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唐樂游很快就發現了他的臉色不對勁,周炳文是個單純且藏不住事的人,任何想法都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唐樂游朝教室里看了看,從那群人不自然的臉色上猜到了端倪。 “哥,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唐樂游關切的問他。他會在這個時候來,是接到了哥哥唐譽澤的電話,說是施安湳打電話告訴他周炳文在學校里連餐廳都不敢去吃,一直過著苦巴巴的生活,讓他去好好跟他聊一聊。 唐樂游聽后自責得不行,他從初一跳級到初三,然后上了高一,打算再跳到高三,因為和某個人的約定,他得加倍學習才能在兩年后考上大學,所以開學后為了提高成績,一直都繃直了神經學習,不敢有絲毫懈怠。以至于完全把周炳文給忘到了一邊,他以為開學之初講了一遍學校里的事情就行了,沒想到他一直過得這么艱辛。 現在又看見周炳文被欺負,心里懊惱得不行:“炳文哥,你怎么都不跟我說呢,要不是我哥給我打電話,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哎……發生什么事了,他們要是欺負你,我給你找回場子去?!?/br> 周炳文一頓難堪,早上已經麻煩了施安湳,他不想下午又麻煩唐樂游,顯得他像個廢人一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很沒能力,來了這里后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不想給唐家人添麻煩,偏偏麻煩總是找上門。 越想越氣得胃疼。 唐樂游見他不說話,直接道:“你不想說算了,咱們去找人把欺負你的人都收拾了?!?/br> 周炳文被他拉著胳膊朝外走,最終還是開口問道:“這是去哪兒啊,我要去找老師?!?/br> 唐樂游哼哼兩聲說:“這里的老師只會和稀泥,輕易不會為學生出頭的,這些事只能咱們私底下解決?!?/br> “那咱們去找誰???”周炳文心里猜測,難道唐樂游在學校里還拜了大哥。 唐樂游理直氣壯的說:“當然是去找施安湳了,我以前被欺負的時候就是找他幫我打回去的?!?/br> “……”周炳文現在最不想麻煩的人就是施安湳了,早上就折騰了老半天,下午還要繼續耽擱他的時間……而且人家才給他的新書,竟然連一天都沒保管好,就被糟蹋了,周炳文都不敢想象施安湳知道后會有多生氣。 可惜十班距離六班太近了,一分鐘都沒用到就已經走到了施安湳座位的窗口。 唐樂游趴在窗戶上,很不客氣的對施安湳說:“施安湳,我炳文哥被欺負了,你幫我行不?” 施安湳皺眉,看著唐樂游身后垂著頭的周炳文說:“又發生什么了?” 唐樂游不愧是學神,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字:“什么叫又?” 施安湳沒回答他,只對著周炳文說:“怎么回事?” 周炳文實在沒臉說出真相。 施安湳起身從教室里走出來,站在周炳文面前,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說,只好道:“那我就去你們班上看看吧?!?/br> 周炳文見瞞不下去,這才說出口:“他們把你給我的書,又弄壞了……” 施安湳挑挑眉,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著,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他當初寫自己的名字就是要告訴那群人,周炳文有他罩著,偏偏這群人沒眼力,每本書扉頁上那么大的三個字都看不到。 周炳文本已準備好了接受他的訓斥,卻沒想到他的反應這么平淡,都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走吧,總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完才行,不然你都沒法安安心心的上課?!笔┌矞f著就朝十班走去了。 而十班教室里那群人在見到唐樂游后就徹底慌了。 s市的圈子就那么大點,也許以前初中在不同的學校,但好學校就那么幾所,他們這一屆的風云人物就算沒見過臉也聽過名字,十班也理所當然的有幾個恰好和施安湳同校,也有幾個和唐樂游同校,稍微通一通消息,現在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施安湳和唐樂游是什么樣的人。 施家和唐家,那都是得罪不起的。 李珊徹底慌了,她現在算是明白了早上語文老師的意思,是在敲打她讓她規矩點,不要去招惹周炳文。明明都調換了位置了,她怎么就沒明白過來呢?老師明顯是在偏袒周炳文,她卻以為是周炳文死皮賴臉找老師換了位置。 李嘉杰是追求她的男生之一,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向她詢問起早上發生的事情,她就把騙老師的那些話重復了一遍,還編排周炳文說他肯定私底下跟老師說了什么活著許諾了什么,才讓老師既往不咎給他換了位置。 同學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尤其是李嘉杰,更是一馬當先的說要幫她收拾周炳文,給她出口氣。 她就提起周炳文又收了一套新書,上課的時候寶貝得不行,笑得特別惡心,讓她看了好生氣,明明她的書才被撕了。 于是回到教室后,就有了李嘉杰把周炳文的新書丟在地上亂踩,又潑了飲料的事,而這個時候,有人看到一本書的扉頁上寫了施安湳三個字,當時就大叫起來。 施安湳名聲是非常響亮的,因為名字諧音的原因,他被以前的同學稱為三哥,據說在以前的中學,只要他往那里一站,都沒人敢大聲出氣,雖然長得特別好看,追求他的女生也不少,偏偏沒有任何人敢當著他的面表白,只敢偷偷往桌子里塞情書和禮物。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施安湳喜歡吃糖,反正施安湳的抽屜里常年塞滿了糖果,這都是后話。 李珊被同學科普了關于施安湳的事跡后,嚇得魂不附體,施安湳是個什么樣的人她不清楚,也分辨不了同學的說法有沒有夸大,但是她清楚自家的產業和施家有莫大的關系,要是那些書真的是施安湳的,如果施安湳把這件事告訴給他的爸媽……然后他的爸媽…… 李珊都不敢再往下想了,多想一點渾身就冰冷一寸。 而這還沒完,連書到底是不是施安湳的都沒確定,唐樂游已經公開喊周炳文哥哥了,她嚇得差點暈過去。 李嘉杰也沒好到哪里去,唐樂游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他以前和唐樂游在一個中學讀書,當然清楚唐樂游是個什么身份,他還記得初一的時候唐樂游因為長得矮,人又很單純,被其他班的同學欺負,結果沒過兩天,欺負他的學生全都住進了醫院,都重傷成那樣了,裹著一身紗布還要親自來學校給唐樂游下跪道歉。 那兩個同學家里都有權有勢,結果還是在唐樂游面前低了頭。 李嘉杰看著面無人色的李珊,突然后悔起自己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女生,為什么又會頭腦發熱的替她出頭。 周炳文為什么會是唐樂游的哥哥呢,不是說他哥哥去上大學了么?李嘉杰滿腦子都混亂得不行,真想一頭撞暈過去算了。明明前一段時間怎么欺負他都不吭聲,有這么大的背景干嘛裝鵪鶉,是為了這一天專門打他們的臉嗎? 一個班的同學面面相覷,班長的臉有些抽搐,彎腰開始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來。 而這時候,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走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唐樂游和周炳文。 第6章 、illusion06 施安湳的到來把所有的猜想都證實了。 沒有參與這件事的同學趕緊散開了些,生怕被殃及到。 站著遠的有些人悄悄說著“他就是施安湳了”、“三哥真的來了,這回事情鬧大發了”、“我去,沒想到是真的啊,那書真的是施安湳的”。 李珊和楊嘉杰呆若木雞,事情往他們猜測的最壞的方向發展而去。 再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 連同那些平日里也欺負過周炳文的人也開始惶惶不安,有兩個見勢不對,悄悄的從后門溜走了。 楊嘉杰實在沒辦法了,用求救的眼光看向那群稱兄道弟的朋友,結果一個個都別開了臉,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甚至還有躲得遠遠的。此情此景,都明確的昭示著他被拋棄了。 以前不是沒遇到過這種趨炎附勢的場景,卻絕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楊嘉杰的臉更灰敗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腦子里更是一團漿糊,不知道該做什么去挽救,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去應對這度秒如年的煎熬。 李珊的心理承受能力更低,害怕得渾身都在抖。 周炳文的位置很明顯,被一大群人圍著,周圍還散亂著書,施安湳不用問就直接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下了。 楊嘉杰瑟縮的垂著頭不敢去看他,呼吸急促,嘴唇干渴得厲害,舌頭和上顎都黏了一起,像個等候極刑的罪人,隨時都可能垮掉。 施安湳掃了他一眼,聲音低緩:“我的書是你弄成這樣的?” 楊嘉杰喉嚨發出難聽的“嗬嗬”聲,他自己聽到都覺得太丟臉了,趕緊吞了幾口唾沫潤喉嚨,可嘴里還是干黏得厲害,似乎這句話終于點醒了他,他“噗通”一下趴在了地上,手忙腳亂的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書都撿起來,書頁上沾染的污漬,他就用自己昂貴的襯衣去擦拭。 或許是從沒做過這等細小的事,也有可能是太過緊張害怕,他手腳盲笨,差點沒把書頁給擦壞,嚇得一滴豆大的汗水從額角滑落到了下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小心翼翼的整理起來。 周圍同學見他這么個不可一世的人變成這個孬樣,又想起他以前是多么意氣風發,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好半天楊嘉杰才把所有的書都整理干凈,然后畢恭畢敬的放在了周炳文的桌子上,他小心的觀看施安湳的臉色,還以為這樣能稍微取悅一下他,可偏偏他面無表情,一雙眼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你,頓時心里更沒底了。 楊嘉杰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駝著背垂著雙手做鵪鶉狀,畏畏縮縮的站在那里不敢動。 施安湳把書往地上一推,“嘭”的一聲巨響,厚厚一摞書砸在地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周炳文更是心疼,作勢要去把書給撿起來,被唐樂游給拉住了。 楊嘉杰連嘴唇都白了。 施安湳毫無情緒的說:“我發覺你有點自作多情,我并沒有讓你幫我撿書?!?/br> “……是……是我自作多情……”楊嘉杰終于開口說話后,神經終于活動起來,他內心委屈得不行。從生下來他就是家里的寶貝疙瘩,上到爺爺奶奶,下到兩三歲的弟弟meimei們,哪一個不是圍著他捧著他,就連來了學校,同學都因為他的家世奉承著他,從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更別提給他這么大一個難堪。 但是他又太明白他們這個圈子里的規矩了,森林法則、弱rou強食,不像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了摩擦和齷蹉,只需要私底下比比誰更狠就行,根本不會牽扯到家長。 他們不同。 稍有不慎,就可能連家里人都得遭殃,甚至幾十年基業,只因為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毀于一旦。 上層的人站得太高了,隨便一句話都能決定你的生死。 唐家和施家代表著什么,他很清楚,所以他不得不折了自己的傲骨,低頭做狗。 可是他忍不下這口氣,他倏的抬頭,通紅著一雙眼瞪著氣定神閑坐在那里的施安湳,咬牙切齒的說:“那你要怎樣才滿意?” 施安湳挑眉,嗤笑了一聲,眼神冰冷。 在楊嘉杰的看來,他的姿態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佛看螻蟻一般,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棄。楊嘉杰恨得牙癢癢,他也是天之驕子,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了臉,羞惱得恨不得撕碎眼前這個人。 施安湳睨著他:“你好像不服氣?” 怎么可能服氣!楊嘉杰肚子里憋著一股子惡氣,連面孔都扭曲了,心里恨得要死,卻偏偏不敢做出任何舉動,既害怕又垂死掙扎。 施安湳問他:“書是不是你弄臟的?” 楊嘉杰把牙齒都咬出血了,卻不明白他問這種問題是什么意思,迫于壓力只好乖乖作答:“是……” 施安湳掀掀眼皮:“你父母沒教過你做了壞事要道歉的嗎?” 楊嘉杰忍著渾身的沖動,梗著脖子偏頭看向周炳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對、不、起?!?/br> 施安湳冷笑:“道歉是你這樣的?我還以為你要殺人呢,我再說一遍,你父母沒教過你做錯事怎么道歉的嗎?” 楊嘉杰氣沖到腦門,憋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咬著牙,好半天才緩下來語氣,再次對周炳文說:“對,不起……” 施安湳又是一聲冷哼。 楊嘉杰抖著唇,知道他還是沒滿意,但這是他最后的極限了,再低下的事情他就做不出來了。 施安湳拿出手機,說:“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了,希望你在這段時間里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br> 楊嘉杰知道完全不能善了了,但他也確實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讓施安湳消氣,只能盡最大的努力開出自己的補償:“書我會買新的還給你們,以后,以后也再也不會找周炳文的麻煩……如果他,如果他遇到什么……我也會主動幫他……” “這算什么?”施安湳不耐煩的用食指點著桌子:“還有十二分鐘,這是給你的最后期限,我不保證過了這個時間之后會做出什么?!?/br> 實在欺人太甚!楊嘉杰腦子里一根弦徹底崩了,捏著拳頭就要砸過去,結果被平時玩得要好的一個男生給拉住了。 那男生慌張的對他搖頭,低聲勸他:“別沖動,冷靜點?!?/br> 楊嘉杰陡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渾身都軟了,他絕望的看著那個男生,終于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姿態來道歉了。 離上課的時間近了,出去吃飯休息的同學陸陸續續回了教室,一進門就看見這氣氛詭異的一幕,全都不明所以的圍觀起來。 楊嘉杰心窩都在疼,他深吸一口氣,眼眶里滾著淚,極盡屈辱的彎下了膝蓋,跪在了施安湳面前,哽咽的說:“對,對不起……” 施安湳一言不發,仿佛沒看到一樣,只顧著玩手機。 “我錯了,請原諒我……” 施安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拇指慢悠悠的在屏幕上滑動,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楊嘉杰惶恐的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不為所動,眼淚終于掉了下來,而且勢頭越來越兇猛,地面上很快就集聚了好大一灘,他不得不閉上眼,抬起手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剛剛還嘈嘈切切的教室完全安靜下來,只聽見響亮的耳光聲在教室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