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半猶豫了一下，但想著徐子謙不會平白無故的讓她來到這里，既然見到了方十七，她定然還是要過去看看的。

    方十七不遠不近地在前面走著，不時地還轉過頭看看她，見著她還跟著，這才繼續往前走著。

    這里巷子的人不少，她喊了他兩聲，卻不想方十七跑的更快了。

    沒辦法，她只得不遠不近地跟著，眼見著方十七繞了兩個彎，又繞到了玲瓏閣的后門去了。

    想來，是怕她的身邊有人暗中保護著的吧。

    只不過，若是以前，她倒也沒什么可怕的，直接進去了玲瓏閣也就算了，可現下，萬一被有心人看到了到處宣揚的話，她和楚天闊只怕又要身處漩渦之中了。

    方十七已經走進了后門，掩開了一條門縫，露出一只眼睛，緊緊地盯著她，手指卻緊張地抓著門板。

    方小半站在原地，沖著他微微笑了笑，轉身便走回去了天恩綢緞莊。

    方十七提著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緊緊地捏爆了一般，一手捂著胸口，眼見著方小半搖曳著身姿越走越遠。

    方小半一進了綢緞莊的門，正好聽到掌柜的在低聲地責罵著伙計，“哪里 有人？想偷懶也不找個好借口！”

    “掌柜的，”方小半含笑出聲，走到了近前，“我正好見著外面有云片糕賣，沒想到卻因此讓掌柜的誤會了?！?/br>
    伙計委屈的看著掌柜的，“就是楚二少奶奶，您還不信！”

    掌柜的橫了他一眼，“趕緊把貨整理下，多嘴！”

    方小半試探地問了掌柜的兩句，很多暗語掌柜的要么對不上，要么就是一臉懵，看來這里并不是徐子謙的地盤，在這里也無非就是想讓她看到方十七而已。

    她不知道方十七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她既然已經逃出來了，就沒有回去的道理。

    哪怕是為了方十七，她也只會把他撈出來，而不是自己也跟著陷進去。

    定了兩身旗袍，方小半這才走出來，叫了黃包車，直接去了清輝戲院。

    清輝戲院里早就裝飾的差不多了，牌匾上還蓋著紅布，想來也是要剪彩之類的。

    一進了門，就見著伙計迎了上來，“二少奶奶，這邊請?！?/br>
    方小半跟著那個伙計直接到了后臺，鄧念兒正在化著戲裝，一筆一筆，勾勒出一個俏生生的美人來，嫩粉的戲服一穿，行頭一帶，眉眼含情。

    鄧念兒水袖一甩，卻搭在了一個軍裝男人的身上，看著他的背影，方小半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那人，似乎是楚天行！

    就見著楚天行伸手拉住她的水袖，鄧念兒含羞帶怯的扭頭便走，引得他不禁跟著過去，快到了臺上，鄧念兒轉回頭嬌嗔地看了一眼，抽回了水袖，同時小三弦的聲音一響起，輕盈蓮步，鄧念兒便到了臺上。

    楚天行的手慢慢被抽空，似乎心也跟著抽空了，抬起手，一股馨香在鼻端縈繞，讓他的眉頭皺的更深。

    “大哥，”方小半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地喚了一聲，楚天行這才回過神來，收回手臂，“弟妹也來聽戲？”

    “是啊，”方小半看了看臺上的鄧念兒，她已經開口唱了起來，臺下并沒有什么聽戲 的，不過就是戲班子的人，還有兩三個看上去是特別邀請過來的，比如楚天行，“表姐真是厲害，外國歌唱的好，就連昆曲這么難的，唱的都如此好聽?！?/br>
    楚天行認同地點點頭，“南城確實缺了一個好戲院?！?/br>
    只是說了一會兒，便低下頭苦笑了一下，“我還有軍事要忙，先走了，等會兒替我跟你表姐告個罪?！?/br>
    方小半見他行色匆匆的，不禁輕嘆 了一聲。

    若是楚天行并沒有結婚的話，這樣看來，與鄧念兒真的很相配啊，只可惜，造化弄人，姻緣交錯，只怕兩人此生也只能空留遺憾了。

    滿腹感傷地聽著鄧念兒唱著，看著她眼圈紅紅的，聲韻卻穩穩的，那一抹惆悵，空留恨。

    鄧念兒下臺之后，一邊擦著妝容，一邊笑著說道，“小半，我見著南城似乎沒有女子學校，打算開辦一個，你可以不可以到我的學校來做女先生？”

    “女先生？”方小半愣了一下，“什么是女先生，可是私塾里教書的那種先生？”

    “對啊，”鄧念兒鼓勵著她說，“整個南城怕是也沒幾個女人能到表妹你這樣的造詣，咱們也是先教點簡單的，我還想辦個女子職業學校，讓咱們女人也不只是在家里呆著，也能出來做事兒！”

    看著她說的興奮的臉都紅了，方小半有些不忍心戳破她的夢想。

    更何況，現下鄧念兒怕也是在強顏歡笑的吧。

    “表姐，明兒個大哥會納妾，是府里的丫頭?！狈叫“氲吐暤卣f著，就見著鄧念兒卸妝的手猛地遲滯了一下，才又笑著說，“那我豈不是還要去隨份子了？”

    “大哥據說也是逼不得已的，被人陷害了，占了別人的身子，總得要負責任，”方小半輕聲地說，見著鄧念兒的手慢慢地擦干凈了半邊的臉，另外一邊的臉上，卻有一滴晶瑩的淚滴，劃過油彩，低落在身上。

    可也只是一瞬，鄧念兒便擦干了眼淚，笑得更是燦爛，“看來，我的禮還不能小了呢！免得被你婆家的人挑了理，覺得咱們鄧家的人小氣愛財?！?/br>
    “是啊，”方小半知她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可至少面上已經放下了，這份灑脫，怕是她也做不到。

    鄧念兒總算是卸了妝，露出本來白凈而朝氣的面容，拉著她的手，笑著說，“那你就答應我做女先生啊，好不好？反正學生也都是小女孩，你婆婆也不會太過反對吧，這畢竟是替楚大帥做好事兒呢！”

    “嗯，”方小半猶豫了一下便答應著了。

    若只是在楚府里，每天對著幾個女人，彼此之間勾心斗角的話，真的不如出去做點好事。

    她也希望著，南城能多幾個女人，能夠像是鄧念兒這般的肆意灑脫，而不是囿于鍋臺孩子之間。

    正與鄧念兒商量著的時候，就見著有伙計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指著門口結結巴巴吧地說，“大小姐，你出去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