超級腦計劃。 那么他們到底想用這批人干什么呢?暗殺總統?破壞社會秩序然后重新洗牌政治格局? “超級腦計劃的主導者到底是誰?”李維斯問伊藤健太,“是博伊爾嗎?亞瑟資本的掌舵者知不知道他在執行這項計劃?他身后有沒有其他cao控者?” 伊藤健太道:“亞瑟資本董事會執行主席是現年七十八歲的史賓賽老先生,但據說他其實已經不太管事了,亞瑟的主要業務都是他的智囊團在運作,而智囊團的首席就是博伊爾。river是亞瑟最活躍的子公司,也是博伊爾一個人的天下?!?/br> “他為什么這么信任博伊爾?”李維斯不解地問。 “博伊爾據說是史賓賽精心選定的門徒,就像你們中國的‘關門弟子’一樣?!币撂俳√f,“而且博伊爾還是他孫女的未婚夫,可能很快就要成為真正的孫女婿了?!?/br> “珍妮?”李維斯脫口而出。 “珍妮弗·史賓賽?!币撂俳√f,“你知道她?” “博伊爾在巴哈馬有一座私人島嶼就是以‘珍妮’命名的?!?/br> 伊藤健太蹙眉沉思少傾,道:“所以,我猜測超級腦計劃的主導也許就是博伊爾,他身后的那個cao盤者根本就是他本人?!?/br> 是嗎?博伊爾就是cao盤手? 李維斯默默思索著,伊藤健太的推測不無道理,比起七十八歲的史賓賽,正當盛年的博伊爾更像是那個試圖讓亞瑟資本回到權利頂端的野心家。 原來他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最大的莊家,其實一直就在他們面前……嗎? 第189章 s7 e7.掛床單 無論超級腦計劃最大的boss是誰, 博伊爾還是史賓賽抑或是珍妮弗, 把這么一船亡命徒帶到鯊魚島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李維斯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半明半暗之間又看到了那艘畫著紅圈的三軛大帆船。隨著噩夢一再重復,夢中的情景也一次次增補著微妙的細節, 李維斯的視線越過翻涌的江面,依稀看到岸上壘著高高的磚墻,墻頭半舊的旗幟在風中翻卷, 拼湊出一輪血色猩紅的太陽。 驀然睜開雙眼, 伊藤健太佝僂著腰坐在鐵閘門前,大廳里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孤清麻木的臉上, 讓李維斯恍惚然有種時光閃回的錯覺——八十年前,伊藤光是不是也曾這樣站在南石頭懲戒所的鐵獄門前, 看著自己那些冷血殘酷的同僚? “怎么了?”伊藤健太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回過頭來, 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在退燒了,有什么不舒服嗎?” 他的手柔軟修長, 像所有外科醫生的手一樣, 李維斯在他的觸碰下卻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沒什么,只是睡不安穩?!崩罹S斯翻了個身,自然而然地離開了他的手掌。伊藤健太沒有多想,淡淡道:“藥物副作用,難免的, 誰待在這兒也睡不了好覺?!?/br> “還記得你給我說過的那個‘初始病原體’嗎?”李維斯問他,“你說過,初始病原體的原始dna是‘超級腦’研究中最關鍵的‘錨點’?!?/br> “哦?怎么?”伊藤健太一愣。 “唐輝之后,你們有沒有再繼續尋找那個dna?”李維斯低聲問,“并不是完全找不到線索,對嗎?你的曾祖父曾經參與過最初的實驗,南石頭懲戒所的難民也應該有相應的清單,只要找到八十年前參與過他實驗的難民,順著他們的家族譜系就能找到他們的后人?!?/br> 伊藤健太臉色晦暗不明,似是而非地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鐵柵門外,仿佛在逃避什么。李維斯觀察著他的表情,繼續道:“以亞瑟資本的財力物力,只要你提出來,他們就能想辦法把這些人的dna一一收集起來,供你慢慢篩選,不是嗎?” 伊藤健太沉默不語,隔了很久才轉過頭來,低聲道:“事情已經過去八十年了,那個年代和現在不一樣,整個中國深陷戰爭,國土淪陷人口流離,戶籍制度基本就是一張廢紙。南石頭懲戒所的難民登記十分潦草,而且大半在最后撤離的時候都被焚燒掉了,根本不可能和現在存活的人對上號?!?/br> 頓了頓,他艱難地道:“事實上,我的曾祖父最后被遣返本土,接受軍事法庭的問責,就是因為他篡改了這個實驗最重要的一部分記錄……時隔八十多年,我不想揣測他的心理,但我想他并不是像石井四郎那樣的極端軍國主義分子,他在骨子里還是一個有良知的醫生,只是被時代的洪流挾裹,短暫地迷失了本性?!?/br> 他看著李維斯,一字一句地道:“即使面臨著可能被槍決的罪名,他也沒有把那些被隱藏的實驗結果交給當時的日本軍部,我想,他不想讓自己的醫學成果變成殺人武器?!?/br> 他的臉逆著燈,花白的頭發微微反光,像暗夜里火灰的余燼。李維斯相信他此刻剖白是發自真心的,也許,八十年前伊藤光的悔恨也是發自真心的。 如果沒有戰爭,伊藤家族也許會延續他們的輝煌,取得矚目的成就,然而就像伊藤健太說的那樣,誰都躲不過時代的挾裹,那場席卷全世界的殘酷戰爭不但毀掉了無數中國家庭,也毀掉了這個本該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的日本家族。 此刻,另一場陰暗的戰爭又正在毀滅伊藤健太,毀滅這個家族的最后一人。 “我和我的曾祖父一樣,并不想成為別人的殺人武器?!币撂俳√脸琳f,“所以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過初始病原體和錨點的事。誠然,我希望我們家四代人為之奮斗的醫學項目能夠取得完滿的成功,但如果這個研究的成果將會落在亞瑟資本的手里,那我寧愿它半途而廢!” 他起身站在鐵閘門前,目光掃過b艙密密麻麻的監房,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道:“如果你和你的上司行動失敗,這些人最后順利到達鯊魚島,只要沒有‘錨點’,他們最多只能被改造成‘快銷品’,誰也活不過半年以上?!?/br> 他回頭看向李維斯,黑眸死灰復燃一般閃爍著暗淡的光輝:“我的緘默,是守在地獄前的最后一道底線?!?/br> 看著伊藤健太,李維斯內心有些難以表述的震撼,這個人太復雜了,已經很難用“好”與“壞”來給他下定論,他對醫學的執著讓他成為博伊爾的幫兇,但家族經歷和父親的死又讓他保留著最后一線人性的清醒。 他寧可被亞瑟資本抹去所有身份記錄,借著殺人犯的殼子茍延殘喘,把自己當做守在地獄前的最后一道底線,卻始終沒有放棄活下去…… 只是怕死嗎? 未必。 每個人都有心中的執念,伊藤健太也是,他的執念就是伊藤家族投入了四代人的這項醫學研究,他始終抱著一線希望,期待超級腦研究能夠取得完滿的成功。 一剎那,李維斯幾乎確定,他已經找到了那個“錨點”,或者最起碼,他已經有了尋找初始病原體dna的線索。 只是,在確定自己的成果不會被用于殺人武器之前,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 “好了,藥打完了,沒有過敏?!币撂俳√D瞬間又恢復成了那個死氣沉沉的bn12,給李維斯拔掉打完的點滴針,佝僂著身子坐到他床腳,勸道,“你需要休息,別仗著年輕健壯過度透支自己的身體,小小的傷寒有時候也能要了你的命?!?/br> 李維斯點點頭,起身上了個廁所,回到鐵柵門前沖監控天眼打了一組手勢,示意宗銘設法和自己見一面。 外面天應該已經亮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是加布林例行上浮的時間,不知道霍克要怎么應付dhs的人。這么要命的關鍵點,他可能不會允許宗銘離開主控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