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徐鴻達一連在家整理了幾日的證物,在孟知府要前往成都迎接新總督上任的時候,徐鴻達穿戴整齊出現在知府衙門外。 孟知府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地說道:“徐大人身體養好了?我看著你紅光滿臉病好的倒是快?!?/br> 徐鴻達淡定自若地笑道:“不過是起夜穿少了犯了咳嗽了,吃了我閨女配的藥已經大好了?!?/br> 一聽徐鴻達提起她的郡主女兒,孟知府不得不把滿肚子的不滿給咽了回去,面皮抽搐了幾下,努力將火氣壓下去,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徐大人這是準備繼續審案?” 徐鴻達一臉無辜:“不是去成都迎接錢總督嗎?” 孟知府差點被噎死,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四川這么多同知,若都去迎接錢總督,只怕接官廳錢得排出去三里路去,你只管在家審你的刺殺案就好,不必往成都去了!” 徐鴻達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按理說是下官是沒資格去迎接總督大人的,可當初在山東治理水患時,錢總督京經常來與下官秉燭夜談。如今他到了四川,我不去迎接只怕辜負了錢總督待我的情誼?!?/br> 孟知府頓時啞口無言,人家徐鴻達明說了和前總督是好朋友是知己,他有多大臉面攔著?看著這個自己從各個方面都壓不下去的下屬,孟知府當真是吃了一肚子氣,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那徐大人自便吧?!?/br> 徐鴻達笑的十分儒雅:“大人先請!” 孟知府一甩袖子上了自己的馬車,徐鴻達笑著對衙門外的其他官員拱了拱手,也上了自家的馬車。 車輪滾動起來,徐鴻達收了笑容,打開自己做的手札,細細地從頭檢查,看哪里寫的不明確,哪里有遺漏。 馬車行駛的極快,四日后兩人正好在錢總督到的頭一天到達了成都。此時成都城內擠滿了成都各地來的官員,城里的客棧都擠得滿滿當當的。 孟知府的心腹孟二茗在城里繞了一圈,沒定到合心意的上房。孟二茗忐忑不安地回來報信,孟知府轉身看了徐鴻達一眼,露出一個假笑:“聽說這成都府內的客棧都滿了,不知徐大人準備下榻何處???” 徐鴻達一臉憂愁地說:“之前楊提督寫了信說已收拾好客房,下官倒是不愁去處,只是不知道知府大人要住在何處?若是實在沒住處,不妨跟著我去楊提督府上,我厚著臉皮求一求,總不能讓大人在外面凍著?!?/br> 孟知府又一次被噎了回來,打來成都的那日起,徐鴻達先拿郡主壓他、又拿錢總督堵他的嘴,現在到了成都又拿楊提督打他的臉,合著這四川就他徐鴻達交情廣是不是? 孟知府惱羞成怒,一氣之下說道:“我和蜀王是至交好友,我一會就去蜀王府借宿?!毙禅欉_眼里閃過一絲憐憫,拱手道:“祝大人好夢!” 孟知府抬頭看了看掛在天空中的太陽,不明白這個時辰說什么“好夢”,冷哼一聲:“不知所謂”便轉身上了馬車。徐鴻達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好好珍惜現在吧,也沒幾日美夢做了?!?/br> 徐鴻達到了楊提督家,才洗了臉換了干凈的衣裳,楊成德得了信就匆匆地從兵營里趕了回來。進了門,也顧不得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怎么樣?都查出了什么?” 徐鴻達將自己帶的東西呈給楊將軍,又道:“這些年蜀王籠絡了不少鹽商,光川南一處,蜀王每年就能從那得不下五十萬兩的銀子,更別提糧草、布匹等其他東西了?!?/br> 楊成德緊皺眉頭,細看了徐鴻達整理的手札,不禁勃然大怒:“這個狗東西,居然想自立為王?他還覺得委屈,也不想除了他,哪個親王還有封地?這樣狼子野心的人,早該割了他的腦袋!” 看了眼徐鴻達,楊成德緩和了語氣:“也就是徐大人細心,才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到蜀王的不軌之心,進而掌握蜀王謀反的證據?!?/br> 徐鴻達道:“幸好皇上派楊提督到了四川,蜀王攝于提督的戰功,這才不敢輕舉妄動?!睏畛傻吕湫Γ骸爸还质裢鯖]那個氣運?!?/br> 徐鴻達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又將寫好的折子給楊成德看,楊成德大體看了一遍就將折子還給了他:“徐大人本就是狀元出身、又在翰林院呆了多年,以徐大人之才寫這折子自然也不會有么什么問題,等明日錢總督來了以后,讓他瞧一遍就趕緊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當務之急是等子?;貋?,摸清楚蜀王的兵馬,我好趕緊發兵,將蜀王一舉拿下?!?/br> 徐鴻達皺了皺眉頭,說:“剛到成都時,見各府的知府都來了,再加上成都本地的官員,只怕明日一時半會和總督說不上話?!?/br> 楊成德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早打發人到龍泉驛站去等著錢總督,待錢總督一到就把密信給他,明日我們不去接官廳,直接去總督府等錢大人就是?!?/br> 翌日一早,成都的大小官員外加各地的知府都到接官廳侯著總督,只見長長的隊伍排了半里多地去。孟知府探頭往前瞅瞅往后看看,也沒瞧見徐鴻達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你也就在川南嚇唬嚇唬我,到外頭來,真正按品級排序,看誰還鳥你?!?/br> 日頭漸漸升起,等候的官員們不復一早精神飽滿的狀態,一個個縮著脖子抱著從馬車里拿的手爐凍得直跺腳,龍泉驛站離成都不過四五十里路,算計著怎么也該到了,怎么就不見人影呢。直到下午,太陽快落山了,眾官員在期盼中,才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駛入眼簾,后面跟著一串長長的車隊。 眾人喜不自禁,紛紛迎了上去,正要在馬車前行禮,忽然從里面跳出一個靚麗的丫鬟來,聲音清脆地說道:“總督大人天一亮就坐著一輛馬車進城了,估摸著巳時左右(早9點)就能到這,怎么你們沒瞧見總督大人?” 眾人目目相覷,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早上是有一輛樸素的馬車經過此地,當時誰也沒理會,還嫌馬車跑的太快揚起了灰塵而咒罵了幾句。 聽說錯過了總督大人的馬車,大小官員都出了一身的汗,你推我趕的紛紛上了馬車往城里跑,那丫頭看著眾人慌亂的樣子不禁嫣然一笑,轉身撩起簾子回了車上。 總督家的車隊緩緩通過,眾官員坐上自己的馬車緊隨其后,到了總督府天已經黑了,一官吏出來拱了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請諸位大人明日來見?!?/br> 眾人等了一天,結果錯過了正主,一個個都懊惱不已,此時都又冷又餓。聽那小吏說明日再見時,眾官員反而都松了口氣,成都的都往家跑、外地的都抓緊回住處,想著趕緊烤烤火,再吃上頓熱湯熱飯暖和暖和身子。 此時錢萬里、楊成德、徐鴻達三人正在總督府的書房里商議攻打蜀王的事。錢萬里看了徐鴻達整理的手札,又看了他帶來的重要證物,心里敬佩他的辦事能力,又因他沒越過自己上報,而是等自己上任后將這份天大的功勞留給自己一份更多了十分的好感。 將證物放下,又看徐鴻達的折子,前面都沒什么問題,就是最后徐鴻達為王明恩的夫人求情那一段讓錢萬里十分不解。他指了指折子道:“徐大人,你可不是這樣心軟的人?!?/br> 徐鴻達露出一抹苦笑:“是我家郡主的意思,說起來,我懷疑蜀王謀反也是從郡主口中得知的??ぶ鲝耐醴蛉说目谥械弥趺鞫鬟@幾年出了二十萬兩銀子給蜀王在川西建了馬場,立馬覺得不對,連忙送信給我,我這才心中生疑。第二天,郡主和子裕兩個又到王家,王夫人雖沒明著將證據送上來,但也大開了方便之門,之后又是送了滿滿一箱子罪證,我實在不好不為她說話?!?/br> 錢萬里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是郡主的意思,最好在奏折上提一句,若不然只怕皇上不會當回事?!弊鳛樵浀纳綎|總督,錢萬里深知山東每年的賦稅是多少,這樣一個富省大地能給郡主做封地,自然而然知道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錢萬里深深地覺得,這屋子里的幾個人誰替王夫人求情都不如青青說話好使,干脆直接寫明白比較好,省的皇上殺了王夫人讓郡主不自在。 徐鴻達有意讓錢總督寫奏折,錢萬里捋了捋胡須笑道:“還是徐大人親自寫吧?!毙禅欉_讓了幾回,見錢萬里執意不動筆,便不再推辭。磨了墨把前面謄抄了一遍,到王夫人這處,又細細潤色了一回。等寫好了奏折,天已經大黑了,錢總督和徐鴻達說:“不如你就歇在這里,省的明天還要跑來,正好晚上有空你和我細細說說這事?!?/br> 徐鴻達聞言點了點頭,楊成德笑道:“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等子?;貋砹?,我再帶他過來?!?/br> 錢總督道:“今日我剛到成都,楊提督怎能不喝一杯便走?!闭f著下令擺上酒席。楊成德素來是豪爽之人,也沒推辭,隨著錢總督一起去了花廳。 總督府的廚子們早就備好了各色佳肴,待錢總督一下令,一個個食盒送到了花廳,轉眼擺滿了整張桌子。雖說總督府的菜色豐盛、美酒甘冽,但因蜀王的事還未解決,誰也不敢貪杯,徐鴻達和楊成德敬了酒、錢總督又回敬了,如此三回便不敢再喝了。錢總督和徐鴻達將楊成德送到門外,這才一同去了書房。 錢總督一邊泡腳一邊打發人去內院和夫人說有要事和徐鴻達相商,晚上不回內院去睡了。不多時錢夫人親自帶了人來,拿著厚厚的褥子和棉被,把書房里間的床又重鋪了一遍,笑著囑咐:“晚上政事別忙的太晚,明日還有的亂呢?!?/br> 錢總督道:“這幾日不管什么官的夫人遞帖子來,你都一概別見,就說是水土不服病倒了?!鳖D了頓,又加重了語氣:“尤其是蜀王府的人,叫你的丫鬟應付應付她們就得了?!?/br> 錢夫人跟著丈夫到各地做官,如今五十多歲了見過的聽過的不知有多少事。想到老爺接到楊提督的密信后獨自一人進城,想到他剛到成都就棄所有官員不顧,反而同楊提督、徐鴻達在書房里呆了一日,再聯系剛才暫時先不許見外人的話,便知道這成都怕是要出大事了。 錢夫人正色道:“老爺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叫人出去抓藥?!笨村X萬里翻找了好些蠟燭出來,一幅秉燭夜讀的架勢,不禁問道:“晚上要不要叫人送夜宵?” 錢萬里道:“叫灶下留著火,若是餓了再說?!?/br> 錢夫人答應著出去了,錢萬里和徐鴻達在榻桌上一左一右坐下了,在紙上圈圈畫畫商議著行動計劃。 倆人捋出大概頭緒,已到了三更天,胡亂洗漱了一番,就一顛一倒的躺在床上睡著了。待醒來時天已大亮,伺候的小廝回道:“大人,諸位大人都在花廳里等候老爺呢?!?/br> 錢總督叫人打了熱水來,和徐鴻達分別洗漱了又吃了早飯,這才往花廳去了。此時花廳里的大小官員都摸不出錢總督的脾氣,一個個都有些坐立不安。錢萬里終于出現在花廳上,眾官員可算是松了口氣,紛紛上前行禮。 錢總督坐在主位上,本想瞧瞧這里頭的人有沒有在名錄上的,便讓他們挨個介紹一番??蛇@些官員可算見到了總督,一個個都想博個好印象,因此溢美之詞說起來都沒有重樣的。錢總督正聽的不耐煩,就見一個小廝過來在他耳邊道:“楊提督帶著朱大人來了?!?/br> 錢總督眼睛一亮:“朱子裕?”小廝點了點頭。 “好!”錢總督喜不自禁,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好在剛邁出去一步看到滿屋子官員錯愕的神情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了兩聲,道:“諸位辛苦了,都散了吧,有事改日再議?!?/br> 第108章 孟知府入獄(已補完更新,刷新后閱讀) 眾官員見錢總督一臉興奮地往出走, 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何人來了讓錢總督如此失態。跟在錢總督身后出去,剛出花廳沒走幾步, 站在官員中間的孟知府眼睜睜地看著朱子裕從外面進來。 錢總督一把抓住了朱子裕, 親熱的在他肩膀錘了一拳,笑道:“好小子, 幾年不見長的比我都高了?!?/br> 朱子裕身上臉上滿是塵土, 張嘴一笑那口白牙格外顯眼,他拱了拱手道:“聽到總督來了, 就趕緊快馬加鞭的回來?!?/br> 錢總督連叫了幾聲好,忙道:“咱到書房去好好敘舊, 昨日楊提督和你岳父上午就來了, 我和他們聊了許久, 晚上還留你岳父在這過夜,就等你了?!睅椭熳釉E牧伺纳砩系幕覊m,錢總督道:“趕緊跟我去屋里洗洗, 晚上你也別走了,和你岳父一起住這?!?/br> 站在官員中間的孟知府想起自己昨日上午沒在接官廳前看到徐鴻達還以為他因品級低所以才排到了看不見的位置, 卻不料人家早到了總督府候著;再想起今早沒見徐鴻達在花廳等候,還以為他的品級太低進不來,卻不料人家都在總督府過夜了…… 摸了摸腮幫子, 孟知府只覺得臉似乎被啪啪啪打了幾巴掌,特別疼。 眼看著朱子裕就要被錢總督拽走了,孟知府忍不住上前想混個眼熟,和錢總督說上兩句話, 以后在總督面前總比旁人更親近些。 “朱大人!”孟知府叫了一聲,在眾人或驚詫或羨慕的目光中朝錢總督等人快步走去。朱子?;剡^身來,看著孟知府滿臉諂媚的神色不禁挑了挑眉頭。 “見過總督大人?!泵现钌畹厥┝艘欢Y后,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下官是川南知府,和徐鴻達徐大人是同僚,昨日一早在接官廳外沒瞧見徐大人,下官還甚是擔憂,卻不想他早就到了總督府上?!?/br> 錢總督昨日在和徐鴻達交談時知道,鹽商王明恩認識蜀王就是川南的知府孟慎矜牽的線。上下打量了孟慎矜一番,錢總督嘴角露出一抹略微諷刺的笑意:“孟知府這么遠從川南到成都來迎接本官,不知住在哪里?” 孟知府心中一喜,琢磨道:“難不成錢總督也有邀請我住在他府上?如此可謂是大善,有一層關系,在旁人眼里我可也能算是錢總督的心腹了?!庇肿聊ブ骸斑@錢總督剛來,還摸不清楚每人的底細,我也拿蜀王搏一回面子,叫他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到時候也高看我一眼?!痹较胄睦镌矫?,孟知府笑呵呵地說道:“因成都府的客棧都滿了,只能在蜀王府上暫住了兩日,只是想著總住蜀王府上也不是事,正想著今日搬出來呢?!?/br> 朱子??粗现行┬覟臉返?,心說:“當著四川大大小小官員的面你自己說了住在蜀王府家,等蜀王事發了,看你怎么為自己辯駁?!?/br> 錢總督也被孟知府的蠢模樣給逗笑了,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早日回川南去吧,總呆在成都像什么樣子?!闭f著同楊提督、朱子裕轉身離去。 孟知府見楊總督對自己笑的時候,還有些飄飄然,誰知還沒飄多久就被一巴掌拍了下來。孟知府愕然地看著錢總督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傳來,孟慎矜下意識回過頭,只見不少官員都笑的前仰后合的,甚至有人明目張膽地笑道:“八成是被蜀王攆出來沒地方去了,又想賴在楊總督家,你們瞧他那樣子像不像甩著尾巴的爾哈巴狗?” 身為官場的老油條,孟慎矜也知道剛才自己的舉動目的性太過明顯,肯定讓人心里不自在??晒賵霾痪褪沁@樣嘛,誰有關系不往上爬呀,若是能和上峰攀上關系,以后仕途能順當不少。 孟慎矜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憤憤不平地看了眾人一眼,心里道:“若是你們也能搭上錢總督,只怕嘴臉比我還難看!”一甩袖子,孟知府快步往門口走去,孟二茗正在外面自家馬車上等著,見老爺出來了,忙問道:“老爺,咱還往蜀王府去嗎?” “去什么蜀王府,回家!”孟慎矜惱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孟二茗一眼,轉身鉆進了馬車,氣呼呼的回了川南。 錢萬里帶著楊提督、朱子裕來到書房,徐鴻達一瞧女婿渾身上下沒一處干凈地方,忍不住問道:“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如此狼狽?” 朱子裕渾然不在意,給岳父請了安,方才笑道:“離著蜀王駐兵的地方還有五六里地,我就把馬栓在山里,同天莫、玄莫兩個步行前往兵營。蜀王的兵營大概有三萬多人,六七千匹馬。此時雖已是冬季,但瞧著士兵們吃住都不成問題,看來那些鹽商往這上頭可沒少搭銀子?!?/br> 楊提督皺了皺眉頭:“居然有這么多人?” 朱子裕說:“多半是借著去年前年的戰事,從云南和緬甸拉過來的人,我瞧了一個個雖然都吃得飽,但一看就沒有經過正規訓練,腿腳虛浮、出招無力,連日常的訓練一個個都有氣無力的,若是遇到了我們,只怕不消多時就能勝了他們?!?/br> 徐鴻達把朱子裕帶來的消息寫到折子上,又請錢總督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在最后面署上四人的名字由楊提督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折子一時半會送不到京城,楊提督琢磨著抓捕蜀王的事。錢總督見朱子裕及天莫、玄莫兩個一臉的疲憊,叫人帶他們去客房沐浴,先睡上一覺。朱子裕心里存著事,只睡了兩個時辰就爬了起來,伺候的小廝殷勤地問他要吃什么?朱子裕不耐煩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頭,道:“湯湯水水的不要,拿些熱饅頭和rou來就行?!?/br> 小廝麻溜的去了廚房,不多時就提了食盒回來。因朱子裕說要吃rou,這小廝倒也實誠,拿回來的都是rou菜:燒鵝、鹵鴨、烤羊排、油燜雞、還有一壇子燜rou。朱子裕左手拿起熱饅頭,右手拽著來一個鹵鴨腿,一口下去就少了半只,連咬兩口饅頭,再灌一口茶水,轉眼功夫就吃沒了一個饅頭。 朱子裕抓起第二個饅頭,剛咬了一口,玄莫聞見香味爬了起來,見朱子裕拿著一大塊烤的滋滋流油的羊排吃得噴香,頓時按耐不住湊過來一臉垂涎地說:“少爺,我也餓?!?/br> 朱子??戳怂谎?,一邊啃著羊排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你鼻子屬狗的?聞著香味連覺都不睡了?” 玄莫訕笑道:“肚子空,睡也睡不踏實?!闭f著鬼鬼祟祟地將那壇子燜rou抱到跟前,摸了雙筷子夾了一快放進嘴里,嚼了幾下就吞進去了,叫了句:“香!”又叫那小廝:“這些東西等我家爺吃完就不剩下什么了,趕緊給我也弄些羊排來?!毙P笑著答應著去了,朱子裕不搭理他,就著饅頭吃完手里的羊排,說道:“等你吃完了再去睡一會,這幾日好好養精蓄銳,過幾天就有仗要有打了?!毙宦牬蛘萄劬Χ剂亮?,笑呵呵地說:“早等著那一天呢?!?/br> 朱子裕漱了口趕緊去了書房,楊提督正在那侃侃而談,說著自己設想的行動計劃:“等圣旨一下,你就帶兵回川南,將涉案的鹽商、官官員一舉抓獲。蜀王府這塊我親自帶人去抓,等將蜀王抓獲后,帶兵直奔川西高原,去會一會蜀王的到底如何?!?/br> 既然都商議好了,徐鴻達也不再成都呆著,坐馬車回成都審一審王明恩看是否還有漏網之魚。若說之前徐鴻達審問王明恩還保留余力,怕走漏風聲,現在卻沒什么顧慮了,也不將人帶回大牢,直接在朱子裕關押王明恩的地方就地審問了起來:“王明恩,你是打定主意和蜀王謀反了?” 王明恩穿著臟兮兮的斗篷跪在徐鴻達面前,起初還面露不屑,還以為徐鴻達會繼續抓著刺殺一事死死不放。卻不料隔了幾日,徐鴻達竟直奔核心,問起王明恩最害怕的問題來。掩飾住心底的詫異,王明恩佯裝無辜:“我不知道大人說的什么?” “不知道?那我給你念念?”徐鴻達嗤笑一聲,拿出一封信讀了起來。王明恩起初還不在意,可聽了兩句后就變了顏色,他已經察覺到這是自己藏在書房密閣內的信件,想想自己在密閣里的東西,若是此物被發現,只怕自己在徐鴻達面前沒什么秘密了。 看著王明恩變了臉,徐鴻達把信放到一邊,又拿起個賬簿念了兩行,王明恩面如死灰,知道自己藏的東西怕是都被徐鴻達翻了出來。 “你是怎么拿到這些東西的?”王明恩臉上帶著恨意:“是不是我家那個死婆娘?我就知道她恨不得我死了,好將家產都占為己有?!?/br> 徐鴻達“呵呵”冷笑兩聲,問道:“你覺得你的問題有用嗎?就你謀逆這個大罪,你覺得你還能有家產?等圣旨一下,你家還有幾個活人都不好說咯?!?/br> 王明恩瞬間白了臉,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沒謀逆,大人,我沒謀逆……”絮絮叨叨反反復復只是幾句話,徐鴻達喝住了他的話,冷冷地問道:“薛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明恩癱軟在地上,半晌才白了嘴唇小聲說道:“是……是蜀王的庶出女兒……只是因為她生母低賤,蜀王不能認她,叫她隨母姓許給了我,說……” “說什么?”徐鴻達很感興趣地問道:“說等蜀王大事成了以后,封薛姨娘為公主,封你做國公爺?” 王明恩張了張嘴,又無力地閉上了,他跪在地上有些想不通,才短短幾日時間,徐鴻達怎么就把他隱瞞了幾年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的。 徐鴻達看著他,聲音忽然和緩下來,嘆了口氣:“王明恩,你糊涂啊,你千萬家資,本可以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怎么就被那水中月、鏡中花似的許諾迷昏了頭,這謀逆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啊,難道你不知道?” 王明恩“嗷”的一聲捂著臉哭了出來,打被徐鴻達抓進大牢起,他從沒覺得自己會死。刺殺罪名成立又怎樣,大不了舍下幾十萬兩銀子,難道還買回不了一條命?在王明恩的眼里,什么都是可以用銀子買的,但是他忘了,扯上謀逆這一項,別說是銀子,就是一座銀山都不好使。 拿出從薛姨娘房子藏著的捐銀賬簿,一一念了一遍,徐鴻達正色問道:“除了這些人還有什么人參與謀逆?有沒有官員?” 秉著自己活不了也不讓旁人好過的心態,王明恩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鼻涕眼淚,臉上閃過一絲狠厲,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逃不了一死,索性大家一起掉腦袋?!?/br> 抬頭看了眼徐鴻達,王明恩閉上眼認真回想了下:“薛姨娘賬簿上的都是大頭,還有幾個小鹽商也參與了進來,因每回不過捐贈幾百兩銀子,我們看不上眼,就沒記上?!闭f著一一將名字念了出來?!?/br> 早早被送到軍營中的刑房書吏被徐鴻達和王明恩的對話嚇傻了眼,當初就不明白為什么把他帶到軍營來,事隔幾日再審案子,居然扯出謀逆的大事,聽倆人說的名錄,川南有些名頭的鹽商竟然扯進去一大半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