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
秋意濃把視線收回來,見到男人要走,追上前,攔到男人的面對,沁涼的聲音道:“我不知道你具體經歷了什么,但起碼有一點我是確定的。你變成了瀅瀅以前一直希望你變的樣子,那就是勤奮上進,有責任心。你既然頂著一張寧謙東的臉,又發現寧謙東冒充了你的身份,那你就應該知道你也大可以以寧謙東的身份回到寧家,享受寧大公子的一切,但你并沒有,你寧可屈居在這個小漁村里打漁為生,卻不肯去過上流公子的生活。這說明你遠沒有寧謙東狡猾狠毒,這也說明瀅瀅的眼光沒有錯,她沒有堅持愛錯人?!?/br> “你以為我不想?”男人拳頭骨節捏的直響:“寧謙東為什么要整容成我的樣子?為什么要冒充我,你想過嗎?” 為什么要冒充他? 這倒是個值得推敲的好問題,秋意濃緊鎖眉頭,“是因為他覺得他回寧家危機重重,把你整成他的樣子,如果你回去,你就會和他下場一樣?” 男人眉宇間是極端冷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寧謙東的死與寧爵西有關,當年寧家三兄弟內斗的那樣厲害,要不是寧謙東和寧朦北相繼出事,寧爵西能有今天?我要是頂了寧謙東的身份回寧家,以寧爵西今時今日的地步,你覺得我不會比當年寧謙東下場更慘?” 好吧,這個邏輯說得通。 由此往下推理,為什么他不肯去揭發寧謙東冒名頂替的身份,估計也是害怕再遭寧謙東的毒手? 不過話說回來,寧謙東是怎么做到在容汐彥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兩個人的臉互換的? 秋意濃摸摸?子,事到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她決定重回剛才的話題:“既然你和瀅瀅錯過了這么多年,現在有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爭取在一起?” 男人淡漠的站著,沒有任何動作,語氣也是如此:“很多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并且一去不回頭。秋小姐,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臉皮,和前夫分開了這么多年,居然又回來糾纏不清,還敢和他公然在一起摟摟抱抱,你置寧太太于何地?” 秋意濃清淡的看著譏諷他的男人,反而輕松一笑:“原來你還在乎她,其實這中間有誤會,你不肯承認你是容汐彥,所以她沒告訴你,其實她和寧爵西之間的關系是假的,她們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她這些年心里想的人一直是你……” “秋小姐,我想你沒聽明白我的話?!蹦腥四救坏囊蛔忠活D道:“我現在有我的生活,我過得很幸福,往事如塵,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而且她現在過得很好,她是豪門貴太太,一身上千萬的珠寶,那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只有那樣的日子才配得上她?!?/br> 秋意濃突然沒聲了,當初曾玉瀅嫁進寧家。想必也是來自于家庭的壓力,曾玉瀅曾說過她現在是寧太太,她和她母親的日子會過好很多。 原來他不肯承認身份是這樣,一旦承認了曾玉瀅心中就會有很多希望,他干脆直接斬斷曾玉瀅心中的希翼,斷個徹底。 也許,這也是一種愛吧。 為對方著想,成全對方,只要對方快樂,自己也是快樂的。 雨越下越大,秋意濃趕緊跑回了庭院。 庭院里,岳辰打著雨傘,手里提著藥箱站在車外面,她跑過去:“藥擦好了?” 岳辰把雨傘往秋意濃頭頂撐了一些,無奈道:“寧總說等你回來擦?!?/br> “他人呢?” “在里面接電話?!?/br> 秋意濃彎了下腰,果然透過車窗隱約聽到里面男人低沉的講話聲。 看了會藥箱,她最終接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去。 寧爵西瞥她一眼,結束這通電話,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手中抱著的藥箱:“真這么關心我?” “關心還分真假?”她低頭打開藥箱,翻出一瓶云南白藥噴霧劑:“把衣服解開,說好,我擦藥的時候不許說話?!?/br> “為什么?” “因為你猥瑣?!彼^也沒抬,研究著手上的噴霧,這是她第一次用,只在廣告上看到過。 男人聽著她嫌棄的口吻,感覺胸口中了一箭,卻還是摟過她啄了啄白嫩的臉蛋和小下巴,怒意中透著點委屈,委屈中透著點痞氣:“說我猥瑣,嗯?要不要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猥瑣?” 他說著又不甘心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咬完又親,親了就不撒手。 她被他鬧得不行,想掙扎又顧慮他身上的傷,最后還是如了他的心愿,被他摟在懷里吻了很久。 吻完了,她氣喘吁吁,低頭給他噴藥,他仍低頭親了她一口。 等噴完藥,他們才出發。 來的時候是寧爵西開車,回去的路上是岳辰開車。 外面雨下得很大,岳辰開車時就識趣的把前后車座間的檔板放了下來,寧爵西系上鈕扣之后,側頭看到秋意濃打開身上的背包。在里面摸索著什么。 “找什么?” “找……”她嘴里下意識的說著,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等摸到內鏈,拉開后才笑起來:“我在找貝殼,之前在海邊撿的,你看,有大的,有小的?!?/br> 本以為他會嘲笑她,他卻專注的看了兩眼:“喜歡的話我給你做成手鏈?!?/br> “你還會做手鏈?”她驚訝了,他堂堂七尺兒郎,居然還會這玩意。 他淡淡的看她:“很奇怪么?在海邊長大的孩子這種是小時候經常玩的游戲?!?/br> 好象他說的有道理。 秋意濃注意力被窗外漸漸下大的雨給吸引住了:“這么大的雨,海上風高浪急,我們還能坐輪渡嗎?” “岳辰說輪渡一個小時前停了,今天是回不去了?!?/br> “那怎么辦?要回滄市嗎?” 男人面不改色道:“說好了出來度假,現在當然不回去,離這里不遠處是澎城,我們去那里?!?/br> 她倒是沒意見,澎城沒去過,聽說是國家級旅游城市,也是一個充滿了艷遇的城市。 說是離得近,也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秋意濃腦袋擱在他肩膀上睡了一覺,被男人搖醒。 “nongnong,到了?!?/br> “哦?!?/br> 她揉揉眼睛,見岳辰把車停下來,走到后面保鏢的車內,而寧爵西又重新坐到了駕駛座上。 她只得跟著換到了副駕駛座,綁上安全帶:“不是說到了嗎?” “去吃飯?!彼麖娜莸脑谂斐悄吧慕值郎祥_著車。 她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不到:“這個時候吃午飯會不會早了點?” 他跟著看了眼時間:“嗯,那就先逛逛,看到感興趣的再下車?!?/br> “寧謙東現在變成了‘容汐彥’,你不打算管嗎?”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br> 她偏頭看他:“查到之后呢?” 他打了個轉向燈,將車開向左邊的街道:“查到之后再說?!?/br> “想想挺可怕的。他以容汐彥的身份這些年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敢肯定他與當年畫兒的死有關?!?/br> 他看她一眼:“怕嗎?” 她抿唇:“有點兒?!?/br> “剩下的事交給我?!彼v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她怕影響他開車,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盤上,“我找真正的容汐彥談過了,他說他現在過得很幸福,不想改變??墒俏铱礊]瀅那個樣子,好象容汐彥和蘇柔在一起對她的打擊不小。你說她會不會再找容汐彥?” “再找容汐彥?”他輕描淡寫的掀唇:“與我何干?” “那萬一,她一氣之下,去質問寧謙東怎么辦?” “容汐彥那個當事人都沒承認,她去找了也沒用。只會把事情弄糟糕,她不會去!” 他口吻篤定,她不這么想:“你不是女人,你不會了解女人的心思,容汐彥是瀅瀅的執念,她不會那么輕易放棄?!?/br> 車廂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男人的手擱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微緊,聲音低沉緩慢,像哀怨的大提琴:“這些年你在國外,追求你的男人應該不少。容汐彥是瀅瀅的執念,那么我呢,是不是你的執念?如果不是因為daisy內斗,你被踢到國內來,是不是等你恢復了記憶,還是不想回國?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回來找我?” 她靠在真皮座椅里,慢慢回答:“不會?!?/br> “那你什么時候會回來找我?十年?二十年?或者等你我重重老矣的時候你再回來?” “黃昏戀嗎?” 男人輕嗤了一聲。 身邊許久沒有聲音,少頃他將車停在紅綠燈前,側頭看她,她目光直直望著前方的某處,睫毛濃密而纖長。皮膚白嫩光滑如少女,一如當初她十七歲時,他看到的模樣,怦然心動。 他聲音不自覺的放低,緩慢中透著一絲沉寂:“人生沒有多少個四年五年,當年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我還是個初入商海的毛頭小子。一轉眼,你我已經邁過三十的門坎,我想知道,你當年為什么要以自殺來斬斷你我之間的關系?” 當年為什么要以自殺來斬斷你我之間的關系…… 她吸著氣,感覺這里面每個字都帶了針,戳得她每一閃呼吸都是劇痛。 對當年的事,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向他道歉,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低聲哽咽道:“對不起,我不想那樣,我想逃避,我沖昏了頭腦……抱歉……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不會那么激進……” 他側過身,沉如水的俊臉逼近她的容顏,“不會那么激進,但是你一樣要離開我對嗎?手術前你已經明確和我提出分手不是么?你治好了身體。你失憶忘了一切不是你的錯,但是你恢復記憶之后你避我如蛇蝎。你怕我搶走熙熙,你甚至和孩子撒謊說我不是他爸爸……要不是容汐彥逼你,你別說現在,你將來,永遠不可能主動靠近我。秋意濃,你的種種表現告訴我,你根本不愛我?!?/br>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搖頭,拼命搖頭,心頭像被石頭壓過,悶痛到喘不上氣來,喃喃的說著:“寧爵西,不是這樣的,你不是我,你不會體會到那種生來就帶有的恐慌。我從童年開始就知道我和別的孩子與眾不同,我來自于一個擁有著可怕魔咒的家族,我的外婆,我的mama都是死于精神病。我的meimei畫兒,一生下來智商就不及同齡孩子,我知道終有一天我難逃瘋癲的命運,這種恐懼就像長在我的血液里與我融為一體。我越是在乎越是不敢表露,那時候我從來不敢在你面前表現出這方面的脆弱,我怕你離開我。因為在乎,才怕失去,因為怕失去,才會做出很多出格的事來?!?/br> 他面容沉靜,沒有表態。 她穩了穩心神,抬頭撫了撫額頭,平靜的口吻陳述道:“當年我被畫兒的失蹤弄的六神無主,加上秦商商的一再挑唆和煽風點火,我對你產生了不信任感和懷疑。后來我總是在發高燒。你請的國內國外最好的專家都束手無策,我知道我大限將至,我害怕瘋掉,尤其是在你面前瘋掉,我不害怕死,我害怕我瘋掉的樣子將永遠留在你對我最后的印象里。我真的不想那樣,世界上有哪個女人愿意在心愛的男人面前不是美美的,可我呢,臨死前我還要瘋癲一場,失去理智,像個瘋子一樣在你面前活著。不知道瘋多久。也許一年,也許更久……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寧愿在你心目中已經死亡,也不愿意讓你看到那樣的我?!?/br> 講到這里,她平靜不再,有的只是當時痛苦的心路歷程,男人握著她的手益發用力,到最后手指已經泛白。 她低下頭苦笑:“我想過自殺的,不止一次想過親手了結生命,但是那時候我不像和你剛離婚那會兒孑然一身。我不能自殺,因為我有熙熙。我的孩子,從生下他我就不在他身邊,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我想為了他爭取一次,所以我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英國。治療之前我就在想,如果我治好了,回國而你也在剛好等我的話,我們就在一起。但是,我恢復了記憶,你已經有了妻子……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他看著眼前交織著痛苦和糾結的小臉,內心形容不出來的心煩意亂,當年她以那樣決然的方式離開了他,這些年他每天都活在愛與恨的邊緣,活在矛盾的掙扎旋渦,他恨她的狠心不告而別,又無時無刻不在瘋狂的想著她…… 她的童年確實很不幸,他出身雖是私生子,吃穿卻不愁,很小就正式進入寧家,她不同,她出身出那樣的家庭,母親又去世,來到父親重組的家庭,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冷遇…… 她應該是愛他的,應該是很愛很愛,否則她不會這幾天明明被他冷遇,還一次次貼上來,一次次向他表白。 她剛才也說了當年是因為害怕他看到她瘋了的樣子才會假裝自殺逃到英國,她當時的恐怕他確實一丁點沒有感受到,他只是一次次的找最好的醫生,反而忽略了她的心理也需要關心和疏導。 是他的錯。 同時,也說明了,當時她對他的不信任,這種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心理話,她始終沒有向他吐露半分。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令他心頭涌出更多的失落和空寂。 秋意濃等了許久沒有等來他的回答,惴惴不安的抬頭看他:“你真的很介意我當初沒有把心里的恐懼告訴你嗎?” 鉆石已經過4700啦,明天加更哦,愛你們~ 第249章 怕我? 前方的紅燈轉為綠燈,寧爵西放開她,重新坐回駕駛座,踩下油門,將車駛過十字路口,喉結滑動了一下,嗓音壓得低而?。骸板e不在你,當年確實是我疏忽了你的心理,沒有及時關心過你內心的恐懼,也沒能保護好我們之間的感情?!?/br> 她傻傻的看著他。 他……居然說錯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