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沈嘉文只覺得耳邊有一陣溫熱的風拂過,還未反應過來,少年火熱的胸膛隨即貼上了她的頭。 手機里的罵罵咧咧還在持續。 她突然想知道,這些家伙罵了那么久,次次提他的名字,戳痛點,他真的……毫不介意嗎? 所以,她這算是……敗壞了他的名聲? 沈嘉文忍不住晃了晃頭,想轉身看看他的表情。 “專心點?!?/br> 他的下巴在她頭上輕輕挪動幾下,這個動作似乎帶著一種魔力,讓她感覺自己回到了學生時代。 她不是在家里的沙發上,而是在教室里正襟危坐,專注于習題。老師則拿著一把戒尺在身后走動,稍有動靜,他就會拿起戒尺輕輕敲一敲她的肩膀,讓她不要分神。 這種莫名的熟悉感讓她不敢懈怠。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笑聲,像是從他胸腔里發出來似的,震得她的腦袋有些暈,然而他手上的動作還是很穩。 手機里的罵罵咧咧還是沒停,只不過變成了各種“臥槽”和“草泥馬666”。 她突然很好奇,他是因為自己的菜雞表現而發笑,還是因為隊友們忍不住罵罵咧咧又不得不夸贊而笑呢? 如果是因為前者…… 女人擰了擰眉,發覺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陷阱,從此失去了主導地位。這種感覺很微妙。 她的背脊一下子挺直了,卻不防磕到了少年的下巴。 少年低低痛呼出聲,“姐,好痛……”游戲里的角色也不動了,躺著挨打,隊友們又開始罵罵咧咧。 “我擦沈嘉澤!” “WTF今天你是怎么了?” “你在搞什么飛機!” 沈嘉文連忙掙脫他虛虛的懷抱,轉身過去查看情況,然而,她卻不知,他因為疼痛而蹲下了身子,正好與她的視線齊平。于是,她的嘴輕輕擦過了他高挺的鼻尖。 兩人同時愣住了,某種奇怪的氣氛開始漫延。兩人同時忽略了越來越暴躁的罵聲。 還是少年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捂著下巴,淚眼汪汪的模樣,卻不敢大聲說話:“姐……我疼……” 那絲莫名的尷尬消失了,她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眉間蹙起,仔細查看他的情況。 下巴有點紅,顯然是被傷到了。近距離看他,沈嘉文才發覺,他的下頜處有一顆小小的痣。 兩人靠得極進,從少年的角度來看,可以看到她修長的手指,如同玉一樣,上面的指甲理得很短,圓潤小巧,干凈中透著淡淡的粉色,鴉青色的長睫毛下那如同一潭深水的眸子正專注地盯著他。 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是一種清冷的芬芳。 他似乎被什么定住了,渾身僵硬不得動彈,燥熱又開始席卷他年輕的身體。 他感覺某個東西隱隱有抬頭的趨勢,正叫囂著沖破束縛。 此時他萬分慶幸不是站著,否則他不知道該如何掩飾自己的失態。 沈嘉文的手指輕輕刮過下巴的肌膚,冰涼酥麻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姐……”少年輕輕呼喚她,眸子濕漉漉的,帶著哀求的神色,莫名有些凄婉與性感,睫毛一顫一顫,像即將振翅起飛的蝶翼。 這個聲音……很奇怪。 他的表情……也很奇怪。 就像是……進入高潮狀態…… 她連忙打斷了這種思緒,心中產生了些許愧疚自責。 她怎么能生出這種不堪的想法。 沈嘉文收回了手,“很疼嗎?” 少年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是什么意思? “有沒有傷到口腔?” “沒有?!?/br> 沈嘉文站了起來,“我去給你拿點藥膏?!?/br> 少年慌忙拉住她的手,“姐,不用了,現在好了?!?/br> 沈嘉文盯著他看了半晌,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此時他的隊友已經全部陣亡了,墳頭草都已經兩米高了。 黃浩軒大喊大叫:“沈嘉澤!你是不是又去泡妞了!” “你胡說什么!”少年連忙高聲反駁,面對沈嘉文意味深長的審視,恨不得把那家伙的大嘴巴給捂住,“什么叫又!” 黃同學沒什么優點,然而對死黨的脾性還算了解,“少誆我,你說話的聲音越大,就越能證明你心虛?!彼D了頓,突然想到了什么,聲音變得更大了,“我剛剛好像聽到女孩子的聲音了!是不是二班那個……唔,那個秦亦涵?你們最近走得挺近,原來你喜歡她啊……” 沈嘉澤迅速地瞥了眼沈嘉文,察覺到她意味深長的視線,轉過頭氣急敗壞地怒吼:“閉嘴!別胡說八道!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我們不熟!” 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根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模樣。他想直接奪過手機,沈嘉文卻避開了他的手,直接對著手機說:“是我?!?/br> 除了黃浩軒,其余幾人都在嗷嗷大叫,大聲起哄。 “御姐音誒!啊啊啊好聽好聽!我的耳朵懷孕了!” “沈嘉澤,你是無中生有,你是暗度陳倉!” 黃浩軒大聲呼喊:“jiejie!” “我們都聽出來啦,是jiejie?!?/br> 沈嘉澤抹了把臉,他想靜靜。 “是沈嘉澤的jiejie啦,很漂亮的jiejie,請我吃過飯的?!?/br> 此話一出 ,剛才還吵吵鬧鬧的人頓時安靜如雞。氣氛變得拘謹不少。 “沈jiejie,你別生氣好不好?我們知道錯了……”黃浩軒開始撒嬌。 沈嘉文搖搖頭,啞然失笑,溫聲說道:“沒關系,是我連累你們輸了?!?/br> “jiejie!你怎么那么溫柔嗚嗚嗚!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jiejie!” 沈嘉澤終于從她手里拿回手機,想到黃浩軒掐著嗓音喊出來的話,以及沈嘉文臉上縱容的笑意,不由得黑著臉罵了句:“不要臉!惡心想吐!”就立刻斷了連接。 他把手機丟到了一邊,剛一轉頭就看見了沈嘉文暗含鋒芒的目光。 “姐,我沒有,他們瞎說的!” 沈嘉文瞥了他一眼,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 “你已經十幾歲了,差不多成年了,你有自己的生活……”她把杯子捧在手心,物色著字眼,目光隱晦了許多,“事實上,你做什么事,并不需要向我一一報備?!?/br> 她的性格早熟,很早之前就對自己的人生做了明確的規劃,該做什么做什么,并不喜歡別人的管束,此時也沒興趣當一個什么破事都要管的老媽子。 少年大喊:“姐,我真沒有!我不會做這種事的!我永遠不會喜歡……”他頓了頓,覺得“不喜歡女孩子”這種說法有歧義,“不喜歡別的女生”聽起來也很怪,干脆把嘴巴閉得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 他的心頓時產生了一種無力感。無論怎么解釋,最終都難免陷入悖論之中。因為最有力的反駁證據,他根本不可能說出口。 他的頭上懸著把刀,只要他不開口承認罪行,那么她永遠無法判他死刑。 只需要說一句“我愛你”,真相就會浮出水面。 沈嘉文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其實沈嘉文心中并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作為過來人,難免對他的說法感到好笑。須知“永遠”這個詞是專門為打臉而發明的,她在高中年代,也曾認為自己永遠不會愛上某個人,只是…… 想到那個人,她的眼睛瞬間黯淡了許多。 沈嘉澤看到她恍惚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因此整天都興致缺缺的,提不起精神。 兩人面對面坐著,卻各懷心事,所思所想卻是相差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