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女孩子面淺,也不好真的排出名次來,大家投票選了最好的三首出來。正巧這時沈夫人打發人來送果子和甜湯,又問她們在玩什么。女孩子們笑嘻嘻的說了,紛紛洗手吃果子,那丫鬟便拿了詩詞回去給眾夫人看。 李元珊一直喜歡當眾人關注的焦點,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因為眾夫人都喜歡青青而引發醋意。卻沒想到自己最得意的詩詞,此次并未出彩,因此心里有些悶悶不樂,吃了半個果子見幾個姑娘在三三兩兩作畫,不由說道:“詩也做好了,閑著也無趣,我也去畫一幅?!闭f著也不理旁人,到亭子中間的書案上,取了紙筆去畫滿塘的荷花。 其他姑娘們有的去瞧李元珊作畫,有的則捏了果子丟進池子里喂魚,也有的讓丫鬟拿個魚竿來,坐在廊下垂釣。 今天沈家宴請的客人多,在屋里未免顯得雜亂悶熱,正巧丫鬟拿了姑娘們的詩詞來,眾夫人傳著看了,沈夫人笑道:“不如我們也去園子里瞧瞧,回頭就讓她們把酒席擺在水榭里,既涼快又舒爽?!北娙硕加X得好,便一起往園子里去。 作畫的姑娘們多半是像朱朱一樣,選一兩支花來畫,也有的畫那池中的錦鯉。夫人們到園子里,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姑娘在亭子里圍在一群不知在看什么,沈夫人笑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詩?”走進一看,原來姑娘們在賞畫。 原本寬敞的亭子一下子來了幾十個人,頓時顯得擁擠起來。沈夫人便請諸位姑娘小姐們到園子里的望山樓去,那里廳堂廣闊,打開四下的窗子,又能享受初夏的習習微風。因朱朱和青青選了較遠的一處長廊,倆人一個低頭作畫、一個安靜的研磨,寶石、糖糕兩個幫著姊妹倆打扇驅趕蚊蟲,誰也沒有發現那些姑娘們換了地方。 等眾夫人看了畫,挨個評了一通哪個好,哪個筆跡不夠圓潤。這時,沈夫人想起兒子叮囑要照看好徐家的女孩,忙問丫鬟:“徐家的二位姑娘呢?” 李元珊嗤的一聲笑道:“說是作畫呢,遠遠地躲在一邊,也不知道是不是畫不出來?別是不好意思回來了?!?/br> 沈夫人忙讓丫鬟去找,正巧青青收了筆,那丫鬟也來請她們到望山樓去。朱朱的畫早已晾干,而青青怕卷起來會污了畫卷,姊妹兩個一人拿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到了望山樓。 此時眾人已經都坐著喝茶了,見朱朱和青青進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朱朱大方的笑了笑,露出腮邊一點酒窩:“作畫入了神,倒忘了時辰,讓夫人和jiejie們久等了?!?/br> 孫念薇笑道:“無妨,是我們不好,把你們忘了?!?/br> 青青二人將畫放在桌上,就有幾個姑娘忙過來瞧,這一瞧就都愣住了。朱朱的畫,簡簡單單的兩朵花,卻將海棠那鮮艷的色彩、層層疊疊的花瓣和與朝日爭輝的形象完美的展示了出來。 而青青的畫…… 幾位姑娘回過神來,忍不住敬佩地看著青青,想不到她區區九歲年紀,就有這樣精湛的畫技。許是見那個幾個姑娘神色不對,沈夫人也上前一觀,只見畫上雜樹蒼翠、花開嬌艷,池水靜逸、內有荷葉連連,亭內花枝招展的少女們,游樂于長廊、水榭之間,有三五人湊在一起念詩,也有獨自一人咬筆沉思。在青青的畫卷里,假山、池水、鮮花、草木都不是孤獨的存在,它們和少女們互相烘托,將初夏的閑雅舒適在畫上一一展現。 沈大人酷愛收集名畫,閑暇時常拿出藏品出來賞玩,沈夫人本就是名門閨秀,自幼也是琴棋書畫都學過的,嫁到沈家后,丈夫時常和她一起賞畫,幾十年的耳濡目染,沈夫人的品味非常高,剛才那些小姐們的畫作在她眼里不過是兒童涂鴉罷了,朱朱那幅讓她眼睛一亮,而青青這幅…… 看了不知多少好畫的沈夫人,也不得不承認,青青這幅畫不亞于自己家收藏的那些名畫。原來雪峰說的徐二姑娘善丹青這話,并不夸張。 再看畫上的題的那首詩,徐夫人還未讀詩,便先被青青寫的行書吸引住了,青青的字并不像閨閣女兒所作,她的字跡十分雄逸,宛如魚躍龍門一般,小小年紀便已自成一體。 沈夫人不由地看了一眼這個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心下驚駭,一個九歲的女孩居然就有這樣的書畫功力??上О】上?,為何生為女兒身,若是男兒,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眾人見沈夫人停留在那幅畫前遲遲不肯離開,心下好奇,便三三兩兩去看。李元珊坐的比較遠,她見那些夫人臉色變幻莫測,以為青青畫的不入眼,忍不住笑道:“都是姐妹間的湊趣,若是你不會畫說一句就是了,難道誰會為難你不成,總比現在丟丑好?!?/br> 幾個看畫的夫人聞言,看著李元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沈夫人沒功夫搭理這些女孩爭強好勝的小心思,她轉頭問寧氏:“我家老爺酷愛書畫,二姑娘這幅畫實在讓我驚嘆,可否送到前院去請我們家老爺一觀?!?/br> 寧氏也知道青青打算開書畫鋪子的心思,只笑著謙讓幾句:“小孩子涂涂畫畫,當不得真。沈老爺乃當今畫評大家,若能得他幾句指點,也是嘉懿的造化了?!?/br> 沈夫人滿臉笑道:“徐夫人太客氣了,就嘉懿這幅《初夏行樂圖》,能讓我家老爺看上一眼,便是他的福分了?!?/br> 眾人也才回過神來,紛紛過來看畫,一時間贊嘆不止沈夫人拉著青青不住的贊嘆,又問她:“幾歲學畫?小時候都臨摹誰的字貼?”青青一一答了。 李元珊也顧不得吃果子,連忙過來看,只消一眼就愣在那里。青青的畫正好壓住了李元珊作的那幅畫的一角,兩幅畫一對比,李元珊的整幅荷花圖都不如青青那池子里的星星點點看著惹眼,李元珊又羞又怒,忍不住扭頭就走。 這一幕落在眾夫人眼里,有的眼露嘲諷有的微微搖頭,原本有意和樂昌侯相看親事的,此時都打了退堂鼓,誰家也不愿意娶那嬌蠻又愚蠢的媳婦回去,再高的門第也不行。況且那樂昌侯只空有爵位并未有實缺,說句打臉的話,這些實權老爺家還未必瞧的上他家。樂昌候家的少奶奶看見眾人臉色,心里暗罵小姑子不省心。只恨婆婆把李元珊慣得到哪都拿尖要強的,偏又沒那個本事,只不過徒增笑柄罷了。 孟玉彤素來是李元珊的跟班,見狀忙要跟上去,被她娘一把抓住,狠狠掐了她一把,讓她少做蠢事。來的這些少女,多半是十三歲到十五歲的年齡,家人也想趁著宴席將自己女兒美好的一面展現出去,好定下門當戶對的親事。 孟夫人剛一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女兒和李元珊眉眼中不知打什么官司,就借著解手之際,叫過來孟玉彤的丫鬟,讓她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雖知道自己女兒和李元珊交好,但沒想到她竟這么蠢,人家沒使喚她,她倒自己主動當槍使。若是這些女孩回家告訴了自家父母,只怕沒有幾家夫人愿意娶這樣的蠢笨媳婦回家。因此孟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許女兒再和李元珊接觸。 沈夫人讓人拿了大幅生紙,小心翼翼地將青青那幅《初夏行樂圖》放在上面,一點點的卷起來,交給個穩妥的丫鬟,讓她送到前院去給老爺們一起賞畫。她又將朱朱那幅海棠圖拿起來,半開玩笑地說:“嘉言這幅海棠圖我很喜歡,在我家作的畫我可不還?;仡^叫人裝裱好了掛我那屋里,看著就富貴喜慶?!北娙诉@才看到朱朱那幅畫,忍不住把兩個女孩又夸了一回,都說徐狀元養的女兒才華橫溢。 又有見朱朱身材高挑的,便私下問她年歲,多少有些動了心思,只是想到徐家官位低微,又多少覺得有些遺憾。 此時水榭里酒席已經擺好,沈夫人邀請眾人吃席。按照座次坐下,散樂奏起,四五個年輕的女子彈著箏、琵琶、三弦子、拍板坐在長廊里唱曲。 孫念薇自有人圍著,倒是之前問朱朱方子那個劉夢丹主動坐在朱朱姊妹倆旁邊,另有幾個愛畫的女孩也同她們一起挨著。席上少不得說些做畫的事,也有的姑娘說要下帖子請她們去家里玩,一頓飯功夫,朱朱和青青就多了幾個朋友。 交朋友,對于朱朱和青青來說真的是新鮮的事,朱朱還好,小時候在村子里總有一群小伙伴上山下河四處撒野,青青打三歲就上了山,整整六年,姊妹倆除了家人面,整天和道士、道童呆在一起,每天學不完的東西,晚上回家還要寫字念書,從來沒有玩耍過。因此面對這群小姑娘的熱情,青青開心的臉都紅了。 朱朱笑道:“你們有空也來我家玩,不知你們家大人會不會答應?我極會做點心羹湯,我meimei最會做胭脂面膏的?!?/br> 有年歲小的,忙笑著答應,立馬就要約定時間,青青笑道:“只怕最近不成,我爹有三個月假期,我們打算回家鄉去一趟,大約七月底就回來。那時候桂花開的好,螃蟹也正肥,到時候請你們來玩?!睅兹思s定好了,又問她們哪日走,說送她們土儀。 正說笑著熱鬧,忽然來了兩個丫鬟,捧了兩大托盤東西,都是上好的筆墨紙硯顏料之類的。那丫鬟笑道:“老爺們看了徐姑娘的畫夸其人物靈動、花草逼真,實乃神妙之作;又說徐姑娘的字渾厚端莊,淳淡婉美,將來必成大家。這些是老爺珍藏的上好的筆墨,說贈給徐二姑娘,希望徐姑娘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br> 雖說看到了青青的字畫好,但是誰也沒想到沈太傅會如此高的評價青青,一時間眾人看寧氏母女三人的眼神又火熱起來。青青被眾人這么直白的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哎呀,當初只想讓那幾個姑娘打臉而已。青青忍不住瞧了瞧一臉灰敗的李元珊,不好意思,打的有點腫。 其實青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畫在世認眼里是什么水準,她實在沒想到自己只被畫道長教導了六年就能獲得世人如此的認可,心里不禁對畫道長更加敬仰。又想到,自己的作品都能被這些高官貴胄們贊賞,若是自己將畫道長的畫展出…… 青青已能想到那種火爆的場景了。 酒過三巡,又有丫鬟笑吟吟地來說:“我們家四少爺想給諸位夫人敬酒,只是怕驚擾了小姐們,不敢過來?!贝舜斡泻脦孜环蛉诉^來是想好好瞧瞧沈雪峰。原本只聽說沈家四少爺性格散漫有些不受拘束,卻不料人家有探花之才,多少勛貴高官家的孩子有幾個能考上進士及第的?因此原本嫌棄沈雪峰年齡大的幾個夫人立馬將自己的念頭拋去了,認為沈雪峰是因為埋頭苦讀才誤了婚事。一聽說沈家給四少爺辦酒席,多少都明白沈家的意思,因此家里有適齡女孩的接了帖子都來了。 有一位夫人年齡較大,她笑道:“都是自家孩子,怕什么,叫他進來就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合該給我們敬酒?!北姺蛉私渣c頭附和。 半柱香功夫,沈雪峰便過來了。眾夫人忙細細打量他,只見沈雪峰豐神飄灑、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間瀟灑自若,臉上爽朗的笑容更為他增添了不少姿彩。 沈雪峰并未朝小姐們那幾桌看,只恭恭敬敬地請了安,敬了三杯酒,笑著搭了幾句話便轉身走了。他這一來,倒牽動了不少少女的心事。至少朱朱琢磨著,原來沈探花也不大啊,以后可不能叫他叔叔了,好尷尬。 幾家夫人心里也十分中意,暗地里給沈夫人遞了話,準備過兩日再遞帖子過來詳談。 晚上,沈夫人美滋滋的看著朱朱那幅海棠圖,琢磨著叫兩個手巧的丫頭繡出來,做成炕屏放屋里。沈雪峰略帶幾分酒意進來,見母親在賞一幅嬌艷的海棠圖,不禁問道:“誰畫的?” 沈夫人笑道:“徐大姑娘畫的,那姑娘點心做的好,畫也不錯?!?/br> “點心?”沈雪峰眼睛亮了:“在哪兒呢?” 沈夫人開心的笑道:“吃沒了?!?/br> 沈雪峰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氣,目光又落到那幅海棠圖上,喃喃自語:“原來徐家大侄女不僅會做羹湯,還會作畫呀?!?/br> 沈夫人聞言不禁顫抖了:……啥?大侄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翰林院學士:你們聽說沒有,沈太傅得了一張好畫,是徐狀元閨女畫的。只可惜是閨閣女兒,我們不便去求畫。 翰林院侍讀:既然徐狀元女兒畫好,那徐狀元的畫也不錯吧,我們讓他畫一幅如何? 徐鴻達一臉懵逼:我不會??!畫道長沒教我??! 翰林院眾人:連作畫都不會,你來翰林院做什么? 徐鴻達:…… 第35章 回鄉(半夜改錯字) 徐鴻達打殿試以來就沒閑著, 去了沈家的宴席后,自己家也擺了幾桌, 請了附近的鄰居, 國子監祭酒馬德誠和翰林院侍講學士趙明是生都攜家眷子女來了。戶部侍郎邢愛民原本不屑和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打交道,想著這樣的事派個管家去送些賀儀也就罷了。雖說素來翰林有儲相之稱,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翰林都能入閣, 徐鴻達發展如何,還要慢慢來看。 可是昨天聽說徐家一家人都去了沈太傅家的宴席, 邢愛民對徐鴻達就有些拿不準了,琢磨了一天, 還是放下了身段, 自己單身赴宴。徐鴻達對于邢大人能來, 心里雖略有些驚訝,但面上熱情十足。 等宴席結束,徐鴻達好好地歇息了兩天, 寧氏打包好東西,一家人款款上路了。當然一起蹭上車的還有沈雪峰和朱子裕兩人, 他倆坐在一輛馬車里,大眼瞪小眼。好在徐鴻達不肯荒廢光陰,帶了一箱子的書, 沈雪峰借來一本剛看了兩頁就顫抖了,下了馬車拽著徐鴻達就不撒手,問他從哪里抄的手抄本。徐鴻達回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心里嘲笑他:沒見識, 這就顫抖了!要是讓你看見我閨女那一箱珍本……打住,不能再想了,心好痛! 回吉州府,徐家走的是官道,這次徐家人沒有拉行李的騾車拖累,又有天莫玄莫兩個騎馬探路,一路上馬車跑的飛快,大半個月一行人就到了玫城縣。 天莫帶著侍筆先騎馬到了陽嶺山下的宅子里送信,王氏聽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回來了,連忙叫人收拾屋子換上新曬好的被褥,又去廚下親自安排粥菜。 徐鴻達等人到家后已是未時了,眾人都疲憊不堪,直到喝上一碗溫熱的蓮子粥,吃上家鄉的小菜,才略微精神了幾分。 吃過了飯徐婆子和寧氏回房里去歇息,徐鴻達和朱朱、青青則打算上山去聚仙觀后面看看四位道長的小院。朱子裕被文道長教導過幾日,有師徒之情,自然也要前往。沈雪峰對四位道長早已好奇,雖知道只剩下空屋子,但也跟著往山上去了。 到了小院門前,看著半開的院門,青青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知道自己是幻想,但她多么希望一推開門就能看到四位道長慈愛的笑臉??粗嗲嗦杂行┦涞厣碛?,徐鴻達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知道四位道長看不到我們?” 青青第一個邁進院門,小院空空如也,已有半年沒有人居住了,墻角已經生出了雜草。徐鴻達幾人挨個屋子轉了一回,每到一處都停留許久,似乎是在回憶這里原有的擺設,或是在回想與道長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一邁進畫道長的屋子,沈雪峰就被墻上的《仙人赴宴圖》震驚了,他站在門口,癡癡地盯著墻壁,恍惚置身于彩云飄飄的仙境中。徐鴻達站在他身后,見他半晌不動,探過頭瞅了他一眼,回頭無奈地說:“看癡了?!?/br> 幾人也不擾他,自去雜物間找了趁手的工具,把院子里的雜草都鋤了,各樣花卉修剪了一番。朱子裕尋了些干燥的柴火回來,朱朱燒水煮茶,幾人像一年前一樣,坐在小院的石桌而坐,喝茶談天。淡淡的花香、吱吱喳喳的鳥鳴,熟悉的院落,讓奔波了半個月的幾個人徹底放松下來。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將天邊的云朵映得像火一樣紅,徐鴻達起身伸了個懶腰,上前去拍了拍沈雪峰的肩膀:“看夠了沒?得回家了!” 沈雪峰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拽住徐鴻達的袖子,看著屋子的壁畫眼里閃過狂熱的癡迷:“好畫!好畫!此畫定是畫圣吳道子的真跡!” 沈雪峰無奈地拂下了他的手:“這個房子才蓋了七八年,畫圣已經仙去幾百年了,怎么可能是吳道子的真跡?” 沈雪峰沖進屋子,幾乎是趴在墻壁上一點點的細究:“這畫法、這下筆方式,都同我見過的吳道子壁畫拓本十分相像。如說若有什么不同……”沈雪峰環視整面墻壁:“這幅畫比當年吳道子的壁畫更勝十分!” 青青站在門口,懷念地看著這個屋子,眼神里是滿滿的留戀:“這幅壁畫是畫道長所作,我和jiejie在這屋子里跟著畫師父學了六年的畫?!?/br> 沈雪峰想起半個月前在宴席上青青那副《初夏行樂圖》,朱朱那副《富貴海棠》,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情:“我說你們姊妹小小年紀怎么會有如此高深的畫技,原來竟有這樣的大家教導你們?!?/br> “是??!”朱朱認真的點頭:“剛學畫那會,meimei筆都拿不穩,畫道長就拿了許多只完成了一半的畫,叫我們上色?!?/br> 沈雪峰聞言心痛地差點吐血,一臉控訴地看著兩個女孩,痛心疾首地捶著胸口:“太敗家了!” 徐鴻達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忍不住跟著吐槽:“四位道長最慣著她倆,青青學字那會,大字還寫不好呢呢,文道長就給她拿王羲之真跡當字帖,當時我就說……沈大人你怎么了?沈雪峰?” 一個踉蹌趴在地上的沈雪峰十分想吐血,扶著徐鴻達的胳膊顫抖地爬起來:“以后這樣的事就不要講給我聽了,我心肝弱,受不住刺激?!?/br> 眼見天邊那抹紅色的晚霞漸漸消散,徐鴻達說:“得趕緊下山,等天黑了就看不見路了?!?/br> 沈雪峰戀戀不舍的趴在墻壁上:“好想把這面墻搬走?!?/br> 徐鴻達一邊拎著他一邊招呼眾人趕緊下山:“別做夢了,我們還在縣城呆兩日,等有空了還叫你上來看?!?/br> 沈雪峰這才放棄了抵抗,一邊戀戀不舍的回頭一邊哀怨自己為何畫技不精,無法將這幅巨作臨摹下來。 眾人到家,才發現縣太爺吳良安早已在家中等候,見到風塵仆仆的徐鴻達忙拱手道:“徐大人恭喜恭喜!”徐鴻達忙請他上座,歉意地說:“原想明日登門拜訪,卻不料大人親自登門?!庇謱⑸蜓┓褰榻B給吳良安。 吳良安一聽,不僅狀元回來了,連探花也跟著來了,登時大喜過望,非要給二人辦上半個月的流水席。徐鴻達自然不會愿意在這上頭浪費時間,只推說還要回村里,謝絕了吳知縣的好意。 翌日,徐鴻達等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打發侍筆去包了縣城最大的酒樓,一邊寫帖子打發人給吳知縣、縣學的院長、老師、昔日同窗送去,又有住的近便的鄰居前來探望。 徐婆子正在屋里和自己的親家吳月娘她媽坐在炕上說話呢,就見朱朱一臉驚嚇的跑進來:“祖母,我舅奶奶來了?!?/br>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一疊高聲傳來:“大妞怎么見了我和見鬼似的,跑那么快干啥?” 徐婆子連忙穿鞋,還不忘和吳娘子知會一聲:“我娘家嫂子來了?!眳悄镒恿ⅠR想起月娘成親時見的那個大黑塔似的婦人,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跟著徐婆子剛要出去,就見一個穿著一身大紅寬袖的高黑胖婦人帶著三個小媳婦從外面進來了,吳娘子強撐著笑打了聲招呼,便忙說:“你們姑嫂慢慢聊,我先家看看我家小子去?!闭f著匆匆地走了。 徐婆子忙把傅舅母讓屋來,一邊問她:“我們打算過兩天就回去,你咋先來了?!?/br> 傅舅母一臉與有榮焉,拉著徐婆子手道:“這不是聽說我狀元外甥回來了嘛,就趕緊套車來了。你說你咋養的兒子,咱鎮上那么多學生,出了個舉人都算祖墳燒高香了,你家直接考出來個狀元,這祖墳……” 徐婆子生怕她說出什么讓人吐血的話,上前一把捂住傅舅母的嘴:“我家祖墳好著呢?!?/br> 傅舅母白了她一眼,嫌棄地扒下她的手,拿著帕子擦了擦嘴:“把我臉上的粉都蹭掉了?!?/br> 徐婆子看她嘴邊偏黑的一圈,忍不住在衣襟上抹了抹手心的粉,無語地說:“都多大年紀了還擦胭抹粉的,你也不怕嚇著我哥?!?/br> 傅舅母從袖子里掏出一盒脂粉來,對著銅鏡抹了兩把,一邊不屑地說:“要是不擦粉,我才怕嚇著你哥?!?/br> 徐婆子被堵的無話可說,又瞅那黑乎乎的侄女,想起那幾個黑丑的侄子,忍不住暗嘆:“我們老徐家的好相貌都被你這個老娘們給毀了,” 徐鴻達聽說舅母來了,連忙過來請安,沈雪峰也湊著熱鬧晃悠過來,一見到傅舅母忍不住嚇得哆嗦了一下。偏傅舅母不覺得,熱情的拉住沈雪峰,上打量下打量,不停的夸贊:“怪不得都說長得俊俏的人才能當探花呢,這沈探花長得很可好看,你看這白嫩的?!?/br> 朱朱躲在徐婆子身后,看著舅奶奶那只黑色的大手捏住沈雪峰的小白手,沈雪峰僵硬地笑著,幾次試圖抽出來都以失敗告終。 看著沈雪峰脹紅地臉,朱朱忍不住“撲哧”一笑,徐婆子回頭瞪她一眼,忙解圍說:“在這傻笑啥?沈大人不是水土不服想請你做羹湯,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做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