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災難性的變故，在她口中，卻如此輕飄飄的一語‘失手’帶過。

    眾沐家弟子紛紛沉默下來，對沐天音很是同情的同時，又覺得家主情有可原，畢竟那時她才十幾歲，還不怎么懂事。

    其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千余年的時間里，沐飛妍是他們心中難以攀比的神，對于沐家也算有不小的功績，離正式一族之主也僅一步之遙。

    沐飛妍的優秀，是絕無僅有的，現在的她，基本已經代表了沐家。

    而沐天音，只是一個忽然冒出來的陌生人，和普通的一個沐家弟子并無區別，她的仇恨，對于他們來說也并不能感同身受。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對于你來說，足以毀天滅地的恨，對于其他人，甚至于是你的所謂‘親人’，族人來說，并不值得一提。

    算是意料之中，說傷心算不上，畢竟有的事情，有的人眼里沒有對錯，只有親疏遠近，只是心中還是有族人情分在的，不然她也不會堅持自己前來，所以失望在所難免。

    沐飛妍轉而望向對面的青衫女子，“天音meimei，你能回來，本座真的很是高興，若你有什么要求，本座都會竭盡所能的彌補你?！?/br>
    她嘴角輕彎出桀驁弧度，雖然被捏到了貨真價實的把柄，但一千多年的時間，足夠她在沐家打下堅實的根基，現在就是印證成果的時候！

    而這結果，她十分滿意。

    就算當年的事情大家知道了，那也只是她幾句話，便能推脫干凈的。

    沐天音笑了，嘴角的弧度冷厲之極，“果然如外公所說，如今這樣的沐家，不回也罷?！?/br>
    年輕氣盛？一時失手？年紀永遠不能成為犯錯的借口！如果一個人在小小年紀時，便如此陰狠，還不知己錯，那再往以后，就絕對會是更大的禍害！

    “你能還給我一個母親？還是說，你能還給我一個毫發無損的家，能讓時光倒流，讓那逝去的數千名沐家子弟還魂來？”沐天音的嗓音沉淀著風雨欲來的肅殺。

    沐飛妍眸光一冷，“沐天音，我因當年的愧疚，已對你步步退讓，你又何必強人所難，更何況，你怕是不清楚吧，當年那些沐家子弟，可都是死在了你父親手里的，可不是我！”她淺淺冷呵，“怎么，現在是又準備來我沐家大開殺戒嗎？”

    那最后一句，讓眾人心中咯噔聲響。

    是啊，當年可就是沐奕讓沐家損失慘重，現在沐天音回來了，她若懷恨在心，有南鼎天支持，說不定又會在沐家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涉及到自身現在的處境，眾沐家弟子紛紛警惕起來！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沐天音這次是真的怒了，面無表情，其聲幽冷，“如此顛倒黑白之事，我今天是真的見識了，好，我就讓你的繼任儀式繼續?！?/br>
    說到最后，沐天音的嗓音驟然輕柔。

    眾多弟子她可以不管，十八位族老對當年的事情經過，應該是清清楚楚的，若他們知道真相后，依舊選擇站在沐飛妍那一側，那她也就真和沐家沒什么情面可講了！

    “天音……”二族老欲言又止，只是沐天音的視線沒再看過去，他看了看周圍后，最終輕嘆著搖搖頭，沉默下來。

    沐飛妍笑得從容。

    在千里前，若此時被揭發出來，沐飛妍定會受到懲治！

    最輕的恐怕就是和沐奕一樣，幽禁終生，只是斗轉星移，就如南鼎天所說，現在的沐家，已經不是千年前的沐家了。

    “轟——”

    幽冥火焰從巨型圖騰符印炸開升空，映得神臺后的沐飛妍眉宇綴上斑駁紅光。

    投選晶石清空，重新開始。

    大族老緩步上前去，路過花重錦身邊時，輕輕一頓，斜眸掃了他一眼之后提步過去，他自是毫無疑問的選投了紅色晶石。

    下面寂靜一片，諸位執事者和長老也忐忑等待著。

    其實他們心中也同樣矛盾，沐飛妍當年的‘失手’，造成了后果可真是不小，但毫無疑問，現在她是沐家最合適的家主人選，凝聚了諸位族老，來自于全族的希望，無人可及。

    孰輕孰重，他們真的很糾結。

    二族老過去，輕吸了一口氣，收回了紅色晶石，放入了綠晶。

    終究，他還是更心疼小天音一些，雖是自己一千多年的心血，但錯了就是錯了，飛妍固然優秀，但這樣的品性不適合為一族之主。

    沐飛妍蹙眉，深深的凝了二族老一眼，但那懊惱也只轉瞬即逝。

    三族老就是典型沒有對錯，只有親疏遠近的那種人，更何況他聽命于大族老，死忠于沐飛妍，所以自然投選了紅晶。

    接著，四族老，五族老……一個個上去。

    有人想：以前的事情不重要，他們千余年的心血不能毀，沐家再也選不出一個比沐飛妍更優秀的后輩弟子來繼承大業了。

    但有人也頑固認為：錯了，就是錯了！

    綠色晶石和紅色晶石交替出現，大家看著心臟碰碰直跳！

    第四十一章 ：清風老祖！

    其中，經過這些年已經死忠于沐飛妍的幾位族老，毫無疑問的都是投選了支持的紅晶，其余一些族老都處于糾結的狀態中。

    當年與沐奕關系要好，真心培養他，疼愛沐天音的族老也不少，如今乍然見到當年他們捧在手心喜愛的小丫頭，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不管沐家未來如何，他們心中自有正道，這是不會改變的。

    但十幾位過后，紅色晶石還是明顯壓過了綠色晶石！

    二族老在放下投選的晶石后，便不知所蹤，因為這事帶來的沖擊不小，諸方糾結，所以速度很慢，大家都在承受煎熬。

    沐天音眉頭緊鎖，淡淡站在一旁。

    花重錦輕握上她捏成秀拳的手，包在自己寬大的掌心之中，垂眸瞥下，朝自己的小女人斂唇一笑，不管是什么結果，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無論在什么時候，他都會一直站在她身邊。

    感受到男人濃稠炙熱的情，沐天音心中本就只薄薄的一層失望落寞也被徹底沖散開去，輕彎起唇角，會給他一個明朗淺笑。

    不過沒想到的是，在后面的階段時，情況又有了變化，投綠晶的多了起來，到了十七族老投選后，結果成了九枚紅晶，八枚綠晶！

    “這……”

    下面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越發大了起來。

    若十八族老的最后一枚是紅晶的話，沐飛妍便毫無疑問的會成為沐家正式的家主，若是綠晶，那么這事還有得再扯。

    很明顯，沐天音的出現對沐飛妍的繼任儀式還是有很大影響的，如果沒有她，十八位族老基本是會全票通過的。

    而現在，竟呈了如今的僵持局面！

    沐飛妍也沒想到，和她想象中的結果還是有出入的，雖然心中有些是懊惱，但她的面容依舊保持著自信傲然之色，紫衫玉冠，高貴從容。

    她下顎輕抬，此時眸露厭惡。

    果然，這些老東西還是最疼沐天音這小雜種！

    都一千多年過去了，竟為了一個素未謀面，只勉強能算沐家子弟的人，如此待她，真是枉費了她這么多年來對這些老東西畢恭畢敬的心，更對不起她為沐家嘔心瀝血做出的功績！

    憑什么，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十八族老會選什么？”

    “不知道啊，十八族老可是很疼家主的?！?/br>
    “是啊，但我記得，當年族老對沐奕一家也不出啊?！?/br>
    “那這事可就有些糾結了，不過我覺得若是懲治了家主，是真可惜，除了家主，現在沐家還有哪位弟子可以擔得起這一族之長的重擔？”

    ……

    各方執事，親族長老，弟子……大家都在徘徊。

    在這些普通弟子眼中，沐天音現在還算不上是沐家子弟，是選擇‘大義滅親’，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徇私包庇，誰心中都有一桿秤，就看是利益和良知哪一方會更重一點。

    十八族老緩步上前，一手拿著紅色晶石，一手捏著綠色晶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而他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老十八，可要想好了再選?！贝笞謇系偷统寥坏纳ひ繇懫?，算不上威脅，只是提醒，“若逼走了飛妍，沐家現在可沒有更好的人選，來挑下這個重擔?！?/br>
    十八族老手輕顫了下，白須抖了抖，深深的吸上一口氣。

    而沐天音她什么也沒說，不是不爭取，而是沒必要為了搖擺不定的人浪費口舌，既然對方心中都已經有了選擇，她也不便多說，因為就算是讓他改變，那也都不純粹。

    十八族老仙袍被神臺上的風吹得翻滾飛舞，最終，他徐徐吐出一口氣，將綠晶收回，慢慢的，把支持沐飛妍的紅晶往神臺上放去。

    沐飛妍漂亮的眸中得意色彩一閃而過，勾唇望向沐天音去，那冷冽凌然的視線中，有著居高臨下的輕蔑不屑之色。

    沐天音蹙眉，狠狠抿唇！

    “慢著——”就在十八族老手中的紅晶即將落下的時候，一道暗厲沉然的嗓音重重響起，裂空而來，其中又含著獨屬于老者的嘶啞。

    諸位族老齊刷刷抬頭，連沐飛妍都輕微變了面色，眸染陰雨。

    沐天音與花重錦對視一520小說遞交換了個眼神，也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光芒閃耀，一襲墨灰仙袍的老者從天而降，在神臺前方現出身形來，胡須銀白，長長長出來的雙眉垂至腮邊，眉心有一枚道痕，掃袖帶出一陣罡風。

    老者身邊，跟著剛剛消失好一會兒的二族老，恭敬垂首而立。

    “拜見清風老祖！”

    十幾位族老愣神之后，接連跪下。

    大族老抱手躬身，此時牙關緊咬，繃得面上線條僵硬。

    偌大的廣場上，沐家子弟成千上萬，見此面色皆是一肅，后迅速跪下，無一不恭敬有禮，齊聲拜道，“拜見老祖——”

    清風老祖，沐家地位比家主都高的存在！

    沐家有三位老祖宗，其中以清風老祖為尊，千年之前便已是君主境大中期的存在，在整個西域圣地，也都只比仙宗宗主南鼎天弱上一籌。

    這樣的人物，如何能讓人不由心底敬重？

    在場的沐家子弟，絕大多數都未見過三位老祖宗，更別說這位與南鼎天一樣，傳說級別的得道大能，就連一些族老，都只在千多年前見過一次。

    那一次，便是沐奕發狂，屠殺飛仙殿的時候。

    沐奕大鬧沐家，驚動了三位老祖，齊齊出關，最后將沐奕鎮壓于水天一澗，在那之后，三位老祖便繼續閉關修煉，再未出仙府。

    就算是十年前，家主圓寂坐化，沐飛妍上任，三位老祖都未露面。

    卻不想，如今再次出現，又是為了沐天音一家的事！

    不過，沐天音也不認識這位老祖宗，他們這樣的老化石，一閉關都是以千年時間來算的，所以之前也沒接觸過，雖然她在沐家的記憶只有少的可憐的兩三年時間。

    沐天音眨眨眼，一時捉摸不透這位老祖宗忽然出現的原由，于是靜觀其變。

    要知道，在千余年前，可是清風老祖和另外兩位老祖宗，一起將父親壓在了水天一澗，這位老祖宗現在是來作何的，可真說不準。

    “飛妍不知老祖宗出關，沒能相迎，還往老祖宗恕罪?！便屣w妍依舊表現得從容優雅，并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慌張情緒。

    “好?！鼻屣L老祖呵聲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