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嘉文醒來的時候,還看到他躺在身邊。 長長的睫毛垂落在眼皮底下,像睡著了的天使。 她抬起手扇了他兩個巴掌,看到上面出現的掌印,竟然感覺開心了不少。 她覺得自己也快要瘋了,竟然對凌虐他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熱愛。 男人在睡夢中被打,驀然驚醒,就看到了女人滿臉憤怒的模樣。 他摸了摸臉頰,露出了然的笑意,臉上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嘉文,早上好啊?!?/br> 昨晚他度過了美好的夜晚,所以一早清醒只覺得神清氣爽,看到心愛的人在身邊,即便是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也仍舊覺得無比幸福。 嘉文說道:“你可以滾了?!?/br> 表情極度冷漠和不耐煩,此刻的她和渣女的距離,就差一根事后煙了。 他卻抱著被子蹭了蹭,滾進了被窩中,把自己裹成了蠶繭的形狀,只露出一個頭對她眨了眨眼睛,“我再睡一會兒嘛嘉文,天色還早嘛,大冬天的怪冷的,我再睡睡……” 嘉文難以忍受地看了他兩眼,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玩意兒,直接把被窩掀開,把他踢到了床下。 “趕緊滾啊,被人看見我就剁了你?!?/br> 男人只得委委屈屈地套上睡衣,他正要轉身離開,嘉文立馬制止了他,她難以忍受地看了兩眼他松松垮垮的睡衣,三兩步走上前,幫他把衣襟理了理。 一大早的,衣衫不整走出她的房間,被人撞見了就不好收拾了。 她黑著臉,一副極度不爽的模樣,偏偏他還喜歡用言語刺激她:“嘉文,我們這樣子,算不算是jian夫yin婦在偷情?就像潘巧云和裴如海,或是潘金蓮和西門慶……” 嘉文猛地拉拽了一把他的衣襟,幫他把腰帶纏上,狠狠地勒了一個死結,男人一時不察,感到腹部一陣抽痛,疼得齜牙咧嘴了起來。 “你謀殺親夫??!” 嘉文踹了他一腳,把他逼到了門邊。 “滾吧?!北緯鴣碓从邳cN加2加q加q點c加ō加м(把加去掉吧點改成.) 這個女人沒有心,果然用過就扔。 他撇了撇嘴,正要拉開門把,突然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喧嘩聲。 幾個孩子在嬉戲,大清早的在唱兒歌,在外邊蹦蹦跳跳的。 嘉文怎么著也想不到,她住在四樓,這么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居然也有孩子上來玩,趕緊抓住了他握著門把的手。 男人順勢把她摟在懷中,將她壓在門上。 “別動,他們在外邊?!彼拷叺驼Z。 嘉文停止了掙扎,用眼睛瞪著他。 男人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后用麻癢癢的氣音撩撥她的耳朵。 “嘉文,真的變成jian夫yin婦了,該怎么做才能不被他們發現呢……”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發現他們并沒有離開的趨勢,反而還有好奇心旺盛的孩子敲了敲門,兩人與他們隔著一扇門,甚至能聽見他們的嘀嘀咕咕。 “里邊是誰住???” 居然有小子篤定地說:“一定是嘉澤哥!” “是嘉澤哥嗎?我們找他玩怎么樣?” 沈嘉澤肯定,這個提建議的坑哥的倒霉孩子是自家的人。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的孩子緣不錯,平時臉上也是笑瞇瞇的,很樂意和他們打成一片,完全沒有架子,此刻聽到這個建議,所有的小孩無不拍手贊成。 然后嘉文的房間就被輪番敲門了。 “嘉澤哥,開門開門快開門!” “嘉澤哥,快起床陪我們去玩雪??!” “嘉澤哥,你有本事打贏我,你有本事快開門!” 簡直吵死了,就像大清早的憑空在家門口空降了幾百只鴨子。 嘉文感覺有人正在自己的太陽xue上拉二胡,筋脈在突突突地亂跳。 一門之隔,他們的嘉澤哥快要被瘋狂的女人給掐死了。 嘉文簡直想剁了這個狗男人。 為了逃命,嘉澤指了指門外,又指了指自己,嘉文放開了他的脖子。 滿臉憋得通紅的男人深呼吸了幾口氣,讓她閃開身子,躲到門后,然后自己打開門走了出去,把門鎖上。 男人揚起了笑意,對著一群還不及他腰高的孩子說道:“這么早,這是怎么了?” “嘉澤哥,我們去玩雪仗怎么樣?” “好啊,走吧?!?/br> 他領著一群孩子下了樓梯,眼光隱晦地瞥向緊閉的房門。 還沒走幾步,坑哥的倒霉孩子又開始大嚷大叫:“咦,這里是四樓,嘉澤哥,你不是住三樓嗎?我記得四樓住的是嘉文jiejie??!你怎么從里邊出來了?” “emm……這個……”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堅定地說道,“我和嘉文jiejie在討論劇本?!?/br> “劇本?什么叫劇本???劇本是用來做什么的?” “講故事?!?/br> “什么故事???” 男人隨口胡扯:“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br> “那是一個什么故事???” “大概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打架的故事吧?!?/br> “嘉澤哥,我們不玩雪了,我們也想聽故事。哦對了,昨晚你說的那方面不行,究竟是哪方面不行呀?回去之后我問mama,被她打了一頓。嗚嗚嗚,為什么要打我!” “乖乖,打是親罵是愛,嘉文jiejie也經常打我罵我,今天早上她還打我罵我了,喏,你看,我的臉還被她打紅了。我是她最愛的人?!甭曇舫錆M了夢幻的甜蜜的氣息。 正在房內偷聽墻角的嘉文:“……” 給孩子灌輸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廢料思想! 她想擰掉他的狗頭。 這次發生關系,多少讓嘉文的心理產生了一些變化。 她覺得,自己若不好好處理這個事情,這輩子都不能好好經營情感問題了,不僅是因為嘉澤會sao擾這些男人,更是因為,她這種狀態,對任何一個和她處對象的男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無論雙方是否有很深的感情基礎。 這是不道德的。 她把近段時間發生的事都跟穆青坦白了。 “抱歉,我知道說這種話很虛偽……但是這個道歉是必須的?!?/br> 穆青把手放在桌面上,靜靜地看了她半晌,鏡片后的眼睛深不見底,波瀾不驚,沒有什么情緒。 嘉文心有不安,捏了捏掌心。 男人沒有回應她的抱歉,而是說:“嘉文,你是我見過的,最真誠的人?!?/br> 嘉文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么。 “我遇到過很多人,他們來找我,或許是來尋求幫助,或許是來傾訴心情,或許是來獵奇……然而無論是出于哪種原因,他們的語言都在一定程度上帶著謊言,或許是刻意欺瞞,或許是下意識想掩蓋某些連自己也不想承認的事實……我需要經過重重排查,層層析理,才能透過這些無處不在的謊言體察他們的內心世界,從而完成我的工作?!?/br> 男人摘下了眼鏡,放在桌子上,露出鏡片后的眼睛。 一雙平淡而深邃的眸子,如同清水,深不見底。 此刻的他看起來很平易近人,就像是把一個真實的自己擺在了她面前。 嘉文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嘉文,我很累。再也沒有比謊言更令人生厭,更骯臟的東西。這些東西只會消耗我的人生。然而從來沒有人體察過,因為我就是幫助他們解決問題的。心理醫生怎么會有心理問題呢?就像堆放垃圾的垃圾桶不需要愛護一樣。所以嘉文,謝謝你的真誠,你沒有刻意消耗我的人生。這是最珍貴也最難得的禮物。雖然這并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我承認我很嫉妒,也很憤怒?!?/br>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慣常的淡淡的笑容。 嘉文卻見到了一種深重的,卻永遠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悲哀,靜默而悲壯,高貴且偉大。 被詛咒的卡珊德拉有了預言的能力,卻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戴上面具的小丑在哭泣,人們永遠只能看到他的笑臉。 她覺得,或許他才是深深把自己藏起來的那個,他無時無刻不在戴著面具。 他從泥潭里拉出了所有人,卻親手埋葬了自己。 她開始變得局促不安,因為他過高的評價,她覺得羞愧難當,同時也為傷害到這樣一個人感到自責,“對不起,我……” “不要心存壓力,任何一種愛,都不應該給對方壓力。你無須向我保證什么?!?/br> 男人微笑著說,看著她的目光深沉如海,帶著一種強大的,深沉的力量,他堅定而溫和的神情讓她心中的不安和惶惑漸漸平息了下來,“嘉文,慢慢走,路還沒到盡頭,走到盡頭,我們才能知道答案?!?/br> 他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陷入了久久的岑寂之中。 許久之后,男人重新把眼鏡戴上,又變成了淡然無波的狀態。 仿佛重新戴上了面具。 他把眉頭微微皺起,神情變得肅然,問她:“剛剛你說的,你們……嗯,你見到了他那種狀態?可以再描述一下嗎?詳細一點最好?!?/br> 嘉文收斂了心神,擰眉沉思,開始回憶嘉澤當時的狀態。 “他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又像是在夢游,總之就是一種很玄妙的狀態。他很害怕,就像是急于抓住什么,對了,他還對你有一種深深的敵意,他貌似對我們之間的關系誤解頗深,他認為我們會結婚,而且是以一種極為篤定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