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也只能去了。 白玉堂一手提著釣竿,一手還拿了一小桶蚯蚓,身后跟著丁月華,往小溪邊上去了,哪知道走出去院子沒兩步,趙碧嘉看見丁月華怎么又回來了。 “外頭路滑,我換件衣裳?!倍≡氯A笑著就回了房間,然后再沒出來過。 趙碧嘉腦海里浮現出白玉堂形單影只的背影,微笑著點了點頭:一個人專心致志才能好好釣魚啊。 這邊邵勇已經將兩人都帶了進來。 項達還是跟昨天一樣,一進來就是滿臉討好的笑容,行完禮就開始從驛站條件簡陋,一直說到飲食不夠精致,又請求公主莫要怪罪。 趙碧嘉是很沒有興趣聽這些的,微微咳嗽一聲,楊和安立即說話了,“你又有何事?” 問的是旁邊竭力保持站姿,但是已經有點微微顫抖的信使。 信使道:“卑職奉了成都府刺史大人的意思,要去汴梁給陛下送折子?!?/br> “哦?”趙碧嘉一聲反問,“你來找我做什么?” 信使又抖了抖,從懷里掏出一封裹著牛皮紙的信函來。 牛皮紙自然是為了防水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信函上加了大?。喝倮?。 三百里說的是速度,這封信必須用日行三百里的速度交到汴梁去,不過三百里算是驛站這等國家性質的郵局系統送信最慢的速度了,往上還有四百里,五百里,甚至還有八百里加急,只是到了八百里,那是真要跑死馬的程度了。 趙碧嘉有點明白他為什么來找自己了,就算是三百里的速度,也沒有休息一天的道理,這信使從昨天下午到了驛站,今天……趙碧嘉看看外頭天色,也是出不去了。 信使抖了抖,跪在地上,“昨天淋了雨,現在——”信使抖了一下,直接就暈了過去。 這一暈沒了控制,臉就露了出來,只見他面色慘白,嘴唇醬紫,顯然是病的不輕。 展昭上前查探,回頭跟趙碧嘉搖了搖頭道:“發燒,得好好養著?!?/br> 趙碧嘉又看項達,項達撲通一聲,自己跪了下來,“卑職想請公主做個見證,山里大雨,不是卑職不想派人出去啊,這耽誤了整整一天,卑職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怕是要回家種田了!” 趙碧嘉瞇了瞇眼睛,雖然是個公主,不過這朝廷大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在宮里的時候也能跟仁宗說上一兩句,只是出門在外…… 她還沒什么反應,楊和安已經變了臉色,他上前一手一個提起這項達還有那暈過去的信使,走出屋子扔在廊下。 “該怎么辦?你做這驛官十幾年難道連章程都沒有背熟?”離了公主身邊,楊和安的聲音陰陰冷冷的很是嚇人。 “耽誤一天杖八十,你還是先選了驛夫將這信送出去吧?!闭f完這話,楊和安便回了屋子,看見展昭還有點不明就里,語氣里帶了點嘲笑,道:“律法里說了,遇上驛夫重病,又或者天氣原因,由驛官另派驛夫前往送信。不過……還得要個保人?!?/br> 展昭原先不明白是因為不懂得這里頭的律法,楊和安這么一點撥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多半是那項達看著公主年輕,想著她好騙,想騙她給自己做個見證,若是能蹭到公主的印信……只要稍稍狐假虎威一下,以后便是青云直上了。 展昭眼神冷了冷,“他倒是敢想?!?/br> 楊和安面色稍稍緩和了些。 “我也沒那么容易被算計?!壁w碧嘉笑了笑,“這本來就不關我的事情,況且三百里的信……大臣在外,送奏折用的都是三百里這一檔,不會有緊急的事情的?!?/br> “公主的行程送回京城,用的是八百里加急?!睏詈桶埠苁球湴恋恼f了一句。 趙碧嘉有點不明就里,掃了他一眼覺得這個裝的完全沒有必要啊……只是再看展昭的臉色……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難道楊和安是想叫他知難而退? 一個小插曲過后,白玉堂也拎著水桶回來了,看著還挺沉。 趙碧嘉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會釣魚的?!?/br> 白玉堂隨手抓過一個雜役,讓他將東西送到廚房去了,只是他會釣魚這一條……在晚飯的時候就被拆穿了。 趙碧嘉似笑非笑看著桌上幾條魚都是肚上一個大洞,明顯是被人戳破了肚子才死的,看著白玉堂故作鎮定的臉不由得問了一句,“你該不會是釣不上來惱羞成怒了吧……” 韓彰笑了出來,徐慶為了忍住笑漲紅了臉,展昭上去很是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愛吃跟會釣是兩碼子事?!?/br> “幸虧沒戳破苦膽?!倍≡氯A也幽幽的加了一句。 “有魚吃就不錯了?!卑子裉脨烆^吃飯,半晌才冒出來這一句話。 黃昏時分的時候,太陽落山之前居然在天邊顯出了行跡,給他們帶路的人看了很是驚喜,道:“天要晴了?!庇指塾抡拐训热说溃骸跋聜€驛站離得不遠,早上等太陽出來曬曬再走,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有這一句話,晚飯過后很是忙亂了一陣,大家該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只是沒去后山逛逛,也沒看見瀑布,趙碧嘉只得先將這事兒放在一邊,想著回程的時候再看也是一樣的。 晚上眾人早早睡下,想著第二天起個大早好準備趕路,哪知道這第二天天一亮,就出事兒了。 小院子的門被拍的震天響,“不好了!”,“出大事兒了!”,“公主醒了沒有!” 趙碧嘉隱隱約約之間,就聽見外頭傳來嘈雜的人生,然后還有幾個侍衛,以及展昭和楊和安的聲音,之后又安靜了下來。 只是已經被吵醒了,又不知道外頭出了什么事情,趙碧嘉也沒了再睡個回籠覺的興趣,收拾收拾就起來了。 看見她出來,楊和安小聲回稟道:“昨天夜里項達死了?!?/br> 邵勇道:“驛站里沒了主事之人,想請公主主持公道?!?/br> 雖然是為了歐陽春的性命才上路的,只是畢竟是人命關天,又是驛站這等重要的地方,趙碧嘉沉思片刻,道:“韓二哥,徐三哥,若是兩位打算先走,我也不攔著你們。我怕是要在這里再待幾天的?!?/br> 兩人對視一眼,韓彰道:“人命關天,又是在我等眼皮子低下發生的命案,豈能一走了之,無非就是耽誤幾天,后頭找回來便是?!?/br> 楊和安卻是對展昭怒目而視,不為別的,這“韓二哥還有徐三哥”分明是跟著展昭叫的來著! 趙碧嘉沉思片刻,先對邵勇道:“這驛站屬京兆府管轄,你派一人前去送信,讓他們差人過來接替?!?/br> 邵勇急忙答應了,正要出去,趙碧嘉又道:“先不急,你安排咱們的人將人都看牢了,不許有人私下交接,另外項達的尸身是誰發現的?將人帶來仔細問話?!?/br> 邵勇一一應了又出去安排。 趙碧嘉看了看這屋里的人,特別是兩個屬于開封府的侍衛,略有幾分興味,“不如先將人提來?” 楊和安距離的咳嗽起來,可是趙碧嘉瞥了他一眼,他立即沒了言語。 我都被鬼上身過,難道還怕死人嗎? 不一會,邵勇便帶了兩個男子進來,一人較為年長,看著往五十去了,另一人看著二十左右,很是青澀。 兩人站定,只是還有點發抖。展昭也見了許多次包大人審案子了,有模有樣來了一句,“項達是你們兩個發現的?” 兩人對視一眼,還沒開口便被展昭喝止了,他又貼在白玉堂耳邊道:“我們兩個一人一個分開問?!?/br> 白玉堂雖然平日里看著有點不太靠譜,還特別喜歡出風頭,但是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上前拎著那年長之人,去廂房找了件安靜的屋子詢問去了。 趙碧嘉想了想,先跟著展昭去了。 展昭問的是個年輕男子,他先是問了些這人的情況,比方是干什么的,來著驛站幾年了,聲音很是和藹,漸漸地,連趙碧嘉都能看出來這人緊緊聳著的肩膀放松了。 這年輕男子叫做方偉,是個雜役,還算不得是驛夫,來這驛站也不過才一年有余,平日里做的都是雜活,驛站里頭還有一名雜役,兩人十日一輪,早上端熱水去伺候驛官洗漱。 “我敲了敲門,里頭沒動靜?!狈絺サ溃骸耙驗楣髡f了今日要走,項大人說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叫起來,我便又拍了拍門。等了片刻還是沒動靜,我心里有點害怕?!?/br> 方偉抖了抖,臉上也有點驚恐,道:“按說這么大的動靜,項大人早就該醒了……后來我又等了一會,下去看見張叔也在,便叫了他一起,將門撞開了?!?/br> 方偉想到當時的場景,又是一陣抖,“項大人死在床上,身上被子也只蓋了一半,我大叫了一聲,后來……”他回想了片刻,“后來了許多人,張叔讓兩個人看著項大人,又說要找個主事的人,我們幾個便到公主院子里來了?!?/br> 趙碧嘉聽完,又見展昭開始反反復復的一點點問起了細節,便往白玉堂這邊過來。 楊和安是從來不阻止公主的,雖然覺得公主關心這等事情不太好,不過還是冷著一張臉跟著她往廂房來了。 跟展昭比起來,白玉堂這個才入公門的人審案子走的就完全是野路子了。 威逼利誘,砍桌角,給桌上留個手印等等威脅的手段用了個遍,看見那年輕雜役口中的張叔已經抖得不能再抖了,他這才坐在椅子里,一條腿還翹了起來搭在把手上,“說吧,怎么回事兒?!?/br> 兩人差不多的說辭。 張叔是這驛站的驛夫,名字很是簡單,叫做張大,不過因為年紀大了,別人都叫他一聲張叔。 驛夫跟雜役相比,其實就是每月的銀子多了一些些,還有就是能送信了,這個活兒雖然辛苦,跑一趟得養上好幾天,送了命也是有的,不過卻是主要的收入來源。 當然沒事兒的時候,他們也是做著雜役的活兒,張叔這兩天就剛好輪上掃地了。 “早上掃門口的時候,看見方偉慌慌張張跑下來,說項大人屋里敲不開,怕出事兒,想請我一起去看看,我便跟著他上去了?!?/br> 這一位張叔的聲音要比方偉沉穩許多,“我們兩個又敲了會兒門,見沒動靜,這才合力將門撞開?!闭f到這兒張叔也頓了頓,“項大人側躺在床上,露了半個臉,臉上鐵青,那顏色一看就是死人?!?/br> 第50章 錯綜復雜 說起來這兩個人也就是撞開門,然后看了一眼,便又驚慌失措的出來,加起來跟那死去的項達待在一起的時間連一盅茶的功夫都沒有,能說的東西實在有限。 最后不過再問一句可曾動了屋里什么東西,就沒什么可問的了。 展昭跟白玉堂兩個出來交流一番,正想將人放了,沒想卻被趙碧嘉阻止了。 兩人都看著公主,楊和安在她背后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的眼神太過放肆了! “已經是深秋了,又才下過雨,夜里冷得很?!壁w碧嘉這個起頭看著跟案子沒什么關系。 展昭還是一臉微笑聽著她說話,白玉堂在她手上吃過好幾個大虧,挑了挑眉,想聽她說什么,只是性子有點著急的徐慶已經耐不住了。 “原本今日要上路的,歐陽大俠還在汴梁等著呢?!?/br> “徐三哥莫要著急?!闭拐巡痪o不慢的說了一句,“遇見命案,斷然沒有此時離開的道理?!?/br> 展昭還算是客氣,楊和安這等就是純打臉了,“你要不打斷,公主已經說完了?!?/br> 這下安靜了許多,趙碧嘉又道:“這時候夜里睡覺,必定是關著窗戶的,再加上方才那兩人說他們是撞門進去的,難道是鬼殺的人嗎?” 展昭默默看了看天,似乎再說也不是沒見過。 不過這一句話已經夠了,就連方才著急的徐慶也皺著眉頭,道:“那二十余歲的雜役……說起來也不是撞不開門,他叫了樓下掃地的驛夫一起,雖然能說成是害怕,但是……找個見證也不是沒有可能的?!?/br> 整個事件因為趙碧嘉的一句話掛到了陰謀論上,展昭畢竟在開封府已經待了半年多,知道若是有條件還是不能叫人證還有這許多嫌疑人見面的,便道:“還是謹慎些好,將兩人分別看管起來,這驛站上上下下加起來也不到三十人,沒查清楚之前不能叫他們串了口供?!?/br> 白玉堂冷笑一聲,“那雜役說的一開始沒撞開門……呵呵,從外頭將門栓插上的法子我白五爺也會?!?/br> 一直默默聽著的韓彰上來拍了他一下,“你三個哥哥都在,還有公主,你是誰家的爺!” 趙碧嘉心里給韓彰默默的點了個贊,想說他上回……還威脅公主來著。 一看她那個滿含著深意的眼神,白玉堂就有點慫,很有眼色往展昭身邊站了站,展昭就跟沒看見一樣,在他湊過來的同時轉身,又去拉了個侍衛過來要他看著兩人,一切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不做作。 被趙碧嘉這么一提醒,當下展昭又跟白玉堂兩個分別去一一吩咐了,不過卻不是吩咐不叫說話,而是讓守著人的侍衛仔細聽著誰跟誰說話了,又說了什么。 這些侍衛原來都是皇帝身邊的侍衛,一點就透,笑著拍拍展昭的肩膀,“明白,你放心,我們素會裝柱子的,保管叫他們意識不到我們幾個?!?/br> 幾人又往前院走,沒兩步邵勇又出來道:“驛站現如今住了兩撥人,一個是公主見過的信使,這一位跟項達住在一棟小樓里,還有一位是個軍師,因為被毒蛇咬了,被自家將軍留了下來,身邊還有兩個小廝照看,不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br> 說話間已經到了前院。 前院兩個三層的小樓,死去的項達就住在東邊那一處。 兩個看門的侍衛見趙碧嘉過來,忙上來行禮,猶豫片刻似乎是覺得公主管這事兒不太好,只是這時候也沒誰能管得住她了,“人還在屋里放著,驛夫都在自己屋里待著,沒叫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