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武邑愣愣,瞧著從眼前一閃而過的巴掌大白尾小獸,隨后快步跟去。 一腳踢開屋門,有淺淺的塵埃飛出,在陽光下清晰無比。 小小的竹屋內陳設很是簡單,橫梁之上蛛網密布,那木臺上的香爐不但銹跡斑斑,還殘缺了一角,看樣子這里似乎有許久都無人居住。 花重錦快步走到一邊的竹榻前,抬手一揮,系在頸的紅氅被他扯下,嘩得一下撲在積起厚厚灰塵的竹榻上。 他這才松手將懷中的少女慢慢放下。 武邑一瞧,剛合攏的嘴又歪了。 “嗯?!?/br> 沐天音面色一陣扭曲,額頭當即涌出一股冷汗來。 花重錦俊眉微擰,動作頓住。 他側過身自己也坐在了竹榻之上,長發順著他的肩頭垂散在地,仿佛一朵銀蓮般蜿蜒盛開,將少女那渾身是血的身軀翻過身來,讓她趴睡著靠在他的腿上。 “哧?!?/br> 武邑輕抽一口氣,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完了完了,他眼睛是不是快瞎了? 這都出現幻覺了! 沐天音疼得齜牙咧嘴,鮮血淋漓的后背色彩幾乎與身下鋪著的紅氅融為一體,渾身顫抖哆嗦,額頭之上冷汗密布,但依舊咬牙不吭一聲。 “你這又是上哪兒找的一身傷?”花重錦的表情有些莫名陰郁。 他碧瞳凝視著她血rou模糊的后背,修長的手指伸出,輕挑開那黏在她背后的布衫。 剛凝固的傷口,頓時血如泉涌。 他心中一顫,碧瞳深處閃過一抹狠絕,一閃而逝。 “別,亂,動,行嗎!” 沐天音猛吸一口涼氣,一字一句咬出,指甲都深深的嵌入了掌心。 歐陽老兒,尤輕語,這筆賬她遲早要討回來! 但沐天音只是眸光動了動,卻并未開口說什么,也沒回答花重錦的問題。 花重錦從她背后縮回手,卻是抓起了她緊緊扣住的拳頭,微微皺眉,將她的手掰開,看見她血rou模糊的掌心之后,緊鎖的眉頭再度深了深。 “這傷再深一分,你就沒命了?!?/br> 他口氣是前所未有的肅然,卻又有些淺淺淡淡。 沐天音一愣,連反射性縮手的動作都不自覺僵了僵。 她眸帶懵懂的抬起,瞧著男人抓著她的掌,慢慢順開,然后強行握在他手中的動作。 指尖一抖,那種慌亂的感覺再度侵來。 沐天音默默的垂下眸,凝眉緊蹙。 花重錦面無表情的搖搖頭,骨節清晰的修長五指虛空一抓,一只巴掌大的玉凈瓶出現在他手中。 他瞧了眼沐天音背后的傷,拇指一抵便推開玉凈瓶的錦塞。 武邑瞧見之后,雙眸豁然一瞪。 什么?別??! 意識到他主子要干什么后,武邑幾步跨過去,雖死死咬著嘴,強迫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來,但是雙手依舊是忍不住,在胸前狠命的做交叉動作,試圖阻止什么。 只是,花重錦目不斜視。 他抵開木塞之后,便傾瓶朝沐天音的后背倒去。 細細涓流,從玉凈瓶中淌出,落到沐天音皮開rou綻的后背上。 背后冰涼的感覺傳來,冰得沐天音渾身猛地一顫,那冰冷的感覺順著那皮rou綻開的刀痕流淌,漸漸伴隨起點點刺疼,緊隨著涌出一股灼熱的感覺來。 她幾乎感覺到渾身靈氣流淌加速,仿佛能聽見血rou滋長的聲音。 這是? 沐天音從花重錦的膝上猛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眼后,才瞥向自己后背。 玉露淌入那刀傷之中,劇痛在一點點減緩。 武邑搖頭,一個魁梧大漢狠狠抿著嘴,表情卻是快哭了。 別啊,好歹留點! 花重錦手捏玉瓶,這時他忽的扭頭,那銀色的發絲因得這動作而飄起幾縷,那碧瞳之中的色彩若冰,冷冷地瞥了眼杵在一邊的武邑。 武邑眨眨眼,隨后背脊一冷才明白過主子的意思。 低頭,看地,不敢再瞥沐天音一眼。 苦著一張臉以原地為中心,繞了個圈便朝屋外走去,那玉瓶中的水往外嘩嘩流淌的同時,他的心也像是破了個窟窿般,泊泊往外冒血。 那可是最純粹的三光神水??! 生死澗中心聚千萬年日月星辰精華才成一方,不是那里滿湖亂淌的水,也不是哪里都可以尋到的,作用更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可以替代的。 不然,他們萬里迢迢跑云荒來干什么? 都給這家伙用了,少君自己怎么辦! 巴掌大小的白凈瓶中,玉露甘泉般的三光神水不斷流出,一滴滴到沐天音的背上,烏黑的血水流淌,那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血rou滋長,可謂神效! 肥肥蹲在竹榻下的木板上,歪著腦袋。 它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玉瓶中流出的水線,小家伙的唇邊,也漸漸的掛上了長長的一節銀絲,一直垂落到地面。 小家伙還時不時擺下白尾,在地面掃起點點塵埃,那呆愣模樣,真是可愛之極,也實難將它與那頭猙獰兇獸聯想起來。 這三光神水,只比智水遜色一籌。 生死人,rou白骨,圣者軀,亦可復! 乃聚天地靈力的神水,自然不凡。 沐天音趴在花重錦的腿上,兩只手都被他一手握在了那寬大的掌心中。 她睫毛輕垂,一聲不吭的盯著一處失神,那磨樣,真是難得的老實乖巧。 只半刻鐘不到,沐天音血rou橫飛的后背,便恢復如初。 花重錦微帶粗糲的指腹輕撫而上,白瓷一般的玉肩,那輕柔的動作,就像在疼愛一件摯愛之物,嘴角慢慢的勾起滿意的淺笑。 沐天音微微一抖,腦中一個激靈,像是被雷劈了般,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一個轱轆翻身而起。 她垂眸瞥了眼被鮮血浸透,幾乎像一塊破布掛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雪白的后背,完全展露在外。 胸前,那玲瓏有致的嬌軀,亦若隱若現。 花重錦揚眉,“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救命恩人,翻臉也不用這么快吧?” “若換做別人,我早就打斷他的手了!”沐天音語氣干澀,有些磨牙的意味。 這男人好歹救了自己,總不能恩將仇報吧? 她忍了! 最主要的是,她也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樣。 倒不是別的,沐天音不是被誰看碰了,就哭天搶地的那種人,只是單純的不習慣這種觸碰。 特別是眼前的人,讓她涌出一股無法控制的情緒來,讓她莫名心慌。 花重錦碧瞳之中涌出莫名的笑意,他身軀慵懶朝后一靠,那銀發霎時如瀑般從他削窄的肩頭傾瀉而下,隨后,緩緩開口,“這么說來,我倒是特別的了,也就是說,只允許我碰?” 他呵呵暢笑,姿態恣意,妖容無雙。 沐天音一噎,這意思他是怎么理解來的? 她愣愣的跪坐在那里,重傷痊愈,但整個人還是處于一種疲憊的狀態中,以至于神情懨懨。 “難道……你還非要以身相許?”花重錦盯著半跪在竹榻上泛愣的少女,碧瞳之中涌出促狹笑意,上下瞥了眼她,修長的一根手指伸出,左右搖搖,“你現在還小?!?/br> 沐天音眼角一抖,無語至極。 “我謝謝你,行了嗎?” 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揉揉眉心。 渾身的傷差不多是好了,但是這個人的人情,她卻是又欠下了。 花重錦輕笑,碧瞳微沉,他揮揮衣袖起身,拿了自己的紅氅,然后將沐天音從竹榻上扯起來,抖了抖上面的灰塵,然后蒙頭就強行罩在她身上。 “花重錦?” 沐天音身形僵了僵,瞧著他近乎蠻橫的動作,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嗯?” 花重錦輕嗯聲,替她扯了扯胸腔的衣襟。 少女站在竹榻之上,都還矮上他一截。 沐天音輕抿了抿唇瓣,半晌之后,才很是認真地問出口,“為什么?” 這個人,在生死澗險些要了她的命,卻不知為何,又在最后關頭收了手,在青山部落外偶遇,他出手替她破解丹田處的封印,好像只是一時興起,又似乎并非偶然。 而今天,在云荒再度遇見,他知她姓名,又出手相救,也沒有多少猶豫,三光神水有多珍貴她怎么會不知道。 她的確體質特殊,但現在也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修士,似乎也沒什么他可圖的。 花重錦只是抬眸與沐天音淺淺對視眼,復又垂下。 他修長的手指緊了緊紅氅前襟,勾起那胸前的兩條玉帶,慢慢的幫她系好,“不用感謝我,我救你,可不僅僅是為了你一聲謝謝那么簡單?!?/br> 他這般說,口氣揶揄,卻并不是在玩笑,反而有些莫名的冷幽意味。 沐天音愣愣的盯著男子的動作,眸光微微一沉,隨后緩緩點頭,“我欠你一命,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該還的人情,我沐天音絕不會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