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徐家宅子這條胡同,只有五戶人家,都是四進的宅子,隔壁是朱子裕的私宅。另外三戶,一戶主人姓邢,叫邢愛民,如今在工部任侍郎;一戶的老爺叫馬德誠,任國子監祭酒;另一戶叫趙明生,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 邢侍郎打發管家送了賀儀來,徐鴻飛領著去了偏廳吃茶。馬祭酒和趙學士聽說胡同里新搬來的那家主人考上了會元,想著除非殿前失儀,否則基本上離進士及第不遠了,因此兩人都親自帶著禮物來了,徐鴻達親自將人接到正廳,又拿了從文道長那摳來的存貨茶葉,親自煮水烹茶。 文道長素來最愛文雅,他烹茶的手段如高山流水一般,能讓人看得如癡如醉。徐鴻達縱然盡力學了許久,但在文道長看來依然是拙手笨腳的,只學了一點空架子罷了。但就是這空架子,仍贏得了馬祭酒和趙學士連聲贊嘆,茶還未喝到肚里,心里先對徐鴻達多了幾分認可。索性大家也不在這規規矩矩的坐了,將茶案搬到一旁的小廳去,三人圍坐在一起,一邊品茶一邊探討詩文。 茶一入口,馬祭酒連聲夸贊,當下說起各種茶經來,恨不得將徐鴻達引為知己,甚至已經開始稱呼他的表字“志遠”了。趙明生細細品了幾回,方才問道:“我雖未能喝遍天下名茶,但也能說上七七八八,卻沒有一味茶能和志遠的茶這般,不僅茶湯碧綠、香氣清幽、飲上一口更是齒頰留芳,回味甘甜?!毙禅欉_一邊給二人續茶一邊道:“原是教導我學問的一個道長自制的茶葉,每年也只得半斤。年前,我要赴京趕考,他便將當年剩下的三兩茶葉贈與我,不怕兩位大人笑話,若不是您二位來,我也舍不得拿出來喝呢?!?/br> 馬祭酒聞言十分向往,言語間帶著羨慕:“這世間也就是方外之人才能體會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自在生活啊?!?/br> 幾人喝了茶,徐鴻達知道這京城的文人最愛風雅,讓寧氏備上一席全花宴,兩人大呼文雅。一邊喝著自家釀的花酒一邊品著全花宴,兩位大人也有意拉攏徐鴻達,說了許多皇上偏愛的文章喜好來,徐鴻達一一記下。 倒座的小廳里,來來忙往的人一直不斷,青青吃了一碗湯圓就飽了,剩下的基本都進了朱子裕的肚子。直到寧氏讓朱朱盯著正廳內的酒席,又看著人準備好各色花點后,這才才倒出空來坐下歇會,剛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來沒看到閨女,忙問石榴:“青青呢?” 徐婆子坐在一邊聽見也嚇壞了,仔細想想,好像聽見報喜的時候還見她來著,后來就沒印象了,唬的臉都白了:“青青長得那么俊俏,別是讓人趁亂拐了去吧?!?/br> 因家里還有兩位大人做客,外頭還有馬、趙兩家的仆人候著,實在不能大聲吵嚷,剛想讓人悄悄去找,恰好糖糕送新蒸的點心過來,問明了原由忙說:“剛才熱鬧那會還見寶石煮了一鍋湯圓出去,說是二小姐要請朱公子吃,許是在倒座吧?!?/br> 寧氏有些疑惑:“不會吧,倒座里沒見有旁人啊,我記得那兩家的仆人正坐在那里頭喝茶吃點心呢?!?/br> 如今正好到了午時,寧氏吩咐人將那兩家仆人請到別處去用茶飯,待人走了自己悄悄進去,剛環視了一圈沒見到人,正琢磨著往屏風后頭瞧瞧,就聽那里頭傳來“嗝”的一聲。 寧氏一顆心落了地,瞬間黑了臉,繞過屏風一看,朱子裕抱著小罐在喝煮湯圓的面湯呢,一邊喝還一邊打嗝,青青和寶石則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沒撐壞吧?” 找到了這兩個淘氣的孩子,寧氏可算舒了一口氣,又見朱子裕止不住的打嗝,忍不住又氣又笑,點了點青青的腦袋:“你就淘氣吧?!?/br> 青青縮了縮脖子,有些委屈的看著寧氏:“說好一人就吃一碗的,我也沒想著他把一罐子都吃了?!?/br> 朱子裕漲紅了臉,一邊打嗝一邊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青青……嗝……包的……好吃……嗝……外頭的人……嗝……又不走……”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睂幨下牭秒y受,連忙止住他,把他叫跟前來,一邊幫著他揉肚子一邊讓人拿配好的大山楂丸給他吃。朱子裕自打記事以來,除了老太太時常把他摟懷里,旁的也沒有長輩對他如此親近過。 這朱子裕見天的來,早和徐家的人混熟了,況且他如今又不滿十歲,家里又沒有人照顧他,孤零零一個人在外面宅子讀書,因此寧氏和徐婆子都額外多疼他兩分。見他扭捏的想躲開,寧氏還喝了一句:“別亂動,回頭積了食,有你難受的?!庇中跣踹哆叮骸捌綍r看著穩重,怎么吃起東西來一點數都沒有,那湯圓都吃一罐子嗎?還真是個孩子?!?/br> 青青摸了摸鼻子,眼神轉了轉,似乎想悄悄溜出去,寧氏一聲也把她吼住了:“沒說你是不是?整天就知道淘氣,又不過節非包什么湯圓吃,若是把子裕撐壞了,我看你怎么和人家家人交待?!庇贮c了點寶石:“你也是傻,兩個人吃你能煮上三十多個,若是罐子大點是不是得煮上一鍋?” 寶石委屈地看了眼自家小姐,低頭不敢言語。青青嘿嘿的笑了兩聲,努力化解寧氏的怒氣:“那個大山楂丸恐怕見效沒那么快,不如我給子裕哥把下脈,給他熬上一碗藥吃,保證就好了?!?/br> 寧氏知道自己閨女這些年跟著醫道長學了不少,便沉著臉:“嗯”了一聲。朱子裕早被一聲子裕哥叫的魂都要飄出來了,一臉傻笑著坐在桌前。 青青白嫩的小手搭在朱子裕的手搖上,和時下很多女孩子體質怯弱陰寒不同,青青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圓潤的指肚在朱子裕的腕間輕輕地滑動,朱子裕忘了周邊的一切,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只白嫩的小手,直到青青收回了手,他還沒有回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地莫:一直想問,為啥我們兄弟四個,死的是我和黃莫? 卡卡:因為你倆的名難聽??! 黃莫:別告訴我這是真的! 卡卡認真的點頭:特別真!比金子還真!實在是因為你倆的名太難聽了! 地莫、黃莫淚奔而去:難聽還不是你起的,太欺負人了,嗚嗚嗚嗚…… 童子:老爺,今天沒什么事,我去藏秘籍吧? 武魁星:等等,我先找文昌帝君打聽個事。 到了文昌帝君府 武魁星:帝君,能告訴我青青她爹未來五十年都在哪里為官嗎?我要避開他們把秘籍藏遠點。 文昌帝君:什么秘籍???我瞅瞅! 武魁星遞過來,文昌帝君一臉嫌棄翻了翻:“在神界也就算普通,倒是挺適合朱子裕那臭小子的?!?/br> 武魁星:等等,帝君,這個秘籍不是給朱子裕的! 文昌帝君:?????!呀! 倆人眼睜睜地看著幾本秘籍從九天之上跌落,掉在青青和朱子裕面前。 正在吃湯圓的朱子裕嚇了一跳:……嗝……嗝…… 青青一臉感動的抬頭望天:武魁星老爺真是好人??!這會不用去挖,直接給扔下來了。 文昌帝君一臉無辜:手滑!手滑! 武魁星:……你們都是壞人?。?! 觀音菩薩:我怎么覺得最近紫竹林里的竹筍少了許多? 善財童子:食神來挖走了? 觀音菩薩:奇怪,他挖那么多給誰吃??? 青青:我從咱家園子里挖出好多竹筍,都是紫色的,聞著太香了,我去炒一盤。 徐鴻達:咱家園子里也沒竹子???哪挖的? 青青:松樹底下! 徐鴻達:…… 觀音菩薩:…… 第30章 被青青打擊的沈雪峰 和鄰居喝完酒, 又有同鄉來賀,又要同其他貢士一起拜訪老師。徐鴻達每日忙的都不著家。眼見進了四月, 徐鴻達忙以參加殿試為由, 拒絕了其他邀約,專心又在家看了幾日書, 復習了一回。 殿試只試策問一場, 三百四十五名貢士一早來到了皇宮大殿,盛德皇帝以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為題讓眾貢士當場對策, 徐鴻達略一思索,揮筆而就:臣對:臣聞帝王治國, 需有行之有效之實政…… 徐鴻達分析了為政之道, 又針對政令通暢提了十條建議, 洋洋灑灑寫了兩千余字后方才收筆。仔細查驗了一篇,改了兩個錯字,再三查看后無誤, 才重新研磨,認認真真的往試卷上抄寫。 文道長、畫道長都是書法大家, 雖然文道長小氣巴拉的不會給他王羲之真跡當字帖,但歷朝歷代許多大家的真跡也沒少讓他臨摹,再加上此次策問之題, 他略一沉思便有了上佳的答案,因此寫到試卷的字跡十分沉穩,又因他胸有丘壑,字跡上又能看出幾分大氣和自信來。 殿試完畢, 貢士們魚貫而出,剛出宮門,還未瞧見家人在哪里,身后就出來一個貢士自來熟般的將胳膊搭他脖子上:“徐兄,可找到你了!還記得我嗎?上個月在貢院,我坐你旁邊的那個生字號間,我叫沈雪峰?!?/br> 徐鴻達聽聞沈雪峰三個字,略一思索就想起他來。倒不是因為他當初坐在自己隔壁,而是因此今年會試成績,沈雪峰考了第二名。 徐鴻達連忙拱手致意,沈雪峰笑嘻嘻地回了禮,就要請徐鴻達到祥瑞樓吃酒,徐鴻達摸不清沈雪峰緣何如此這般熱情,加上知道家人此時肯定在焦急等待,只能委婉推辭:“沈兄盛情邀約,原不該推辭,只是家里已備好酒席,正等我一同小酌?!毕胫@位多半是日后同僚,徐鴻達又加了一句:“不如改日我請沈兄到徐某家里一聚,共談經文可好?” 沈雪峰原來有些失落的臉瞬間又揚起了笑臉:“改天多麻煩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br> 沈雪峰的小廝長午眼睜睜地看著他家少爺就這么蹬鼻子上臉的主動要求去人家做客,在看那沈貢士,嘖嘖,長午同情地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的徐鴻達,心里默念:對不住了,我家少爺臉皮除了厚點沒別的毛病。 徐鴻達實在不知說什么了,只能十分無語的看了沈雪峰半晌,才艱難地開口:“那……那就一起走吧?!?/br> 沈雪峰轉身麻溜的爬上自家馬車,指著徐家的馬車囑咐自家車夫:“可得跟緊了哈?!?/br> 徐鴻達:……你怎么知道我想甩開你的? ########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的出了內城,直奔徐宅。 因今天是徐鴻達殿試的日子,因此朱朱和青青親自挽起袖子下廚,朱子裕尋來許多珍惜食材,朱朱指揮著廚娘按照自己的法子料理了,精心做了十幾樣佳肴。倆人估摸著時間剛把菜做好,徐鴻達就領著一個不速之客上門了。 寧氏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忙將人讓到正廳去,沈雪峰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嫂夫人,遞上從馬車里翻找出來的匣子,里面裝著兩塊上等的端硯。 既然來了外人,原先打算的一家子圍個圓桌吃的想法是不成了,只得在正廳給男人們單獨擺了一桌,婦人們到徐婆子屋里去吃。朱子裕聽到這個消息時心都碎了,戀戀不舍的回頭看著青青,一步一回頭的就是不愿意多邁步,最后被來找人的徐鴻飛直接拽走了。 沈雪峰來到徐家大廳,甫一進門,就被大廳正面墻壁的一幅山水畫震撼住了,與時下流行的水墨山水不同,這幅畫用了采用了濃烈的色彩,描繪出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巔處因陽光灑落映照成金山一般;而山底處皚皚白雪,隱隱能看到渾樸雄健的山石,清幽空曠。山腳入水澄清,十分完美的收納了整座雪山的倒影,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 沈雪峰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名門之后,除了讀書外,像繪畫、棋藝、琴藝之類都是打小就接觸的,再加上沈家收藏了許多名畫,時常拿出來品鑒觀摩,眼界不說是最好,但也算極佳了。眼前的畫山勢險峻、布局巧妙,雖畫上未有著名,但定是妙手所為。沈雪峰不知不覺地沉浸在畫卷之中,不由地看癡了。 好在徐鴻達并沒有讓給他癡迷太久,直接推了推他,打斷他那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覺。沈雪峰幽怨地看了徐鴻達一眼,差點把徐鴻達的雞皮疙瘩給嚇出來。 經過徐鴻達再三邀請,沈雪峰才戀戀不舍的從桌邊坐下,可又忍不住側頭看了看畫,認真地問徐鴻達:“不知這幅畫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徐鴻達一邊倒酒一邊含糊一句:“不是大家?!?/br> “不是大家?”想到這幅畫并沒有印鑒一類,當時大驚,激動的抓住徐鴻達的手:“難道是徐兄你畫的?” 徐鴻達一臉無語地抽回自己的手,連連搖頭:“我打小就沒學過繪畫,你高看我了?!?/br> 再三追問后,徐鴻達仍然咬死不說,一味敬酒,沈雪峰只得轉而說起其他話題。兩人因殿試緣由,肚子空了一天。才喝下一杯,沈雪峰就覺得有些燒肚,趕緊夾起一筷子鮮筍燒鵝塞嘴里,“嗯?”沈雪峰瞬間眼睛一亮,連忙又夾了一塊細細品了起來,直到吃了三口才倒出空來說話:“好吃!”徐鴻達聞言有些自得:“小女在廚藝上略有些天分,這些都是她們姊妹倆燒的?!鄙蜓┓迓勓跃磁宀灰眩骸皠偛趴吹絻蓚€小姑娘,大的也才剛十歲出頭吧,有這樣的手藝真是難得?!?/br> 站在他身后的小廝長午都不忍心看了,真不想承認這個餓死鬼投胎似的人是自己的主子,若是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太傅府沒飯吃呢。也不知道嚴肅了一輩子的沈太傅怎么就生出這么不著調的兒子。 吃到了可口順心的食物,沈雪峰將之前畫作的事放在了腦后,連酒也不喝了,只是不住嘴的夾菜吃。還好朱子裕沒忘了這是他費勁心思弄來的食材,是他得青青meimei做的佳肴(朱朱:我呢?),他一邊示意試筆、燃香給徐鴻達、徐鴻飛夾菜,一邊和沈雪峰奮力爭搶。 徐鴻達眼巴巴地看著一頓原本應該是主賓盡興、其樂融融的酒宴被兩人聯手破壞掉,他幾次舉杯示意都沒能挽救這場酒席??粗禅欉_一臉尷尬,長午都快瘋了,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雪峰,沈雪峰不耐煩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一回頭,那個又香又糯的清燉蟹粉獅子頭瞬間就被朱子裕瓜分干凈??粗渌说永锔饔幸恢?,沈雪峰不干了:“朱子裕你這可不對了,我這是第一次上門,好歹你也得給我留一個啊?!?/br> 朱子裕拿筷子小心翼翼地將獅子頭剝開,夾了一筷子一邊閉上眼睛細品,一邊搖頭晃腦的直點頭:“入口滑嫩,rou汁里包著蟹的香甜,真的是太好吃了。 沈雪峰眼巴巴地看著朱子裕將一個獅子頭吃完,又轉頭去瞅徐鴻達盤子里那只。徐鴻達剛要舉著,就被一道熾熱的目光打斷,他看了看沈雪峰,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盤子,面上十分糾結:“要不你吃我這個?正好剛換了干凈的碟子,我還未動筷呢?!?/br> 沈雪峰眼睛一亮,一邊十分開心的笑著說:“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币贿吺帜_麻利的從徐鴻達盤子拽了過來,直接拿勺子上去挖掉一半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恩,好吃!比祥瑞樓的獅子頭還香?!?/br> 徐鴻達看著沈雪峰如此毫不客氣不由地有些目瞪口呆:……沈兄,我們還沒那么熟吧? 朱子裕則連連搖頭:“沈叔叔,哪天我去拜訪沈爺爺時一定得問問他,是不是這些年餓著你了,怎么出來做客這個吃相?!?/br> 沈雪峰此時已將一整個獅子頭吃完,拿出帕子沾了沾嘴角,皮笑rou不笑的等著朱子裕:“那總比整日混吃混喝的呆在人家不走強?!?/br> 朱子裕哈哈大笑兩聲:“那你也呆這別走啊?!?/br> 沈雪峰聞言心中一動,立馬一臉期待的看徐鴻達,徐鴻達連忙低頭喝湯,喝完一碗再來一碗,死也不抬頭。倒不是他不好客,實在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啊。 眼見著桌上的飯菜吃了七七八八,下人們已經準備上點心了,沈雪峰訕訕地問道:“徐兄,會試那幾日,你在貢院里吃的什么東西???能不能給我來一碗?” 徐鴻達瞬間悟了,原來是那碗面條給自己招回來一個饞鬼。 酒足飯飽之后,徐鴻達見沈雪峰沒有走的意思,便請他到書房一坐,朱子裕也一步不離的跟著,他常來可知道,徐叔的書房里都是青青的字畫,他可得守好了,不能讓沈雪峰把畫拿走了。 這兩年朱子裕與京城許多勛貴、高官家常有來往,有的是與他母親有舊;有的是和他祖父交好;有的則是看他那在外為官的外祖父的面子。沈家也在其中之一,這一年朱子裕常往太傅府上去,沈雪峰和他極熟。乍一在徐家看到他,沈雪峰還有些吃驚,不知他緣何和這個外地來的貢士家格外親近,但眼見這朱子裕拿徐家當一家人一般,他便沒有多問。沈雪峰十分了解朱子裕,這小子防備心極重,若不是徐家人真的可靠,他是不會如此這般信任他們的。 兩位新科貢士相約到書房去談論經文,卻見朱子裕走一步跟一步,徐鴻達如今已經習慣他在自己家出入了,倒是沈雪峰忍不住打趣他:“你四書五經讀完了嗎?就想跟我們去湊熱鬧?!?/br> 朱子裕哼哼兩聲,嘟囔道:“我是怕你到了書房就不想談論經文了?!鄙蜓┓暹€不知此話何意,到了書房看到墻角處的兩個滿滿的字畫缸,登時睜大了眼睛,連忙請徐鴻達的書童打了清水來,仔細的清潔了手,又一點點擦干,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畫來。 此畫又是畫的水山,可以看出同正廳掛的那幅出自一人之手,只見此幅畫山石潤澤、野徑曲折,山間云煙出沒,宛如仙境。沈雪峰細細欣賞,看到最末處,見有一小小的印鑒。 “徐嘉懿?!鄙蜓┓鍧M是崇敬之情的念出這個名字,還未等多問,就見青青帶著丫鬟來送茶點,她笑吟吟地將點心放在岸上,才客氣的問沈雪峰:“沈叔叔,您叫我?” “什么?”沈雪峰一頭霧水。 青青有些奇怪,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我剛才在門外聽見您叫徐嘉懿,那是我的大名啊?!?/br> 沈雪峰的視線從青青稚嫩的臉上滑落到桌上那幅氣韻生動、浩然大氣的山水畫上,艱難地指了指這幅畫,言語間很是不敢置信:“你畫的?” 青青走過去,側頭看了眼桌上的畫,恍然大悟:“沈叔叔說的這幅畫???是我七歲涂鴉所作,讓您見笑了?!?/br> 沈雪峰認真地看了看青青,見她不像是開玩笑,又轉頭去看徐鴻達,只見他臉上略帶些無奈,這才相信是真的,他指著畫的手指顫抖了兩下無力地滑落:蒼天啊,還給不給我們這些青年才俊留點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