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唐輝單手捂著臉,點頭,卻又立刻搖頭:“不行,他們抓走了小熠……我不能……他們是魔鬼,小熠那么小……” 提到小兒子,唐老太太一顆心針扎似的疼,死死按著胸口深呼吸幾次,道:“今天早上,小桑來接小熠上學,他把我藏在暗室里,把小熠藏在閣樓上。那些人打他,威脅他,用槍指著他的頭,他到死都沒有告訴他們一個字?!?/br> 唐輝一怔:“桑、桑菡?” “他現在就在重癥監護室里,生死未卜?!碧评咸焯髦鴾I說,“從樓上抬下來的時候,他遍體鱗傷,整個人都躺在鮮血里,可他拉著我的手跟我道歉,說沒有護住小熠,對不起,對不起……唐輝,他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們為了自家人包庇那些傷害他的歹徒、幕后兇手,我們怎么配他這樣以命相護?” 唐輝痛苦地抽噎著,道:“可是小熠是無辜的,如果我……他們不知道會用什么可怕的方法對他?!?/br> 唐老太太哭道:“小熠是我的孩子,桑菡也是他母親的孩子,我們心疼小熠,難道就不用顧及救命恩人了嗎?何況,你真要一輩子受人要挾,繼續一步步錯下去嗎?” 她深深吸氣,拉著兒子的手沉聲道:“小輝,人各有命,如果小熠過不了這個坎兒,那就當是他的命吧,他知道你是為了桑菡,為了那些被你害過的無辜的人,他會原諒你的?!?/br> 唐輝痛得整個人都痙攣了起來。唐母輕輕撫摸他的手背,眼淚一滴一滴掉在那蒼白的皮膚上面:“唐輝,人生不光是活著,還得活得坦蕩,活得有脊梁?!?/br> 唐輝終于哭出聲來,慘然道:“媽……” “嗯?!碧颇赋橐鴳艘宦?,柔聲道:“小輝,別怕,媽和小熠都陪著你,一個家,三條命,一起給你還這筆債?!?/br> 第144章 s6 e4.要真相 唐輝的妥協與其說是對罪行的悔悟, 不如說是對家人的懺悔。 家, 永遠是這個男人的執念,超越法律、超越道德、超越他人的生命。 或許從三年前接過父親的重擔開始,他已經把自己逼進了人生的死胡同, 這輩子都注定出不去了。 唐熠綁架案發生十二小時之后,唐輝終于放棄緘默,向警方承認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 “胡查理是我殺的, ‘青年科學家評選’當夜, 我cao控我的司機小趙撞死了從隔離帶逃出來的胡查理。之后在去警局的路上,我又在等紅燈的過程中遠程控制了齊冉, 但是當時距離太遠,我經驗不足, 沒能徹底殺死她?!?/br> 隔離病區地下室,唐輝半靠在病床上低沉地講述著, 臺燈的燈光柔和昏黃,讓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再那么蒼白,多了幾分屬于人類的溫度:“幾個月后, 我借商務會談的機會入住麗景星匯酒店, 在那里控制張斌和周寶妹自相殘殺,同歸于盡。這四個人可以說都是我殺的,不管直接還是間接。昨晚我本來還應該殺掉宮以晴,但……” 病床對面的椅子上分別坐著桑國庭和宗銘,李維斯作為書記在一旁做筆錄。這場審訊在警方內部是高級保密的, 為了避開內鬼,桑國庭將信息緊縮在了umbra內部。 除了他們,唐母也在現場陪著兒子。她堅持這么做,桑國庭在反復考慮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有她在場,唐輝情緒平靜,配合度也極好。 “這四個人,你為什么要殺他們?”桑國庭問,“有人向你下達命令?或者威脅你?” 唐輝沉默了片刻,說:“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故事,我會從頭說起,但在這之前我想提個要求?!?/br> 桑國庭道:“超級腦案件非常特殊,鑒于它的危險性、危害性,如果你提供的情報意義特殊,立下大功,將來我們可以在法庭上為你出具說明。另外你本人接受過超級腦改造,可以算是受害者之一,如果殺人是受人威脅、指使,對量刑將是一個重要的考量?!?/br> 唐輝淡淡一笑,道:“不,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要求一點——在整個偵破過程中警方必須將唐熠的生命放在首位,不惜一切代價進行營救?!?/br> 桑國庭道:“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本身就是我們應該做的?!?/br> 唐輝再次沉默,少頃低啞地開口,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蕭索:“其實我也時常問自己,這一切到底是怎么開始的,我從什么時候走進了這個可怕的噩夢。后來,我想也許在六年前我第一次走進沃頓商學院的課堂,它就開始了吧?!?/br> 唐輝大學畢業之后一直留在家里給父親幫忙,隨著唐晟的業務一再擴大,唐致賢決定送他去美國接受更高級的商業教育。 那是2021年初秋,24歲的唐輝帶著野心和憧憬走進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在一次演講中遇到了他一生中的“貴人”。 著名投資公司“river”的cio(首席信息官)博伊爾在沃頓舉辦了一次關于“中國明清時期商業模型”的演講,唐輝作為聽眾席中唯一的中國人向他提了幾個頗有深度的問題。演講結束之后,博伊爾的助手給了唐輝一張名片,告訴他博伊爾最近在做一些中國商業的深度調查,希望能夠和他聊聊。 唐輝把這當成river有意進軍中國的信號,作為唐晟未來的掌舵人,他自然非常愿意多了解一些博伊爾的想法——也許將來唐晟能夠成為river在中國的第一個投資對象呢? 在之后的兩年里,他和博伊爾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博伊爾身上他學到了很多西方商業理念,而博伊爾也經常感嘆他特有的中式思維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靈感。 但至始至終,river都沒有啟動他們的中國投資計劃。 臨近畢業的時候,唐致賢出事了,唐輝五雷轟頂,第一時間趕回家中,迎接他的是父親的慘死和弟弟的發瘋。 二十六歲的唐輝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頭沉甸甸的擔子,他強忍悲痛處理父親的后事,安慰母親,同時尋找合適的醫院為唐熠治療。不久之后,當唐熠情況好轉,能夠說出斷斷續續的句子時,他才知道害死自己的父親的兇手竟然是通查和鄭城! 而這個時候,唐晟因為鄭氏集團的倒戈一擊,資金鏈嚴重斷裂,搖搖欲墜。 唐輝輾轉在公司與醫院之間,心中懷著對鄭城和通查刻骨的仇恨,整個身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撕得支離破碎。走投無路之際,他想到了博伊爾,于是硬著頭皮回到費城,請求river給自己提供風險投資。 出于對博伊爾的信任,唐輝把家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對他和盤托出,包括唐致賢、鄭城和通查之間長達十幾年的糾葛。他本來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但那段時間他太累,太崩潰,所以對亦師亦友的博伊爾失去了應有的警覺。 “我最大的錯誤,大概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但當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老師,也是我拯救唐晟的唯一的希望?!碧戚x低沉沙啞地講述著,“博伊爾先是非常誠懇地安慰了我,之后問我‘你現在有什么打算?’我告訴他我已經束手無策了,既無法支撐唐晟,也沒有證據把通查和鄭城送上法庭?!?/br> 那天的情景在腦海中像昨天一樣清晰,唐輝清楚記得在博伊爾寬敞的客廳里,他給自己灌下一杯白蘭地,對博伊爾說:“謀殺案唯一的人證是我弟弟,但他已經被診斷出嚴重的精神障礙,法庭根本不會采信他的證詞。即使采信,我也不能把他送到警局去一遍一遍地接受盤問——他才十三歲,反復回憶那些可怕的場景會徹底毀了他?!?/br> “太遺憾了,唐?!辈┮翣柦o他添上酒,同情地說,“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可是你的家人現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得像個男人一樣堅強起來。我知道你迫切地想要為你父親報仇,想挽救唐晟,但……你必須得想出實質性的方案來?!?/br> “我知道,可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碧戚x無奈地說,“博伊爾,你了解唐晟,我曾經跟你談過我父親最近的商業計劃。你能不能考慮讓river給我一筆投資?我只要有一期的周轉資金就能度過這個難關?!?/br> 博伊爾為難地沉默了,握著酒杯想了很久,抱歉地說:“對不起,唐,出于個人感情我非常想幫你,但你知道,作為river的cio我必須對得起董事會的信任?!?/br> 唐輝瞬間便絕望了,但博伊爾又說:“不過有條路也許可以試試,river投資了一個非常尖端的醫學計劃,他們的cto(首席技術官)想在中國地區設立一個實驗室,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合伙人。如果你愿意接受這個項目,唐晟就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投資。你拿這筆錢打個時間差,或許就能度過這個難關?!?/br> 唐晟從未接觸過醫學項目,但這個消息對唐輝來說不啻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立刻接受了博伊爾的建議,和他一起約見了那位神秘的cto——dr.ito。 他們乘博伊爾的私人飛機從費城出發,幾個小時之后到達一座風景優美的研究中心。唐輝全程被蒙著眼睛,對飛機航向、目標方位一無所知,博伊爾對此的解釋是“商業保密”。 dr.ito還有個日本名字叫做伊藤健太,他是美日混血,高大英俊,卻有一種日式的病態美,仿佛從沒見過陽光似的,整個人散發著陰冷的潮氣。 經過他的解釋,唐輝終于知道這地方為什么這么神秘了——他們進行的所謂“醫學計劃”根本是違法的,他們試圖用藥物和機械改造人類的大腦,激發人類某個方面的極限。 他們根本就是在試圖改變人類對于“人”的基本定義!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伊藤健太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有著宗教一般的狂熱,他非常詳盡地給唐輝解釋了這種改造可能帶來的改變——它能徹底修復人腦的各種缺陷、傷病,能治療早期腦瘤,能治愈帕金森癥,甚至有可能治療腦癱。 “我承認我的一些試驗方法在醫學界,甚至在法律上都有很大爭議,這也是我們為什么進行秘密研究的原因?!币撂俳√珜μ戚x說,“但我相信我的思路是對的,在病毒日新月異,人類面對著越來越多前所未有的疾病的時候,我們醫學工作者的思路也應該更開放,更大膽!我的父親、祖父都曾致力于此,在我有生之年必將完成他們的理想!” 唐輝參觀了實驗室,參觀了那些接受過腦部改造的小白鼠和猴子,它們明顯要比同類更聰明,更冷靜,在搶奪食物的時候它們甚至能令競爭者像冰塊一樣僵化,搶先拿到最好的東西。 他還看到了一些接受過輕微治療的腦病患者資料,他們有些人的病灶減輕了,有些人雖然沒有減輕,但看上去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整個人變得樂觀而堅強。 唐輝一開始對這個醫學項目簡直毛骨悚然——如果一個人的大腦被改造,被注射刺激發育的藥物,被植入生物微芯片,那他還算是原來的他嗎? 甚至,還算是純正的人類嗎? 但隨著深入的了解,他像著了魔一樣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如伊藤健太所說,如果腦病患者接受改造之后能夠徹底痊愈,變得比健全人更聰明、更強大,那么正常人呢? 如果他接受了改造,有沒有可能變得強大起來,弄死那些殘殺父親、傷害弟弟,差點搞垮唐晟的人渣? 第145章 s6 e5.修羅道 清晰的記憶在某些關鍵點上卻變得模糊起來, 唐輝皺眉沉思, 竟有些無法確定接受超級腦改造到底是他自主的選擇,還是被伊藤健太刻意蠱惑的結果。 大約有些事身在其中的時候總是迷惘的,只有走出來以后才能隱約看清一些真相。 無論如何, 最終結果是他接受了改造,把自己變成了惡魔的傀儡。 “從研究中心返回費城兩天之后,博伊爾告訴我river沒有通過對唐晟的評估, 因為我們之前完全沒有從事醫學研究的經驗?!碧戚x一邊回憶一邊低沉地陳述著, “我當時幾乎絕望了,因為在研究中心的時候伊藤健太曾經給我介紹過新實驗室的科研規模, 我大致估算過投資額度,可以肯定如果拿到那筆錢我就完全能夠盤活唐晟?!?/br> 他頓了一下, 自嘲地笑了笑,道:“這大概是商場上最低級的戰術了吧, 所謂‘欲擒故縱’,我在別人身上用過無數次,但直到自己被套進去才發現面對誘惑保持清醒是多么艱難的事情——當一個人身處絕境, 求生欲會讓他刻意放大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 從而忽略一些潛在的危險,忘記應有的警惕?!?/br> 為了river的投資,為了變成強大的異能者給父親報仇,唐輝用自己和博伊爾做了交易。 他自愿接受超級腦改造手術,成為伊藤健太的第一個活體實驗對象, 并接受他對自己的長期病理觀察。而作為交換,river將ito的中國實驗室項目全權委托給唐晟,并在他手術前一天付清了所有款項。 幾天之后,唐輝帶著他恐怖的大腦回到中國,在river的幫助下力挽狂瀾拯救唐晟。數月之后,“彼岸”實驗室秘密建成,開始在中國境內展開超級腦研究。 “那么,‘彼岸’的日常運行由唐晟負責?”宗銘問唐輝,“伊藤健太呢?他也到中國來了?” “不。雖然唐晟接下了‘彼岸’項目,但實際上只負責行政和財務層面的管理,直白地說,就是讓它的所有文件合法合規。而它實際的運營是由‘第九基金’負責的。第九基金以慈善為名長期捐助一些公益醫療項目,‘彼岸’就掛靠在它麾下的某個研究所里?!税丁械娜藛T調配、科研進展,都直接向‘第九基金’負責。至于伊藤健太,他主要還是在美國的實驗室工作,只偶爾去‘彼岸’巡視,順便給我做一些檢查?!?/br> 唐輝說:“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是2025年圣誕節,那次他看上去有些奇怪,雖然他從來都是病態的、神經質的,但那次情況似乎格外嚴重。他給我做了常規的檢查,之后破天荒地和我聊了很久。他談到他父親、他祖父,還有他曾經在抗戰時期來過中國的曾祖。他說他們家是醫學世家,他從小就把醫學作為自己畢生的理想,但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卻對自己從事的事業產生的巨大的質疑?!?/br> 那天西堰市下了很大的雪,他們在紅酒會所頂層的品酒室里,伊藤健太喝多了,趴在弧形落地玻璃上感嘆地說:“看,這美麗的世界,可惜它很快就要被雪淹沒了……” 西堰市冬季經常下雪,但從來不會積得很厚,唐輝笑著說:“這里哪兒會下那么大的雪,明天早上天就會放晴了,雪水融化,又是燦爛的一天?!?/br> 伊藤健太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片,忽然默默地哭了起來,喃喃道:“白色,多么純美,多么圣潔,像新娘的白無垢…………可它變成雪鋪天蓋地落下來的時候,卻變得那么可怕,那么冷酷,將所有的生機都掩蓋、凍死……變成腐爛的淤泥,化成驅蟲的養料……” 唐輝瞠目,不明白大過節的他為什么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伊藤健太灌了大半瓶酒,像個孩子一樣跪在窗前大哭大叫,長篇累牘地控訴著什么,還滿地打滾兒。 唐輝哭笑不得,完全聽不懂他的日語,又勸不動他,只好等他哭夠了說累了睡著了,才將他抱到沙發上去醒酒。 那一夜伊藤健太反復呼喊著父親和祖父、曾祖的名字,語氣中充滿痛苦和絕望,唐輝出于好奇將他的一句夢話錄了下來,用app翻譯了一下,發現他說的是“爸爸,我應該切腹”。 從那之后,伊藤健太再也沒有出現過,river也再沒有派人給他做過什么檢查。唐輝以為他們的實驗出了什么問題,也曾擔心過自己的健康,但他派到鄭氏的臥底那段時間終于查到了一些關于通查的消息,所以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那邊,再沒有深究伊藤健太的事情。 “你是說,伊藤健太消失了?他離開了river?”宗銘問道。 “我不知道?!碧戚x說,“事實上我十分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那時候我對river的了解還非常膚淺,以為它只是為了錢而進行一些法律所不允許的藥物研究而已。后來我慢慢參與到‘彼岸’的事務當中,了解到它們的真實目的,才……總之,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如果伊藤健太那晚所說的話和他一直以來從事的工作有關,我非常懷疑他能不能活著回到美國本土?!?/br> “你懷疑他被river滅口了?”宗銘挑眉問,“river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 唐輝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具體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這樣猜測,是基于river對那些‘實驗體’的處理態度——‘彼岸’在過去一年多里滅口了幾乎所有暴露出來的超級腦,我不覺得他們會放過伊藤健太?!?/br> 直到伊藤健太消失,唐輝都沒有參與過“彼岸”具體的工作,他只負責通過唐晟掩蓋“彼岸”的存在。但2026年初,“彼岸”的負責人懷特聯系了他,告訴他一個“實驗體”可能出了問題,需要他動用自己的社會關系,協助一個叫胡查理的人將這個實驗體控制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唯一的實驗體了,“彼岸”并沒有像美國的ito研究中心那樣止步于動物實驗,而是將超級腦改造大規模地使用到了活人身上。 他第一時間致電博伊爾,責問他為什么放任“彼岸”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但博伊爾一改往日摯友般的模樣,冷漠地告訴他這是river和ito的決定,作為唐晟的總裁他無權過問一切技術細節。 “不過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我還是可以告訴你,這些實驗體都是自愿者?!辈┮翣栐陔娫捓锖谜韵镜卣f,“和你一樣,他們都是在了解了這個項目之后主動提出參與實驗的。唐,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這一點,你最清楚不過了,對嗎?” 唐輝第一次感覺到刻骨的恐懼,他意識到自己走入了一個陷阱,而設下陷阱的人,正一點點收緊他脖子上的繩套。 他的直覺是相當準確的,果然,幾個月之后,那個胡查理一直跟進的“實驗體”死了,不久之后,另一個“實驗體”也死了。 秋天到來的時候,他接到了博伊爾的電話,這次,終于輪到他下地獄了。 “他要求我跟進胡查理?!碧戚x的臉色變得分外慘白,不知道是出于緊張還是愧疚,右手神經質地抖著,“他說事情有了一些不好的變化,警方可能已經察覺了‘實驗體’的存在,只有胡查理一個‘觀察者’是不夠的,必須有個更高一級的人為他‘善后’?!?/br> “‘善后’?”宗銘問道,“你是指‘清掃’?或者說滅口?” 唐輝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才緩緩點了點頭,說:“是的,滅口,他讓我跟進胡查理,在關鍵的時候殺了他,保護‘彼岸’的秘密不被警方發覺?!?/br> 接到電話的時候唐輝簡直驚呆了,萬萬沒想到博伊爾聯系他竟然是想指使他殺人! 雖然他每天都想親手殺了通查和鄭城,但那是他的殺父仇人,他可從沒想過要殺掉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 唐輝不顧博伊爾的警告飛到費城,闖進他的辦公室質問他為什么要殺掉那些無辜的“實驗體”,為什么堂而皇之地指使自己謀殺。 博伊爾一反平時溫文爾雅的態度,尖刻地反問他:“你為river做過什么?你拿了river那么多錢,過去兩年多里為‘彼岸’做過多少工作?行政文件?稅單?環保審查?笑話!這些事誰不能做?我們為什么要選你?” 博伊爾拍拍他的臉:“親愛的唐,醒醒吧,天上不會掉餡兒餅,你該清楚river在你身上的投資不僅僅是為了你給‘彼岸’做一個四平八穩的殼子!你在接受ito改造的那天開始,就注定要為這個偉大的項目奉獻終身!” 唐輝沒料到他竟然露出了這樣的嘴臉,憤怒地道:“不!我不接受!我絕不會為了river殺人!我和river的契約受法律約束,我將立刻停止和你們的所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