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她的拳頭緊握,心中的滋味,難以言說的復雜。 只是她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這樣針對她,是衛瓊英和顧如意的指使? “南王的人在山腳的一個洞坑里找到了那頭被殺害的小熊,據檢測,那頭幼熊怕是在前天就已經遇害了,母熊正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小熊才從深山里出來的?!笔拫邒叱林?,接著往下說,“算算時日,是在咱們的人還沒到卡沙的時候就已經動的手,而且那樣兩頭體形龐大的野熊出現在查卡山的外圍,卻沒有被提早進入山林檢查的人發現,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那兩頭熊被不知名的勢力給掩藏起來了,直到檢查的人離開才將黑熊放出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進山檢查的人當中,有一部分已經被買通了,咱們顧家,早就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br> 蕭嬤嬤是蕭見素的心腹,有些話,別的下人不敢說,但是蕭嬤嬤敢。 蕭見素聽著蕭嬤嬤最后的那句話,想著衛邵卿送來的那本名冊,結合這些日子發生的那么多事和閨女上輩子的經歷。 總覺得,事情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這里頭的水,或許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地多。 ******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如心已經幽幽轉醒,只是胸口和肩膀處的幾處鏢傷,使得她只能在床榻上躺著,不能起身,臉色蒼白地看著衛瓊英在自己的營帳里發飆。 “顧如心,你是不是有病啊,這么好的機會,不僅沒有把顧如是給弄死,反倒把自己搞的不是不活的。你倒好啊,讓大房那些人把你當做救命恩人供了起來,可我們呢,做了這么些事,要是被查出來,我們就全都玩完了?!?/br> 顧如意比衛瓊英更氣憤,她等著顧如是出事等了多少年了,眼見著這次的計謀如此成功,拉下顧如是,她就是顧家的嫡長女,沒了顧如是,祖父最疼愛的孫女就是她,到時候她要什么沒有,可是這一切,都被顧如心給毀了。 “你以為自己對顧如是有了救命之恩,以后就能擺脫咱們的控制了嗎,你別妄想了,這個主意從頭到尾都是你出的,咱們陷進去了,你也別妄想自己能摘得干干凈凈,大伯母那樣多疑的一個人,只要我一不小心說了些什么,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的,你只是一個低賤的庶女,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把你賣到那低賤的勾欄院,讓你做那千人騎萬人跨的下賤妓子,就和你那娘一樣?!?/br> 顧如意都快氣瘋了,有些口不擇言地說到,說完最后一句,稍稍清醒了些,捂住嘴,有些怯懦地看向了一旁的衛瓊英,卻沒看見,顧如心聽完她最后的那段話,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 “夠了!” 衛瓊英瞪了不爭氣的女兒一眼,幸好她讓人守住了外頭的帳篷,不然就她那大嗓門,她們牢牢守著的秘密,豈不是全被人聽了去,早知道這樣,這些事就不該告訴她。 衛瓊英心中氣悶,都怪自己太不小心,有一次在和心腹說話的時候,不小心讓來正院找她的顧如意聽了去,顧如心的出生那樣低賤,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聽的事。 名義上,她是一個意外被顧遠舟寵幸的丫鬟的孩子,實際上只是一個更低賤的妓生子,不知她那個□□的生母給顧遠橋灌了什么迷魂湯,難產死了,還把那丫頭抱過來礙她的眼,不過要不是有這個大把柄在手上,顧遠橋這些年給她添的,也不只是這么些庶子庶女了。 郁飛仙和當年的那個女人有八分相似,衛瓊英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當年那個讓她深深忌憚的女人活過來了,顧遠橋當年有多迷戀那個女人,她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會冒大不韙,把一個妓生女抱回顧家,這也是為何她如此忌憚郁飛仙的原因,顧遠橋顯然沒有忘記她,甚至將那份感情寄托在郁飛仙之上。 一個絲毫沒有繼承生母樣貌的庶女,和一個跟自己心愛的女人有八分相像的愛妾,顧遠橋選擇的顯然是后者,自從那個女人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顧家,她以往無往而不利的武器,在顧遠橋身上再也沒有了作用。 衛瓊英生著悶氣,有些不耐煩地斥責了閨女一句,這顧如心現在雖然沒有了牽絆顧遠橋的價值,可是她的腦子還是有些用的,這么多年,許多奇思妙想的主意,都是出自她之手,別看她外表怯懦,在外頭絲毫不起眼,可是實際上,她才是衛瓊英母女最大的智囊。 而那天,敲響顧如意房門的人,也正是眼前虛弱地的如心。 “夫人,心兒既然這樣做,自然有我的打算,我知道夫人現在一定很生氣,但是我相信,聽完我的解釋,夫人也一定會贊成心兒的打算的?!?/br> 此時的顧如心一點都沒有往日在大眾視眼中的懦弱膽怯,兩眼灼灼有神,無比的自信和睿智,讓蒼白卻精致的小臉更加多了幾絲神采,衛瓊英恍惚中,仿佛從眼前這個年僅十三歲的丫頭身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女人的影子。 她微微失了失神,制止了一旁閨女似乎還要開口的動作,示意顧如心接著往下講。 她倒要聽聽,她能說出什么樣的花來。 “夫人可曾想過,一旦顧如是在山上出事,顧家會有何反應?!鳖櫲缧奈⑽⑼nD了片刻,也沒等衛瓊英回答,接著往下說,“不外乎就是暴怒,然后徹查真兇,那么這樣一來,在里頭摻和了一腳的我們,很難徹底隱藏住?!?/br> “但是現在不一樣,我驚訝的發現,在山上,似乎并不止我們這一方的勢力,還有另一方針對南王的勢力在其中出沒?!?/br> “南王!”衛瓊英有些吃驚地打斷了顧如心的話,顧如心也不生氣,對著衛瓊英點頭確定。 衛瓊英沉默了,顧如心的眼底帶上了些許笑意。 “與其我們動手,讓南王背了這個黑鍋豈不是更好,相信夫人,一定也很想看到衛紹卿遭殃吧?!?/br> 顧如心的這番話徹底說服了衛瓊英,她眼中的不滿少了很多,漸漸開始松動。 “現在我有了大房一系的信任,以后要做些什么,想來也更方便了些,即便大伯娘有些許懷疑,這頂帽子戴在我的頭上,她也不敢輕易動我,除非她打算讓她的寶貝女兒,掛上忘恩負義的名聲?!鳖櫲缧恼Z氣篤定,讓一旁的顧如意也忍不住心動了起來。 “以后不要自作主張,這事,讓我好好想想?!?/br> 衛瓊英淡淡的看了顧如心一眼,也沒對她的身體有任何慰問,起身甩了甩衣袖,轉身出去。 顧如意還想問些什么,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衛瓊英離開。 諾大的營帳頓時就只剩下顧如心一人,她閉著眼,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她剛剛說的那些,半真半假,也就衛瓊英和顧如意兩個沒腦子的人才會信。 難辦的是那個人,她該怎么和他解釋。 “顧——如——心——”一聲帶著盛怒的男聲在帳篷內出現,顧如心猛的睜眼,還沒看清來人,就被重力扯下床榻,剛剛包扎好的傷口頓時裂開,鮮血滲透了白色的紗布。 ☆、隱秘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毙l頤只要一想到今天所看到的那一幕, 就嫉妒的想要殺人。此時他的渾身上下帶著刺骨的寒意,尤其是深不見底的黑眸,其中蘊含的暴怒,饒是顧如心有了準備,依舊心中膽寒。 不過也正是衛頤的這個反應,讓她深信綏陽傳來的訊息沒有錯, 雖然這次的動作可能會引來衛頤的不滿, 可是對于大業來說, 是有價值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做了什么,讓哥哥這樣暴怒?!鳖櫲缧牡谋砬闊o懈可擊,帶著一絲絲的不解, 又有淡淡的委屈,仿佛不明白衛頤為何要這么對待她。 顧如心捂著緩緩滲著血的傷口, 臉上似乎沒有絲毫的血色, 微微蹙著眉頭, 嬌小柔弱的模樣, 讓人忍不住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即便是再鐵石心腸的男人,都無法對這樣的顧如心狠下心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毙l頤恰恰是其中那一個不為所動的男人, 看著此時跌倒在地上的顧如心面上帶著絲絲殺意,“我們之前說好的,只對衛邵卿動手,你這樣橫生枝節, 招來了顧家的懷疑和警惕,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掃尾,我手上的那些人手,會有多大的損失?!?/br> 衛頤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和衛邵卿同騎一匹馬車下山時的場景,嫉妒差點將他的理智焚燒干凈,要不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恐怕在看到那一幕的剎那,他就會忍不住從衛邵卿的手中,將呦呦搶奪回來。 衛頤閉上眼,想著現在營地里肆意的流言,對于那些一次次枉顧自己的命令,亂做決定的女人就更是頭痛不已。 要不是,要不是......他怎么會這么輕易地放任他們。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手下的人不是只聽著你的暗衛的命令,派人伏擊了衛邵卿嗎,我從頭到尾跟在顧如是的身后什么都沒有做,至于那兩頭黑熊的出現,純粹就只是巧合罷了,會和衛邵卿相遇,更是天大的意外?!?/br> 顧如心臉色沒有絲毫改變,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捂著胸前的傷口,看著衛邵卿面帶倔強地說到:“我知道你想要從顧如是身上找到顧家的突破口,還替顧如是擋了毒鏢,我都做了這樣大的犧牲了,哥哥你還想我怎樣!” 顧如心的嘴唇微微抿起,只是視線卻微微往下看,并沒有直視衛頤的眼神,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難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前面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懷疑,這里頭還有衛瓊英母女的手腳?!鳖櫲缧暮敛华q豫推出了替死鬼,反正這兩母女本來就只是沒腦子可以隨意利用的人物,“只是她們并不信任我,此前并沒有告訴我她們也打算在這其中插上一手,這里頭的疏忽,是我的不對?!?/br> 她臉上的羞憤稍稍降輕,看著衛頤的眼神也緩和了不少:“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南王和顧如是已經有了剪不斷的糾葛,不過依照南王的性子,決計不會娶任何一個世家的女人,或許換句話說,只要是女人,他估計都不會娶,這么一來,顧家必定會因為顧如是遷怒衛邵卿,而顧如是的名聲有損,你想得到你要的,也會更加輕而易舉?!?/br> 顧如心的眼底閃過一絲篤定:“現在,我救了顧如是,并且為此斷絕了生育的可能性,顧家大房就算是為了堵住外人的嘴巴,都會好好待我,而顧如是那個傻子,恐怕更是會將我視作親妹,到時候,咱們想要套取顧家的情報就更方便了?!?/br> 其實剛剛上山的時候,顧如心是想直接殺了顧如是的,她的心思比江白禾細膩,衛頤隱藏的再好,還是被她看出了絲絲不對勁,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顧如是那樣一個大美人,衛頤會心動,是件十分正常的事。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愛上她,唯獨衛頤不行,他的身上,凝聚了幾代族人的犧牲,衛頤的命不是他自己的! 顧如心的眼眸微微暗沉了些,她心里是十分不屑江白禾這個女人的,不過誰讓她們的出生就注定了她們是站在同一陣地的,雖然長這么大,綏陽的那次見面,是兩人的第一次相遇,不過在私底下,其實她們對對方的性格、處事,心性,都了如指掌,江白禾對衛頤的那點心思,顧如心自然也是知曉的。 對于顧如心來說,江白禾這個女人雖然聰明,但是太看重眼前的小恩小惠,格局不夠,她看的東西比她更遠,絕對不會讓一點點小小的失誤,導致先輩這近百年來的布局,毀于一旦。 顧如是是個禍害,是一個牽絆衛頤的禍害,顧如心想要她死,甚至將一切都計劃地妥妥當當,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顧廣成那個老賊居然把顧家的暗衛送到了這個孫女身邊,讓她原本百分百的計劃,頓時就少了一半的可能性。 顧如心不敢賭,干脆改變了這場布局,將原本針對顧如是的局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現在她是顧如是的救命恩人,之后的路還很長,大可以徐徐圖之。 “你說完了?”衛頤的嗓音有些清冷,聽得顧如心微微皺了皺眉,直覺有些不好。 “啪——”衛頤猛地一掌,顧如心整個人就被揮出三丈之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說的很精彩,可偏偏,你說的這些廢話,我一個字都——不——信——”衛頤慢慢挪步到顧如心的面前,玄色繡著暗紋的長靴停留在顧如心的眼前,顧如心這一刻才覺得有些恐懼,心底攥緊。 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衛頤不是玩笑的,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衛頤瘋了! 顧如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難道就為了顧如是,就為了那個他只見了幾面的女人? “我這輩子最不開心的就是手下的人陽奉陰違,顧如心,你要記得,你和我的身上,是有血緣的羈絆,但是這點東西,對我來說什么都不是,現在是你們要求著我,不是我衛頤求著你們,只要我想,我隨時可以擺脫你們的控制,甚至,把你們引以為傲的一切,盡、數、毀、滅?!?/br> 衛頤微微俯下身,將顧如心的下巴攥緊,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顧如心的心里涌起驚濤駭浪,衛頤的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顧如是怎么樣,我并不在意,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讓我更快掌控顧家的女人,不是她,還有別人,只是我很不開心,你們沒有我的允許,做出讓我不開心的決定?!毙l頤垂著眼簾,正如他所說的,重活一世的他,對上一世捆綁著他的勢力并沒有太多的懼意,只是現在,他還用得上他們,而且他也不敢拿呦呦做賭注。 他比誰都明白,一旦那些瘋魔了的人知道他對喲呦的在乎后,會喪心病狂地做出什么事來,他賭不起,也不敢賭。 就像是今天,那些人就瞞著他來了這么一出,是他輕敵了,害的自己心愛的女人差點出事,這是第一次,也將會是最后一次。 衛頤在心里暗暗發誓,站直起身,拿出一條潔白的帕子,將捏過顧如心下巴的手指擦拭干凈,然后不屑地扔在顧如心的臉上。 “過些日子,等風頭過去了些,我會派些人來你身邊幫著你做事,別學江白禾,你比她聰明,該知道怎么做?!毙l頤說完這番話,沒有再看顧如心一眼,轉身離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幾個丫鬟驚呼著把顧如心扶上床,顧如心全程都避著眼,聽著丫鬟驚呼著去找大夫,也沒有制止。 衛頤的解釋還是很有效的,顧如心也不相信衛頤此時就那么沉迷顧如是那個女人,把他今天的暴怒,聯想到了他剛剛說的那番話之上。 也是,任何一個有野心,有欲望的男人,都是無法忍受別人的控制的,甚至他們會想著反抗,直到擺脫這一切。 顧如心被衛頤威脅了一通,奇異地沒有絲毫的憤怒,相反,還隱隱有些激動,經過這次的事,她發覺了衛頤隱藏在身后的勢力,甚至于先輩經營了幾世的勢力不相上下,聽他的口風,甚至還稍勝一籌。 輔佐這樣的人,何愁大業不興。 顧如心咬著下唇,微微顫抖的身子,顯示出了她此時的不平靜,身邊的丫鬟沒有意識到,只以為是小姐剛剛摔下了床,此時是疼得,心中更加焦急。 ****** “讓人趕緊回趟楊城,按照個單子,把庫房里的東西送來上虞?!毙l邵卿回到營帳,看上去心情大好地將一張紅色的禮單送到后頭的絕影手中。 “這是?”絕影粗略地掃了一番禮單,上頭寫的,都是庫房中收納的精品,數量還不少,不知道主人將那些東西送來上虞是為什么。 “你不是成天說著咱們楊城少了一個南王妃嗎,這次回去,我就幫你們帶一個南王妃回去?!毙l邵卿笑了笑,絲毫沒有在意后頭跟著的屬下瞪大的眼睛,回憶起今天在山上發生的事,心情大好,不過喜悅過后,衛邵卿的眼神暗了暗,那些人怕是太閑了,也該給他們找點事情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會補上昨天欠的一更,更新時間會有些晚,盡量在十二點前更新 ☆、陰謀陽謀 “在我們顧家的眼皮子底下, 居然有人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顧廣成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可是每日勤練不綴,一身的功夫并未拉下,此次上山,收獲頗豐,還抓到了一窩紫貂, 準備用它們的皮毛, 給自己心愛的孫女做一件貂絨的披風。 心情正好, 沒想到一下山就聽到了這么一個消息, 拿還有什么喜悅,光顧著生氣和擔心了。 “查,給我徹查!”顧廣成渾身上下滿是兇煞之氣, 猛地拍了拍邊上的矮桌,一巴掌, 將那結實的木桌, 拍成了碎片, 屋里的丫鬟微微一驚, 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都下去吧?!笔捯娝貛е|女和兩個兒子走了進來,揮退了營帳內幾個正在清掃碎片的丫鬟,對著顧廣成簡單地行了個禮。 “呦呦可有被那些賊子給驚著, 你放心,祖父一定幫你把罪魁禍首找出來,扒皮抽筋,給你解氣?!鳖櫦业募覙I是從戰場上打下來的, 顧廣成作為顧家這一代的家主,自然不會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物,他唯一的那點耐心只對著早逝的發妻,已經發妻留給自己的骨rou,他們血脈的延續,對于其他人,包括另外兩個兒子,顧廣成都不怎么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