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朱子裕說的宅子和鋪子都是自己親娘的嫁妝。當年朱子裕從平陰鎮回來,就和老太太說要自己打理母親的嫁妝,老太太當場就讓人把裝著房契、地契、身契的匣子給了他,又拿出一本厚厚的嫁妝冊子。朱子裕也傳令下去,以后母親嫁妝的收益直接交到自己這,不必再往夫人那報,省的讓夫人“勞了神”。 高氏一直眼紅周氏的嫁妝,但是她也不敢直白的要,想著徐徐圖之,先拿些收益也是好的,卻不想只吃了五年的甜頭,就讓朱子裕給要回去了。 朱子裕盤點了母親的嫁妝,發現鋪子房子田地無數,光中城的宅子就有兩座四進的,頓時大喜過望。子裕知道祖母和父親在高氏的讒言下,十分抵觸他練武,就怕他步入哥哥的后塵,他正愁沒有地方練武呢。 打那以后,朱子裕每日帶著天莫和玄莫騎馬過來,不過兩炷香時間。上午在私宅里練武兩個時辰,中午吃了飯回府讀書,就這樣過了三年。起初高氏拿不準他出去干什么,試探著在老太太面前問一句,朱子裕笑瞇瞇地抱住祖母的胳膊,天真無邪地說:“出去玩啊,外面可好玩了?!崩咸ⅠR抱出一匣子銀票出來,讓孫子好好玩,玩的開心。至于讓人跟蹤,高氏自然也拿過這個主意,只是還沒跟出兩條路去,就被天莫給擒了,故意說是賊人,打折了腿扭斷了胳膊扔在路邊。這一出手,不光家里的小廝不敢再接這差事,就連高氏都嚇住了,頓時消停了。因此朱子裕在外面練武的事家里沒一個人知道。 徐鴻飛在中城轉了幾日,心里越來越焦急,只能琢磨著往外城去看房子,忽然這兩日時常和他打交道的一個中人急忙尋他:“徐三爺,大喜,中城有個富商要回老家,急著出手中城的一座四進宅子?!?/br> 徐鴻飛聞言又喜又憂,喜的是這些天來,終于碰到一座肯賣的宅子;憂的是,四進宅子,也不知道買不買的起。出來的時候二嫂給了他五千兩銀子買宅子,雖說他另外從瑰馥坊的賬上取了五千兩銀子出來,但那時用來開鋪子的,可不敢往別處挪用。 不過多想也無用,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到了那家,門口的一個仆人將人領進宅子逛了一遍,又笑道:“主人說,這些大家具和日常用具都作為添頭,鋪蓋都是過了年新做的,也沒人用過,這兩日我特意曬了幾回。這位大爺您要是買了,當日就能住進來開火?!?/br> 徐鴻飛對這宅子實在滿意至極,這宅子里頭園子精致、屋子開闊,就連家具都是上等的好木頭打的,許多料子連自己也認不出來,想必是極貴的?!?/br> 徐鴻飛見那老仆殷切地眼神,心里有些羞愧,不自在地問:“不知這宅子要買多少銀子?” 老仆笑道:“不瞞您說,若是按照市價,這宅子加上園子,我要你一萬兩都是照顧您。但我家主人是個怪脾氣的,他素來不在乎錢,凡是講究一個‘緣’字。主人走之前留下來幾個問題,您若是都對應上了,這座宅子便低價出售;若是一個都對不上,得花一萬兩的價格購買?!?/br> 徐鴻飛心想,反正都來了,怎么也得試上一試,萬一就對上了呢。登時,徐鴻飛閉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陣青青的名字,才睜開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問吧?!?/br> 老仆拿出一張紙,正兒八經地開始胡說八道:“第一條,第一個來看房子的可減一千兩。哦,您正巧是第一個來,先減一千兩?!?/br> 徐鴻飛懵逼了,這都可以?立馬給那中人小哥一個感激地眼神。中人小哥訕笑兩下,趁人不注意轉過頭去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老仆又道:“若是同一個姓氏,便說明是本家,可再減一千兩,請問這位爺您貴姓?” 徐鴻飛戰戰兢兢地回道:“我姓徐?!?/br> 老仆一拍巴掌:“哎呀,太湊巧了,我家主人也姓徐,再給你免一千兩?!?/br> 徐鴻飛抹了一把汗,趕緊又默念青青名字。 老仆問:“家里可有今年應考的舉子?” 徐鴻飛忙說:“有!有!有!我二哥今年應考,如今就在中城的悅來客棧住著,預備著三月的會試?!?/br> 老仆滿臉堆笑:“哎呀,我家老爺最崇拜讀書人了,說能參加會試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一定要交好,可以再減一千兩?!?/br> 徐鴻飛琢磨著,這就到七千兩了,若是剩下兩個對不上來,自己私房湊一湊,也能買下宅子來。 老仆又一本正經地拿那張紙看:“家里可有生意?” 徐鴻飛一頭霧水,怎么問完考生又問生意,但是他也來不及多想:“有!老家有個胭脂鋪子,正想著從京城也租個鋪子,將生意挪過來呢?!?/br> 老仆笑道:“哎呀,這可就巧了,老爺的答案上就寫著胭脂鋪子,我家夫人最喜歡各色胭脂了,因此對胭脂鋪子格外有好感!對了,鋪子尋到沒?我家的鋪子正好不租了,可以轉租給你!” 徐鴻飛都懵逼了,下意思點了點頭,老仆一拍手:“行,最后一個題對上了,續租我們鋪子,也省的費我們的事了,可不是有緣?房子五千兩賣給你,鋪子你去瞧瞧立馬可以續簽下來?!?/br> 徐鴻飛當時就傻了,怎么想怎么不對,心里琢磨著:是這家主人來人逗悶子?還是根本就是騙子???怎么感覺像是上桿子的減銀子呢,不會是拿租的宅子糊弄他吧? 看著徐鴻飛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老仆似乎怕他懷疑,拉著他就去官府辦了過戶手續,并約了明日看鋪子的時間,徐鴻飛拿著房契,看著已經消失的老仆,十分不解:“不會是兇宅吧?” 中人:……兇宅你妹! 見人走了,主仆兩人從墻頭上一躍而下。朱子裕一邊拂著身上的灰塵一邊瞪著玄莫:“這就是你想出的低價賣房子的好法子?” 玄莫一臉認真:“我琢磨了許久,才想出這幾個能對上的題。這樣宅子鋪子一下子都辦妥了,多好!” 朱子裕對他的智商一臉捉急:“這樣太假了,雖然他現在蒙了,等回去慢慢尋思總會發現不對的。你不會假裝醉酒,摔他身上,等酒醒后以報恩為由將房子半價賣他?” 玄莫連連搖頭:“爺,不是我說,就他那小身板,要是我摔他身上直接能給他砸骨折您信不信?” 無語地看了他半晌,朱子裕無奈地搖了搖頭,背手走開,丟下一句:“這腦子,和我祖母也差不了多少?!?/br> 玄莫搔了搔頭,不知道朱子裕說的是自己,還是徐鴻飛。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卡卡:你為什么不直接出面賣宅子給徐鴻達啊。 朱子裕:除了青青,沒人知道我是鎮國公府的少爺,我怕他們知道了,不讓青青和我來往了。 卡卡:那你等青青來直接賣給她多好? 朱子裕一瞪眼:真俗!知不知道什么叫偶遇?知不知道什么叫驚喜?話說你這么沒有浪漫頭腦,到底是怎么嫁出去的? 卡卡:……滾! 小劇場2: 高氏眼熱地看著朱子裕抱走一匣子銀票,第二天也領著四少爺跟著學:昊哥都沒出去玩過,說沒見識過外面的好玩意。 看著高氏期待的眼神,老太太摸出一個匣子。 高氏:銀子! 老太太打開匣子,滿滿的竹編制品:這個是蜻蜓,這個是蝴蝶,這個青蛙還會跳,都是外面買的好玩意,子裕剛送我的,給昊哥拿去吧。 昊哥抱著匣子開心的走了。 高氏:……說好的銀子呢? 青青:我還得走幾天才到京城? 卡卡:明天就到,買不到房子不敢讓你來??! 青青:那就好,路途遙遠十分無聊,我都閑的想下去撿石頭去了。 財神爺打了個噴嚏,手指一點,一根繩子憑空而出,招財進寶被捆了個結實。 招財:等等,老爺,今天我們什么都沒干??? 財神爺:未雨綢繆! 進寶:…… 第26章 緣分啊 徐鴻飛回到客棧將房契交給他哥, 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講了講今天的奇遇??v使徐鴻達讀書再多,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 看了看房契確實是真的, 便不再糾結這件事情,反正目前看起來也沒被騙去銀子。徐鴻達又看了看弟弟的傻樣, 有些嫌棄地搖了搖頭:就這相貌, 也不至于被騙色,許是真的是碰到奇怪的賣家了。 徐鴻飛不知道自己被他哥暗地里嫌棄了一番, 滿臉夢幻地飄回自己的房間。小二進來送熱水,見徐鴻飛笑的和癡呆似的, 不由地問:“呦, 徐爺, 怎么了這是?出去砸著腦袋了?” “滾!”徐鴻飛笑罵了一句,接過熱水一邊泡腳一邊琢磨明天去賃鋪子的事,又想了一回那么大的宅子得打聽打聽哪個牙婆可靠, 先買幾個粗人使喚,其他的等嫂子來了再說。 翌日一早, 徐鴻飛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躥了出去,直奔昨天自己買的宅子前,輕叩大門。 “三爺來了?!弊蛉漳抢掀托χ辛藗€禮, 身邊跟著個小廝,背上還背著包袱。 徐鴻飛有些不解:“咱去看鋪子你咋還背著包袱呢?” 老仆道:“宅子已是您的了,我再留下來就不合適了。等領您瞧了鋪子后,我也該去南方尋我家主人去了?!?/br> 徐鴻飛聞言唏噓了一番, 倒有些不舍起來,那老仆從懷里拿出十來張身契,試探著看著徐鴻飛:“我家主人往常也沒來這宅子住過,因此走的時候這宅子原有的十幾個仆人也沒帶走。你若是不嫌棄不如留下他們,讓他們維護下園子,打掃下院子還是成的?!?/br> 徐鴻飛昨晚還想買幾個仆人打掃庭院,不料今天就白得了十來個人,心里不由地想:是不是昨天念叨青青念叨的太多了? 那老仆把宅子里的仆人都聚集起來,領他們拜了新主人,又挨個和徐鴻飛說了他們的名姓,順便送上身契。 也不知道京城買人得花費多少,縣城的話一個人差不多十兩銀子。徐鴻飛從袖子的暗袋里掏出兩百兩銀票,遞給那老仆。 老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五千兩銀子都給你免了,還差你這二百兩?得了,趕緊收起來,就當是你福氣好吧?!?/br> “福氣?”徐鴻飛一愣,他家有福氣的人是青青啊,就說念叨青青管事吧,要不然能撈著這么大一便宜? 倆人交接完畢,就一起去瞧鋪子。徐鴻飛也在中城轉了幾日,大體也都熟悉路線,見那老仆帶他直奔最繁華的街面,心下十分緊張:“老伯,你家主人租的鋪子不會在永豐街吧” “是??!”老仆笑道,今天鋪子的主人也來了,回頭你和他直接定契約就是了。 永豐街是中城最繁華的街道了,連內城的貴人們都常來這里閑逛,徐鴻飛不知那條街上的鋪子一年需交多少銀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待老仆帶他來到永豐街最中間那個三層鋪面門前時,徐鴻飛快哭了:“這個鋪子租金一定很貴吧?” “這位大爺,價格好說,凡事講究個緣分嘛……”鋪子里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面上帶著和善的笑容。 徐鴻飛:這話有點耳熟…… ###### 自打徐鴻達走后,老太太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二媳婦去京城。土生土長的鄉下老太太一說起京城,天子腳下,那可是了不起的地界,自己若是能去上一遭,瞅上兩眼這輩子也值。 可隨二兒子走了,又怕大兒子不自在,畢竟如今習俗都是老人隨長子居住的。寧氏看出她的想法,私下里和王氏說了。 王氏素來老實,聞言臉色漲紅:“我知道娘想去,可我也不能直接說讓娘跟你們走啊。若是我那么說了,娘還當我不愿意伺候她呢?!?/br> 寧氏笑道:“我來勸娘,只是你們心里別有想法就行。等浩哥考上舉人,你們就往京城來,到時候說不定能尋個門路讓浩哥上國子監呢?!?/br> 王氏不懂國子監是啥,但一聽名就了不得,不禁笑道:“還得他自己爭氣才行。其實娘跟著你們去京城是也享福,我和你大哥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這些年一直辛苦你伺候老娘,我心里過意不去?!?/br> 寧氏笑道:“大嫂客氣了,我也是兒媳婦,照顧娘是應當的?!?/br> 妯娌兩個商議好了,寧氏又去找徐婆子。原本徐婆子就十分想去京城,又聽寧氏說了一番將來徐鴻達考上進士披紅掛彩、打馬游街的場景,瞬間坐不住了。兒子這么榮耀的時刻,身為親娘怎么能不見證一下,當場就讓麥穗打包裹,又看著黃歷算適合出行的日子,恨不得立馬就走。 月娘母子三人,也是寧氏硬拽上的。她想著小叔若是在京城打理鋪子,三年兩年回不來,夫妻兩個長期分離也不是個事,若是回頭讓他們母子單獨去,沒人護送又不安心,索性一起進京,還能互相幫襯。于是寧氏又租了一輛馬車,并雇了許多騾車拉行李。除了六個伙計跟著,寧氏一行人還附在了一個商隊后頭,以確保路上安全。 跟著商隊走走停停,一個來月功夫,就到了京城城門外。和商隊管事的道了別,又送上銀兩,算是謝儀。 進城的百姓們排隊前行,青青撩起簾子看了一眼,有點心焦。寧氏笑道:“馬上就進城了,有什么可急的?” 朱朱大了些,如今倒是穩重了許多,此時手里拿著卷書在讀,聞言看了眼青青,笑著嗔她一眼:“還和皮猴似的?!?/br> 說話間,馬車行駛到城門口,城門官例行檢查了一下,便放行了。剛一出城門,就見王新旺和李虎兩個正在那等著呢,見到熟悉的馬車,連忙迎了過去:“二太太,可等著您了,一路順暢?” 寧氏點頭笑:“等了幾日了?辛苦你們了?!庇种钢懊娴鸟R車道:“老太太和三太太也來了?!蓖跣峦s緊過去行禮,這里是城門口人來人往的,也沒多耽誤,打上招呼趕緊家去。 如今買的這宅子大,徐鴻達將正房留給了老太太,徐鴻飛選了老太太院子的小跨院,他夫妻兩個帶著一雙兒女住足夠了,徐鴻達則選了一個單獨的院落居住。 兄弟兩個見這宅子也沒有需要修繕置辦的,便選了個日子放了掛鞭炮就搬進來了。正如那老仆所說,家具齊全、鋪蓋被褥都是簇新的沒人使過,用那上等棉布做的面,里頭絮了厚厚的棉花,如今時節不用燒地龍,光蓋這被子就能出一身汗。 從城門進來,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中城,眼見著和外城不一樣的繁華景致,老太太直咂舌,和月娘道:“你瞅瞅這京城還真和咱那不一樣,還分個內城外城。我瞅著那外城都比咱縣里好上許多?!?/br> 月娘一邊喂女兒吃點心,一邊拍兩下在自己懷里熟睡的兒子,想著一會就能見到自家相公,臉上不禁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看門房的是原來這家主人的舊仆,聽見李虎兩個大聲吆喝:“老太太和太太們來了?!边B忙打開大門將車迎進來,又叫了個小子趕緊進去報信。 行禮物件自有王新旺看著下人往里般,徐婆子也等不及兒子出來,邁開腿往里走。 徐婆子、月娘原本以為在縣里的宅子就夠大、夠體面了,卻不料和現在這宅子一比,簡直像鄉下的土房子似的??粗窕ǖ拈T廊,帶著各色花紋的方磚。徐婆子眼睛都不夠看了,等徐鴻達、徐鴻飛兩人迎來時,徐婆子都不耐煩看他倆,他們哪有這宅子好看。 剛安置下來,換了身衣裳,一個婆子過來回道:“老爺、太太,隔壁家一戶姓朱的鄰居聽聞家里老太太來了,特此送一桌席面?!?/br> 徐婆子聞言臉上放光,忍不住得意笑:“這京城人就是懂禮數,知道我來還送席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