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好在他的脾氣一向如此,唐家兄弟也不以為意。 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唐樂游雙臂撐在桌子上,甚為不滿的說:“都是你脾氣太好了,她要給你涂你就讓她涂啊,你應該拒絕的?!?/br> 陌生少年放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剛進學校,她又是我同桌,總覺得……不好拒絕……” “涂了就算了,還一個指甲一個顏色,她擺明了是在欺負你,真討厭!”唐樂游憤憤的說。 唐樂游的哥哥唐譽澤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說:“用酒精試試吧,應該能擦掉?!?/br> 施安湳將才看得分明,那只過分漂亮的手的指甲上,都涂滿了指甲油,而且還是不同的顏色。根據他們剛才的對話可以推斷出,這個少年剛入新學校,因為不想和新同學尤其是女同桌鬧僵關系,被對方惡作劇般的涂了五顏六色的指甲油。 對方似乎在為此煩惱,還在用手指搓指甲。 唐樂游問他哥:“家里有酒精嗎?” 唐譽澤停頓了一會兒說:“前幾天剛好用完了?!?/br> “那怎么辦?”唐樂游頓了頓,繼而說:“那現在出去買吧,藥店應該就有?!?/br> 施安湳走上前去,淡淡的說:“不用那么麻煩,酒精其實洗不干凈,你mama的梳妝臺上應該有卸甲油,拿來一擦就行了?!?/br> 唐樂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還有這種東西?!”相比較于第一次聽到卸甲油,他更不可置信的是施安湳怎么會知道這個。 唐譽澤搖搖頭:“我媽從不做指甲,而且她長期不在家,梳妝臺里除了一些首飾,幾乎沒別的東西了?!?/br> 少年眼里剛燃起的希望就被破滅了。 施安湳低頭,少年也正仰頭看著他,他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緩緩落下,最終停留在那雙手上,他聽見自己用最平緩的聲調說:“我媽的化妝室里有,跟我去我家?!?/br> 唐樂游一臉震驚的看著他,身后的椅子都給后腳跟蹬倒在地上。 就連平日里沒什么表情的唐譽澤也頗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少年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能疑惑的在眾人臉上看來看去。 施安湳朝他揚了揚下巴:“要去嗎?” 還沒等他回答,唐樂游就直接大叫了起來:“喂我說……不是吧你,今天吃錯藥了?” 施安湳皺眉,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唐樂游拉著少年的手,護犢子一樣摟著他的肩,戒備的對施安湳說:“這不正常,你怎么可能突然安好心,炳文哥,別跟他去,他一定是在打什么壞主意?!?/br> 施安湳冷冷的看著他,已經顯得有些不高興了。 唐樂游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平時誰都不搭理,怎么會好心帶炳文哥去洗指甲油,你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呢?!?/br> 施安湳懶得理他,又向這個叫做炳文的少年問了一句:“去不去?” 少年有些不安,神色陌生仿徨,又帶著點懼怕,看得出來他拿不定主意,目光已經求救似是看向了唐譽澤。 唐譽澤手里的書正在翻頁,他頭也不抬:“去吧,別逗留太長時間?!?/br> 唐樂游還是扒著少年的手臂不放松:“你自己去拿過來,我才不要炳文哥跟你單獨出去?!?/br> 施安湳嗤笑了一聲,諷刺意思不言而喻:“要么跟著去,要么就算了,這種天氣我不會再走一趟?!?/br> 唐樂游對他的臭脾氣恨得牙癢癢:“那我也要去,誰知道你會對炳文哥做什么!” 雖說別墅區里的綠化做得很好,但炙熱的溫度卻并沒有因為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而有所清減,地面散發著烤人的熱氣。施安湳在前面走,唐樂游帶著少年在后面不遠不近的跟著,隱約能聽到各種不屑的吐槽。 什么脾氣古怪、霸道孤僻、陰陽怪氣、少和他打交道、別和他走得太近最好繞道走之類的,唐樂游越說越帶勁,擼起袖子豪氣干云的表示如果這家伙敢欺負你的話,就來找我,我一定幫你打回去的。 少年的性格應該很內向,并沒有接話,少數時候只用“嗯,哦”這樣的語氣詞表示自己聽到了。 施安湳聽那小子越說越離譜,猛然一個回身,唐樂游正起勁,連路也沒看,一頭撞在了施安湳的胸口,疼得他鼻子酸疼不已,眼淚花都冒出來了。 唐樂游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指責他:“你干什么?” 施安湳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皮笑rou不笑:“你再無中生有,我就把你的游戲賬號貼在學校的公示欄里,我說到做到?!?/br> 唐樂游氣得直哆嗦,一想到那場景他從心底里發寒,如果真的被他公布了游戲賬號,先不說有多少女生會來加他,到時候恐怕連游戲都完不成,更讓他害怕的是,他的游戲技術非常渣,要是被同學知道的話…… 施安湳見他終于閉了嘴,這才終于繼續朝前走。 少年看了看施安湳,又看了看不服氣的唐樂游,擔心的說:“你還好吧?” 唐樂游一肚子氣,又要說他壞話,但一想到他的威脅,只能不甘心的說:“算了,咱們去把指甲洗了就趕緊回家?!?/br> 少年點了點頭,對此十分認同。 此后一路上都十分安靜,施安湳把兩人帶回家后,什么也沒說,直接上了樓。 唐樂游雖然不是第一次來施家,但每次都覺得很不舒服,悄聲對身邊的人說:“明明是大夏天,偏偏他們家還陰森森的,不開空調都覺得冷?!?/br> 少年將屋子里的裝飾陳設都打量了一番,只覺得都十分精致昂貴的樣子。他剛來這個城市,也并不懂富人的生活形態,只能含糊的說:“還好吧?!?/br> 施安湳很快就下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個紫色瓶子,上面不知道貼的是什么外文。 “這個就是洗甲水嗎?”唐樂游好奇的看:“咦,是意大利文,看不懂?!?/br> 施安湳打開蓋子,露出一個圓孔,對少年說:“把手伸進去?!?/br> 少年不明所以,遲疑的伸出手,卻并不知道怎么做。 施安湳抓過他的手,感覺到了一點輕微的掙扎,他揚眉看過去,對面表情有些窘迫,他說:“放松?!?/br> 少年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完全沒有聽話的放松下來。 施安湳捏著他的手,只讓他露出一根指頭,直接塞進了洞孔里:“轉一轉就好了?!?/br> 少年的手指微微的轉動了一下,施安湳干脆用了點力,然后抽出手指,說:“看吧,干凈了?!?/br> 少年的臉上露出相當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睜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面厚厚的一層指甲油竟然真的消失不見了,干凈得就像水洗過一樣。唐樂游的表情更為夸張,他不是沒見過那些女生涂了指甲后過幾天就斑駁了,然后上課的時候就在那里摳來摳去,廢老大的勁才能弄干凈。 “天啊,這也太神奇了!”唐樂游驚呼,拿起洗甲油的瓶子就朝洞孔里看,想知道里面藏著何等神奇的機關。 施安湳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個巨大的水果籃子,里面擱放著些許水果以及抽紙,還有一盒游戲。 施安湳從抽紙中抽出一張,握著周炳文的手給他擦指甲,動作細致緩慢,像在對待一件藝術品一樣。而本該對此異狀有所察覺的唐樂游早已被游戲盒吸引住了眼球。 他驚喜的拿起盒子:“這是新出的《mhxx》?” 施安湳“嗯”了一聲。 唐樂游當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在你這里玩一會兒怎么樣,我哥都不準我買?!?/br> 施安湳看了一眼背后的電子設備,意思不言而喻。唐樂游當即歡呼一聲,飛快的奔了過去。 施安湳勾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然后轉頭,對還懵懂的少年說:“你叫什么名字?” 第3章 、illusion03 周炳文剛來s市是惶恐的,比起他母親的期待和向往,他的內心實則有些抗拒。 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揮別熟悉的親朋和要好的同學,單純的他對繁華的大都市更多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不過父母的決定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更美好的生活和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他們必須前往全國最繁華的s市,并且那里是他繼父家族的所在地,按繼父的說法,s市有全國最好的教育資源,去那里讀書才會有前途。 在少年郎淺薄的認知中,有前途無非就是有個體面的工作,領著豐厚的薪水?反正他是不可能像兩個大人那樣奔波在生意場上,他對那些東西一竅不通,且沒有絲毫興趣。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性格太過內向老實,說難聽點是軟弱沒主見,他的班主任曾對他建議,畢業后當一名老師或者研究員比較適合他。 周炳文覺得,老師這個職業也并沒有什么不好的,風平浪靜過一輩子,所謂平安是福。 父母的想法他似懂非懂,只有不斷惆悵的希望自己能盡快適應新環境。 直到跟隨繼父去了唐家,他才知道什么叫有錢,什么叫富貴,不論看到什么,他內心都生出一種啊,原來世上還有這種東西的感嘆,簡直同他以往生活的地方是兩個世界。 繼父是唐家三子,年輕的時候不學無術,唐老爺子始終教改不悔,以至于被踢出家門,讓他自生自滅。結果沒想到不著調的浪蕩子在遇上周炳文的mama后,竟然收了心,一本正經的做起買賣來,起早貪黑任勞任怨的賺錢養家。 那時候周炳文七八歲,繼父的到來讓他感到害怕,好在這個男人并沒有苛待他,甚至可以說相處得還不錯,經過多年的磨合,在mama的勸說下,最終讓他改口叫了爸爸。 繼父唐韞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靠著兩三萬塊錢白手起家,如今的資產……周炳文不知道,但他清楚在老家,誰見到他繼父都會客氣三分。 不過再多的資產跟唐家比起來只能算是毛毛雨,改邪歸正的唐韞終于獲得了老爺子的認可,準許他帶著媳婦和繼子回本家。 周炳文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來到了s市,這個只在電視和書本上聽說過的城市。 繼父貼心的為他選擇了s市數一數二的中學,據說這片富人區的孩子大多數都在那個中學讀書,大伯的大兒子唐譽澤就是從這里畢業的,小兒子唐樂游正在就讀,他們彼此可以有個照應。 市二中在整個s市的中學中,地位卓然,不僅是雄厚的教學資源和師資力量,更是因為這個學校以走后門著稱,學生成績要么好得逆天,要么家里富得流油。 周炳文就是憑借第二個條件入的學。 每當想起這件事,他都羞憤難當,此后更是以此為學習動力,一分鐘都不敢懈怠。 …… 新入學的時候,周炳文參加了一次分班考試。 市二中的班級劃分很明確,以成績來排序。高一全年級共16個班,每班30個人。每月進行一次月考,每半學期進行一次分班考試,然后將兩個月的總成績計算出平均值,再按名次重新分班。 周炳文在老家最好的縣中學讀書,成績自小名列前茅,是老師的心頭rou,家長嘴里的別人家的孩子,雖然他從不因此驕傲,但眾星捧月的日子過久了,自然而然的會生出一種優越感。 即便堂弟唐樂游已經跟他介紹過學校的情況,說里面人才濟濟,個個聰明能干,但他始終覺得以自己的能力不會太差,就算不進入一班,嗯……至少應該是三班吧? 他當時隱隱是這么肯定的認為的。 可笑的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試卷發下來的那一刻他就懵了。各種新穎的,充滿主觀因素的題目讓他無從下手,語文還稍微好一點,英語才令他著急,不僅很多單詞沒見過,一些句子明明每個字都認識,卻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作文更是刁鉆得出奇,什么以s市的某某游樂場為主題,寫一篇400字的文章。 他可從沒去過游樂場,更不知道s市的游樂場里有什么。 英語歷來是他的強項……但做完題后,他只能面如死灰的坐靠在墻上,連家也不敢回,更害怕面對母親殷切的臉。 數學物理之類的就更不想提了,難度超出太多,能讓他下筆的題目都沒幾個。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受到如此超出承受能力范圍的事,直接震懾了他的三觀,刷新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他六神無主,慌不擇路,冷汗嘩嘩的直往下淌,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頭頂炙熱的太陽散發著耀眼的光,將他的狼狽照得無處遁形,他突然有一種枉費活了十六年的感覺,太荒謬了…… 他可以說是個活得很明白的人,知道自己沒什么強項,也沒有遠大的志向,優秀的成績是他唯一的倚仗和樂趣,如果連這一點優點都剝離掉的話,他還剩什么? 他惶惶不安,如同行尸走rou般過了一天,市二中高效的能力在考試完的第三天早上就把考試成績和錄取通知書送到了家里來。 堂弟唐樂游的成績是年級23名,班次是一班,而他……294,剛剛在十班的吊車尾,差一點點就只能去十一班。 沉重的打擊差點讓他當場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