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什么情況?李維斯有點摸不著頭腦。于天河站起身來, 對焦磊擺了擺手,說:“我們走吧?!弊叩介T口回頭,對李維斯語重心長地說:“我給他打過血清了?!?/br> “!”李維斯大驚, 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的工夫他和宗銘就決定了這么大的事情, 不禁又是意外又是擔心。 “你陪著他吧?!庇谔旌诱f,“他情況還算穩定,應該不會有暴力傾向了?!?/br> 李維斯對此抱有懷疑,但武器庫已經鎖了,手銬被他扔了, 電擊槍也被焦磊藏起來了,宗銘應該再找不到什么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只要自己不亂跑大概就沒事……吧? “你……要吃點兒什么嗎?”李維斯踅到床前,問宗銘,“喝茶嗎?吃茶點嗎?” 宗銘一臉淡漠的表情,搖頭,雖然沒了前幾天那種鬼畜病嬌的模樣,但另有一種別致的驚悚。 李維斯直覺他病還沒好…… “你過來?!弊阢懞鋈慌牧伺拇惭?,示意他坐下。李維斯心驚膽戰地坐過去,問:“怎么了?” 宗銘用說不清是內疚還是深情還是變態的眼神看著他,良久忽然嘆了口氣,說:“這兩天難為你了?!?/br> “???”李維斯一愣,下意識往遠處挪了兩公分,說實話習慣了他蛇精病的德行,忽然聽他說人話還怪可怕的。 “拉斯維加斯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弊阢懻Z重心長地說,宛若上世紀九十年代主旋律電影里病入膏肓的老干部,“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一方面是因為涉及局里的機密,我不能貿然開啟你那段時間的記憶,另一方面,你后來找我假結婚,我想著左右將來都是要離的,不如到時候兩件事一茬兒解決了,免得折騰兩次?!?/br> 既然他主動提起這件事,李維斯也就順桿問了一句:“三年前我到底為什么和你結婚?” 老干部嚴肅搖頭:“我都說了機密了,你現在密級太低,不能接觸這個檔次的秘密。那什么,好好干吧,等當了副處長就可以調閱卷宗了?!?/br> “……”誰要當你的副處長??!李維斯發現他作起妖來果然越來越別致了,一臉老干部的表情也能把人氣個半死。 “好了,別生氣了?!弊阢懹盅b模作樣地安慰起他來……好吧,在李維斯看來反正他是在裝模作樣,否則為什么他越說自己越生氣?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焦磊小心翼翼探進來半個腦袋:“領導,有個律師來了,說是你打電話叫他來的,讓他上來嗎?” “讓他進來吧?!弊阢懻f,等焦磊走了,拉著李維斯的手說:“這事兒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br> “???”李維斯被他一模手背,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片刻之后,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進來了,在宗銘床前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個文件夾:“宗先生,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查過了,您三年前和reeves先生在拉斯維加斯辦理的結婚證至今尚未在國內認證,所以原則上講不影響您三個月前向民政局提交的跨國婚姻申請?!?/br> “哦,那就好?!弊阢懺谟型馊说那闆r下稍微收斂了點兒,看上去不那么嚇人了,正經臉問律師,“那美國那邊的婚姻登記要怎么取消呢?” “這個就有一點麻煩了?!甭蓭熣f,“因為reeves先生目前為止還是美國人,這份結婚文件當時已經經過內華達州認證了,所以在美國那邊你們必須辦理一個解除婚姻的手續?!闭f著,他打開文件夾,將兩份文件分別遞給他們倆,“不過沒關系,我們律所可以代理一切業務,你們只要簽幾分文件就可以了,這個是代理證明,這個是解除婚姻申請,還有這個……” 李維斯在律師的指點下簽了好幾份文件,宗銘把他那份也簽了。律師收拾了文件,說:“正常幾周之內就能辦妥,你們不必擔心。另外,你們國內的結婚證也馬上要辦下來了,二十天之內移民局會來家訪,下個月底你們就能辦喜事了?!?/br> “……”李維斯有些無語,忽然感覺整件事都特別富有戲劇感,他前腳才簽完離婚代理,后腳又要和“前夫”辦喜事……這特么是個什么鬼的邏輯??! 然而宗銘非常淡定,說:“麻煩你了,貴所辦事我很放心?!?/br> “應該的?!甭蓭煹玫剿目隙ㄊ中牢?,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便告辭離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李維斯站在那兒,莫名有些無所適從,往沙發走了兩步,發現離宗銘的“安全距離”有點兒遠,回頭看看他,只見他一臉喪氣地躺在床上,貼著一腦袋藍牙傳感器,居然沒有喊自己過去。 血清起作用了? 李維斯松了口氣,坐到沙發床上,打開筆記本要碼字,就聽宗銘說:“家訪應該問題不大,就是走個形式?!?/br> 李維斯“哦”了一聲,宗銘又問:“要辦個婚宴嗎?焦磊問了好幾次了,局座也說要參加,還要當證婚人?!?/br> 李維斯不知道他為什么提起這個來,遲疑道:“……會不會太麻煩?” “哦,也是,反正馬上還要離的,折騰一次怪尷尬的?!弊阢懱稍诖采?,眼神有點放空,還有點悲戚戚的。 “要么辦一下?”李維斯感覺他好像言下之意是想辦的,便試探著問。結果宗銘又傲嬌起來了,嘲道:“辦什么啊,假惺惺的,都是假的?!?/br> “那你的意思是?”李維斯有點摸不準他的脈。 “沒什么意思?!弊阢懨加铋g忽然浮起一絲戾氣,翻身背對李維斯的方向,一聲不吭地閉上了眼睛,那生無可戀的模樣簡直比于天河這個真·失婚鰥夫還頹廢。 李維斯對自己的血清也是個大寫的服氣,居然活生生把個病嬌鬼畜變成了白蓮棄夫! 這是不想和自己離婚的意思?李維斯猜了半天,只猜出這么一個可能性,聯想起前兩天宗銘那恨不得把自己栓在褲腰帶上的樣兒,甚至感覺他關于婚禮的這段話簡直就是一場含蓄的求婚——大辦婚禮,不想離婚,那就是想弄假成真,跟自己過一輩子的意思? 李維斯猜來想去一下午,晚上做夢竟然夢見自己在結婚,場面異常弘大,草坪上擺著鮮花裝飾的拱門,四周是香檳玫瑰和百合花裝飾的花柱,自己穿著純白色的禮服站在紅毯這頭,宗銘穿著純黑色的燕尾服站在紅毯那頭,隔著花門微笑著看著他。微風吹過,粉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 李維斯活生生被嚇醒了,一看表才凌晨六點,不禁懷疑自己是這兩天小言女主附體,居然做起了這么瑪麗蘇的春夢。 哦,這算春夢吧? 接下來的一整天,宗銘分外沉默,一直躺在床上表情肅穆地思考著什么哲學問題,既不寫報告,也不看卷宗,連飯都吃得特別少。李維斯非常擔心,問于天河他這是怎么了。于天河看了他二十四小時的體征監控記錄,說:“他的微神經元異變減緩了很多,不過腦波活動也減緩了,好像還有抑郁的傾向……你是不是說什么刺激他的話了?” 李維斯默默扶額,感覺自己有點罪孽深重…… 次日上午,李維斯剛伺候宗銘吃完早飯,律師又來了,說是宗銘叫他來立遺囑。 “遺囑?”李維斯驚悚莫名,“你瘋了?為什么要立遺囑?” 宗銘懨懨地說:“趁著我身邊還有人,把后事交代了吧,不然哪天你離我而去,我兩腿一蹬連個辦喪事的人都沒有?!?/br> “你在瞎說什么???!”李維斯簡直要瘋。 “我瞎說什么?”宗銘自嘲地笑了笑,說,“雖然你已經鐵了心要和我離婚,連婚禮都不想和我辦了,但我還是要為你著想一二。我名下的現金和信托分成兩份,一份給你,一份你幫我交給局座,我說過要給局里捐個美食城的,你們幫我把心愿了了吧。剩下的不動產,石湖農場和鳴翠苑的房子留給你,商鋪和馬場你找個靠譜的慈善基金捐了……” “……你夠了!”李維斯看著他要死要活的樣兒,整個一個五雷轟頂,這是求婚不成要逼婚么?九位數的遺產砸過來看你接不接的意思? “您先回去吧,這事兒我們要再商量一下?!崩罹S斯二話不說拉著律師送出門去,“麻煩您白跑一趟,他這兩天情緒有點兒不穩定,您最好不要再接他的電話?!?/br> 律師也感覺哪哪兒都怪怪的,巴不得走人,隨意安慰了他幾句便拍拍屁股走了。 李維斯回到樓上,宗銘肅穆望天,不知道在腦補什么奇怪的東西。他站在門口醞釀了半晌,走過去,正色道:“婚禮還是辦一下吧,等移民局通過了就讓焦磊去訂場地,我要西式的,中式喝酒太多,我酒量不好……我朋友不多,留十張請柬就夠,其他的你決定?!?/br> 宗銘慢慢將視線挪到他臉上,不確定地看著他。李維斯心一橫,說:“圣誕節給我mama打個電話,你打?!?/br> 一句話出口,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宗銘悲戚戚的目光漸漸泛起一絲暖意,嘴角一翹:“還離婚么?” 李維斯感覺臉有點發燒,抿著嘴唇忍了半天,終于說:“你決定吧,上次是我決定的,這次歸你,公平公道?!?/br> 宗銘沉默少頃,點頭:“好?!?/br> 李維斯一下子做出這么大的決定,心里卻還是忐忑的,不知道宗銘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在發病,等他醒了以后會不會反悔。 然而承諾的話已經說出口,后悔也來不及了,左右人這一輩子總要冒些險的,就算將來被反悔了又怎么樣,人生誰能不失戀呢? 大不了再離一次婚,也和以前確定的流程沒差。 好不容易動心一次,總要給這份說不清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的感情一個像樣的交代。 “我去拿拿些點心給你吃,你早飯吃太少了?!崩罹S斯干完一件人生大事,感覺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也不糾結將來會不會被甩的問題了,將茶壺燒上水,下去廚房拿點心了。 宗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從枕頭下面摸出自己的基佬紫手機,撥了律師的電話:“幫我撤回財產公證吧……是的,不需要了,我大概要玩真的了?!?/br> 第86章 s4 e11.占有欲 注射血清四天后, 于天河發現宗銘的腦部異變徹底平靜下來, 胼胝體微神經元回歸正常。 第五天,宗銘的抑郁癥逐漸消失,從表面上看, 已經和從前的他沒有任何區別了。 天空落了薄薄的雪,于天河拉開窗簾,將窗戶推開一道窄縫, 潔白的雪花被寒風卷進來, 瞬間便化作一絲淡淡的水汽。他回頭看看宗銘,問:“你想清楚了?真的要結婚了?” 宗銘點了點頭, 推開書柜,在密碼鎖上輸入一串數字, 長長舒了口氣:“你兒子太厲害了,這個密碼我解了七天才解開……再有這樣的兒子給我也來一打吧?!?/br> “你當是啤酒嗎?還論‘打’算!”于天河不悅地說, “問你話呢,你真的要和reeves結婚嗎?” “真的?!弊阢懘蜷_工作臺上的電腦,在上面搜索著什么, “比鉆石還真?!?/br> “你愛他么?”于天河走過來, 雙手抱臂倚在門上,認真地問。 宗銘低頭看著全息屏,沉吟片刻才說:“愛?!?/br> 于天河被他如此言簡意賅的答案噎住了,頓了一下才說:“你確定你是真的愛他,不是藥物影響之下的幻覺嗎?” 宗銘難得嚴肅, 正色道:“其實我一直是清醒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干擾素和血清對我是有影響,但只是把有些東西放大了,并沒有帶給我什么無中生有的感情?!?/br> 于天河若有所悟。宗銘繼續鼓搗電腦:“也許在你們眼中我這些天是在發神經,但事實上我只是在嘗試從另一個角度看世界而已——一切都是真實的,我也是真實的,只是我對有些事情的看法改變了?!?/br> 于天河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是要當哲學家么?” “精神病都是哲學家?!弊阢懧柭柤?,“你看過《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嗎?很多精神病其實只是換了一個角度思考世界罷了。我這些天就像被強制改變視角,看到了很多以前沒看到的東西,包括我自己身上的東西?!?/br> “所以你終于意識到你是愛他的了?” 宗銘停下手,雙手合十支著下巴,認真地說:“我也說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和以往對任何人的都不一樣。你知道的,我其實是個很薄情的人,喜散不喜聚,對于過去,即使再美好也從不留戀和緬懷。我媽爸走了以后我甚至很少想到他們的樣子,我在理智上會懷念他們,但我很清楚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那么一天?!?/br> 于天河沉默,他很了解宗銘,這是一個外熱內冷的男人,看似活得花團錦簇,其實內心煢煢孑立,從不對某個人或事產生過多的情感依戀。 這也許和他過度獨立的幼年時代有關,也或者和他的工作有關,他從小就習慣甚至是享受一個人的狀態。 “我和吳曼頤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但即使她死了,我更多的也只是想查清楚誰害了她,給她一個交代,在情感上,我并沒有對這個meimei有過度的留戀?!弊阢懙卣f,“也許是天生的,也許是生生死死看得太多,我這個人的心非常硬,包括對我自己——如果知道我明天會死,今天我也不會對自己的命運有什么特殊的傷感?!?/br> 頓了片刻,他語氣一轉,沉沉道:“但是李維斯不行,我無論從情感上還是理智上,都無法接受他會離開我這個現實?!?/br> 于天河神色微動。宗銘蹙了蹙眉,雙手交握,下意識地用手指摩擦著自己的鼻尖,緩慢但堅定地說:“治療開始的幾天,我大腦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有人要殺他,如果我不看牢他,很可能下一秒就要面對他的尸體……那幾天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焦慮的日子,我從沒有活得那么緊張過,我每一秒都怕得要死,怕我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后來你給我用了他的血清,我慢慢清醒過來,我知道我過去幾天都對他做了什么,于是又陷入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惶恐——我怕他生我的氣,就這么離開我?!?/br> 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笑了,說:“這兩種心態在正常狀態下看都特別可笑,但對當時的我來說非常真實,非常自然。我來回想了很多次,我確定我離不開他。我對他有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占有欲,我從來沒有對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或事物有這么大的執念,如果沒有他,我覺得我后半輩子都沒辦法活了,離開他的每一天我肯定都會猜測他在干什么,跟誰在一起,我要怎么才能把他搶回來,順便把跟他在一起的那個人殺了……” 于天河下眼瞼抖了抖,說:“喂,你是警察!” “我只是打個比方?!弊阢憯倲偸?,“如果這就是愛的話,那我應該非常愛他……這是愛吧?” “也許吧?!庇谔旌犹裘嫉?,“每個人對愛的感覺都不相同,但你這種情況應該是極為極端的愛了,我想不出其他解釋?!?/br> 宗銘不再說話,接通打印機,從電腦上打了好幾張照片出來。于天河撿起來了看了看,意外地道:“這是reeves?這是他高中的時候吧?你從哪兒找的這些照片,還把自己p上去了!” “p得不錯吧?”宗銘狡黠地笑了笑,走到外面房間里,將照片墻上的照片替換了幾張,放上他和李維斯三年前在拉斯維加斯的合影,自我陶醉地欣賞了一番,搖頭晃腦地說,“那時候我們真年輕啊,太登對了,我早的時候怎么沒發現呢?” “……他是比較年輕,你就那樣吧?!庇谔旌余托Φ?,碰了碰他的肩膀,“你打算什么時候把他拿下?他看上去其實很直的樣子?!?/br> “呃——”宗銘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轉了個彎才明白他在問什么,頓時老臉有點掛不住,“這個我還沒考慮過,你知道的,我畢竟是一個高雅純粹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br> “其實我一直在懷疑?!庇谔旌雍闷娴貑?,“你是不是哪里有毛???這種事不用諱疾忌醫,雖然我是學腦科的,但年輕的時候也在男科輪值過,應該可以幫到你?!?/br> “你想得太多了?!弊阢懖[了瞇眼睛,拍肩,“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把精神上的迷戀轉化成生理上的沖動……話說那種事會不會很疼?你是怎么做你前夫的?他對這種事有沒有什么正面的評價?” 于天河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在他求知若渴的注視下不得已翻了個白眼,說:“不要問我,我是個反面教材,其實我寧可做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我喜歡用手多過用我前夫……這大概就是他送我那么多綠帽子的原因吧?離婚的時候他非常悲憤地指責我從來沒有在床上盡到過作為丈夫的責任?!?/br> 宗銘愕然,萬萬沒想到他狗血一地的離婚事件還有這么一出驚天反轉——原來是他喂不飽前夫才被劈腿的嗎? 可悲啊…… 于天河大概是憋屈太久了,難得對他吐槽一番:“天知道我已經很努力了,這大概就是人種差異吧?作為一個三十五歲的亞裔男人,我不可能像gv男優那樣一周七天一天七次一次七十分鐘……外國人其他都好,就這一點太煩了,總是欲求不滿!” 即將三十五歲的亞裔男人驚恐地看著他,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四分之一海盜血統的不知道是前夫還是未婚夫的助理,兩腿之間的某個部位淡淡地抽搐了兩下。 一周七天一天七次一次七十分鐘……基佬的標準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