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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黃金縷在線閱讀 - 第33節

第33節

    沈曼柔對這事兒也是好奇,往常她踩著公雞打鳴的點就會回來,洗漱一番正好碰上石青起床做飯。今兒不知怎么了,這會子也不見回來。心里正嘀咕呢,忽聽院門上有響動,正要出去看一眼,便見得蘇一風風火火進了灶房。

    她到桌邊捏起一?;ㄉ拙屯炖飻R,說:“沈三,你猜猜我碰上了什么好事兒?說出來,喜死你!”

    沈曼柔瞧著她兩頰紅撲撲,一臉掖不住的得意歡喜,自然是好事了。但她的好事又怎么會喜到她呢,這事兒不好猜,便搖頭,說:“什么事呢?”

    蘇一偏不說,賣個關子給她,只抄起筷子喝了口稀粥,“吃飯吧,吃完帶你瞧去?!?/br>
    既不說沈曼柔也就不問了,坐下到桌邊等蘇太公。石青卻十分感興趣,伸脖子叫了句“師爺爺吃飯了”,便盯著她問:“什么事???說來也叫我喜喜?!?/br>
    蘇一不說,“與你有什么相干?便是說了,你也不歡喜。這是我和沈三的愿望,這會兒成真了,歡喜的自然是咱們兩個?!?/br>
    蘇太公搖搖著身子進灶房,正聽到蘇一說的這句,坐下拿起筷子就瞧著她問了一句,“什么歡喜?”

    蘇一端起碗來吃飯,露出一對眼睛看蘇太公。半晌擱下飯碗來,與他說:“這會兒說了還有什么意思?自然要叫沈三看到,才有效用。你們也便別問了,沒的沖了興致,待會兒就沒感覺了?!?/br>
    她這么說,旁人還好說什么,只好不問罷了。只等吃過了飯,干看著蘇一拉著沈曼柔急急出了院子。瞧著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暗地里搗的什么鬼。蘇太公心里好奇,自個兒不好盯梢跟上去,自指派石青,“碗碟回頭再洗,跟上去瞧瞧那倆丫頭鬼鬼祟祟做什么去了。瞧明白了,回來與我說清楚?!?/br>
    石青原沒把這事兒往心上放,他師妹說與他沒關,自然就不應該關心。但瞧蘇太公想知道,也不能推辭,便應聲偷摸摸跟了上去。一路上躲樹后躲墻角,一氣跟到了兩人到南大街。

    蘇一急著帶沈曼柔看到鋪子,也未在意石青在后頭的行徑。而沈曼柔在跨過門檻看到鋪子后,便如蘇一所料那般喜得無可不可。便是嘴也攏不上了,問她,“你什么時候弄的這個?竟瞞得這么密實,怎么不早點叫我知道?這下好了,咱們再也不必坐吃山空了。只要有事做有錢賺,旁的還怕什么?”

    蘇一往小杌上坐去,指尖在桌沿兒上打蹭,“可不是我弄的,我哪有這本事?!?/br>
    “那是誰?”沈曼柔亮著神色坐去蘇一對面,問完自個兒也便想到了。她抬手捂面笑起來,這王爺可真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了。心里無門第偏見,對蘇一掏心掏肺??伤Φ?,是早前說的愿望,終于實現了,實在是不能不笑。

    笑罷了,放下手來,又看著蘇一道:“好容易成真,也不必等了,咱們待會瞧瞧日子,挑個最近的吉利日子,便開鋪子罷?”

    蘇一也是這么打算,自然一拍即合。余下又商量開業的事,想著怎么也得辦得隆重些,好吸引人都過來。以前在她們手里定過首飾的,這會兒拉拉興許還能是回頭客。鞭炮是少不了的,還得備好茶好水好點心。正襯鋪子里的擺設裝飾,叫她們瞧出滿意來才好。

    商量妥當,蘇一和沈曼柔自要出去買東西??缰T檻出鋪子,便撞上了要過來鋪子前貓著一探究竟的石青。不過隔了三五步,他偏還一臉被抓稍的露陷表情,明明叫人看見了,還裝做沒叫人看過一樣,轉身就走。

    蘇一喝住他,往他面前去,抬頭瞧他,“爺爺叫你來的?”

    石青撒不來謊,便沖她點了點頭。心里想著不知有沒有什么影響,又聽蘇一說:“既來了,幫著干活吧?!?/br>
    干什么活呢,不過是買東西拿東西。平白被人當了苦力使,還不知道人這是要做什么。后來知道了,是要開鋪子。明兒便開業,說剛好是吉利的。開的還是金銀鋪,都做些金銀寶珠的生意。瞧著就叫人眼花,只看得到白花花的銀子。

    石青不懂那些穿金戴銀人的日子,但瞧蘇一忽開起了這樣的店,也知道是富貴生意。他也不想只在家做飯洗衣,那都是小活兒,三兩下就干完了。蘇太公疼惜他,沒收回西郊那三分田地來與他耕,他便也想來這鋪子做伙計。

    蘇一也覺確實缺那么個伙計,幫著燒爐子做飯灑掃,再幫著送首飾,大是能省她們不少力氣的。因就留下了,說給他一月半吊錢做工錢,不做那讓別人干白活的事兒。

    石青卻不要,說:“給我吃住不是錢么?還算計這些個?”

    沈曼柔也是這話,“一半分給東家,一半你便留著。咱們倘或要用錢了,自從你手里拿?!?/br>
    這可好了,請了兩個樂意打白工的,蘇一樂意,笑他們,“傻氣?!?/br>
    真傻氣么?他們心里都知道,誰也不會賴了誰的,還怕給不給工錢?他們兩個都是住蘇家吃蘇家的,便是不要工錢也使得。這會兒不分家了,攪和在一塊先干生意。生意紅火了,才有的錢分呢。否則啊,便都是白想。

    三人把東西置辦妥當,次日便鳴炮仗擺茶水糕點,開了鋪子。茶水糕點一應都是不需客人付錢的,只用作招攬。倒是瞧見了不少往前的客人,攀談起來,還有人問王爺的,可都記得去年有三個月的時間,王爺都是呆在陶家金銀鋪的。

    那時的姑娘家,也有不少出閣嫁了人的。發絲盡數綰了上去,戴個鬏髻。這也是近來才時興起來的首飾,富貴人家戴金銀的,窮些的便戴竹篾的。姑娘家的不戴這個,仍要半截發絲披肩或編辮子的。

    說起王爺說起首飾,總沒個完。說得盡興了,就有要定首飾的客人,說:“我明兒差家里丫鬟送十兩銀子來,給你拔絲兒,再給我做個鬏髻。做好了,自付你工錢?!?/br>
    蘇一應下話來,又與大家說,“也莫瞧咱們窮酸,該有的料子都是有的。便是往前陶家鋪子里沒有的奇珍異寶,咱們這會子都能拿出一兩件來。自帶料子自然可以,恐費大伙兒的事。若是嫌麻煩的,又信得過我蘇一為人的,用咱們鋪子里的材料也使得。你們看得滿意,便付了銀錢,不必來回跑?!?/br>
    這話說得大伙兒越發瞧著這鋪子滿意,只是還對蘇一的手藝有疑慮。當初陶家鋪子里畢竟有陶師傅,這會兒領頭最大的不在了,不知小的單闖這行當手藝怎么樣??傄埔魂囎硬欧判?,這會兒仍還是觀望的多。蘇一和沈曼柔也不著急,自慢慢從無到有地經營。誰家做生意也不是一兩日就賺得缽滿盆滿的,總得要些日子。

    鋪子開張到第五日,是元宵佳節。滿城滿街掛滿了各式燈籠,紅熠熠點亮了滿座城池。便是樹上掛的,河里飄的,都是一盞盞燭心燈。蘇一和沈曼柔合計,鋪子剛開張不好關門,便仍是撐在這元宵夜里開著。蘇太公也接了過來,想著晚上陪他往街上看花燈去。

    蘇太公知道鋪子這事兒后,自然細枝末節都問了一番,聽蘇一說是王爺開的,也沒說什么。他倒不是不想說什么,只是瞧著蘇一和沈曼柔歡喜這事兒。若是阻了,免不了要叫兩人傷心。便想著,是王爺就王爺吧。給誰干活不是干,橫豎都是拿錢賣力。但凡蘇一和沈曼柔不想干這個的,他也就把她們留在家里了??蛇@兩個喜歡,又有什么法子。石青也愛跟著湊熱鬧,也就隨他們了。

    蘇一拉著蘇太公出去看花燈,便留了石青和沈曼柔在鋪子上看著。這會兒兩人也是極熟,說話做事不做太多防備。沈曼柔練手藝練得手酸,便趴去了熏籠上,與石青說話。

    說的也都是無關痛癢的閑話,互講起自個兒小時候的事情。他們是完全不懂的兩種人,一種從未有過家,飄了二十來年。另一個呢,卻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在自家府上走走,多去的也就是城里那些休憩供人耍玩的園子。再是去去茶館聽聽戲,也便沒有別的了。

    石青說:“太無趣了些?!?/br>
    “那是?!鄙蚵釗Q了條胳膊在下巴下壓著,“不比你們風流瀟灑,快意恩仇的。我也過膩了那般日子,所以不想再回去。這會兒就好,叫我這么過一輩子也愿意?!?/br>
    “那你不要男人了?”石青作為跑江湖的,說話難免直接些。雖然周安良一直沒給沈曼柔寫放妻書,但是石青和蘇一連同蘇太公對這事兒都達成了共識,沈曼柔和周家大是沒什么關系了。不過等著那一紙休書,給了就算兩清,再不往來的。

    沈曼柔聽了石青的話,自想了一會兒,說:“不要了,沒什么意思?!?/br>
    石青撓撓后脖,“我還想娶媳婦呢,可惜我什么都沒有,沒人要我。就是贅給人家,人家也不要。你瞧,師妹就是這個樣子?!?/br>
    沈曼柔抿唇壓住笑,看著他:“你想娶媳婦,便隨意誰都可以么?你還沒開竅呢,得遇上那么個叫你心里惦記的,就想跟她在一處,那才好。隨意抓一個成了親,有什么意思?”

    石青想了想,正要說話,忽見一人從屏風后閃了出來。布袍灰幞頭,滿臉怒氣。只見他叉下兩腿大呵一聲,開口就罵,“你個下作的娼婦!我說你怎么不愿隨我回去,原來這處養著野漢子呢!今兒叫我抓個正著,看你什么話說?不要臉的娼婦,隨我回去,今晚就活埋了你!”

    石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這人幾步沖到沈曼柔面前,抓了她的發髻就拖她下熏籠。那發髻綰得松,一把叫他抓個四散,落下大把發絲。沈曼柔被他揪得尖叫一聲,抬手捂住腦袋。還手是不及了,只叫他揪著頭發往外拖。

    頭上疼,腳下又要賴著步子,她便尖聲喊叫,“周安良,你放手!”

    這是最無人道的欺凌,便是江湖上打打殺殺,也沒瞧見誰對一個柔弱女孩子如此。石青又聽沈曼柔叫“周安良”這名字,自然知道他是誰了。這是個畜生,也不必留著。他下炕抄起地上的杌子,直接摔在周安良的背上,并一腳把他踢開去,后背撞在屏風上。又聽“嘭”地一聲響,見他連人帶屏風一起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貝cksd529扔的地雷 (づ ̄3 ̄)づ╭?~

    ☆、解氣

    沈曼柔脫了周安良的手, 也顧不得頭皮上扯裂般的疼痛感,立馬便躲去了石青的身后。憑她自己,被周安良打死了也還不上手。她又怕周安良再跳起來薅她, 可再經受不了一遍了。好在石青是有身手的,這會兒靠得住,不能叫周安良一盡欺負了去。

    石青這會兒也是氣哼哼的, 站在周安良身前,把束起的頭發甩去身后, 沖他說:“你也不打聽打聽, 這是誰開的鋪子, 就敢到這里撒野。我今兒打死了你, 也沒人敢往衙門上替你申冤去。那些罵雞罵狗的話,你再說一句,我叫你馬上去見閻王爺!”

    周安良還跌在屏風上, 腰際生疼,也未爬起來。石青那一腳有多少力道, 他嘗得出來,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斤重。便是要撒潑耍狠, 也總要看看對家是什么人。這會兒是占不上便宜, 怕他真打死了自己,猝著神色從屏風上爬起來。心里要罵,嘴上卻咬得死死的。

    他扶腰吸了口氣,往后退步子,又好聲好氣起來, 與沈曼柔說:“剛才是我一時急熱上腦,糊涂了,才下的重手。你不要放心上,隨我回去吧。今兒元宵節,家家團圓,我正是接你來的呢?!?/br>
    沈曼柔這會兒恨毒了他,自己長了這十來年,沒受過人一巴掌,今兒卻叫他打了。要不是石青在,怕還不知怎么折磨她呢,興許死了也未可知。她聽周安良說這話惡心,狠啐了他一口,“這輩子我便是死外頭,一具全尸也不要,也不會再跟你回去!早叫你把我一封休書,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拖著我在你家受罪!”

    石青在她身前直挺挺站著,周安良不敢駁半句話。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才剛那手下了,沈曼柔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但他也不想放她逍遙,偏要綁著她!有什么委屈氣受的,都一起受。只要他一天不寫休書,沈曼柔就一天是周家的媳婦兒。

    今兒也是他好心來請,沒想聽到她與一漢子說那些個不要臉面的話。氣急沖了腦子,才不顧一切上來打了她。好好的事兒成了這個樣子,不回去就不回去罷,他自個兒回去就是!

    不與沈曼柔分辯,周安良便轉身要走。石青這會兒倒機靈了,幾步上去揪了他衣襟,提了回來,說:“既上了門,怎好就走?那放妻書的事拖了不少日子了,也省得咱們再上門討你要去,今兒就在這里寫了吧?!?/br>
    周安良一副秀才的弱身架子,不比石青來得健碩??蓪@事也不能沒有微詞,蹙了眉與石青說:“這位爺行事說話總要講些道理,不能胡攪蠻纏不是?那放妻書從來都是兩口子商量好的,定了和離夫家方才給寫。眼下我并沒有和離之意,怎好強迫行之?不知您什么用意,非要拆我們夫妻二人,讓曼柔做棄婦。你又說咱們,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那可是丟臉面的事,您可想好了說?!?/br>
    石青哪管他說這些個,管他正理歪理,橫豎今兒放妻書是要留下的。他也不與周安良斗嘴皮子,直接拎起卷頭案邊,叫沈曼柔過來,“替他磨墨沾筆?!?/br>
    沈曼柔原還有些愣,聽石青語氣鏗鏘,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瞧著這事兒要成,她自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忙地去找了張干凈絹帛,又挑了支狼毫小筆,磨了墨沾上搭在硯臺上擱下。

    石青朝那毛筆努努下巴,叫周安良,“甭廢話,拿了快寫。寫完畫押,我放你走人。你回去告訴你那老母親,沈三再也不是你家的人。那宅子你也不能再占著,趕緊著收拾包裹滾蛋。多留一日,就叫王府上的侍衛往宅子上抄你們去!”

    周安良被他施壓逼在桌后,實在氣氛。卻不是打不過石青的,半晌憋出句話來,“你欺人太甚!”

    “你知道就是!”石青沉聲一喝,嚇得周安良一跳,又說:“知道了就快寫,待會兒少條胳膊少條腿的,還是一樣要寫?!?/br>
    周安良憤恨,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無賴。瞧著比那蘇一還不講道理,但凡遇事不占理的,總要打得人讓步??蛇@事是玩笑么?他叫寫就寫了!他扶腰梗著腦袋,偏是不拿那筆去。

    然石青不是愛嘰歪的人,看他不是很配合,忽抬手按上他后腦,一把把他臉砸在了案面上。只聽“嘭”地一聲,案面震顫,沈曼柔也被嚇了一驚。瞧著就是很疼的,再看周安良抬起頭來,鼻頭也撞紅了。

    石青從旁盯著他,吐一個字,“寫!”

    周安良直起腰來甩腦袋,未有動靜。他手又按上去,把他臉繼續砸在案面上。這般直砸了五下,鼻下便流下汩汩鮮血,腦門也撞青了,滿眼生虛。他在桌前打著晃,未讓石青再上手,自己先扛不住松了口,說了句:“我寫?!辈粚懙脑?,這一晚必然得死他手里。

    那便寫吧,伸手去拿硯臺上的毛筆。手腕無力,手上直打顫。筆尖落到絹帛上,一筆一劃,打著頓點。忽又想起往前美好的那些時光來,在園子里賞花,在花下賦詩。掏心掏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后來到底是怎么呢,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他有許多不甘心,每一樁每一件,倒頭來都得自己生咽下去。

    沈曼柔呢,站在石青旁邊瞧著他落筆寫放妻書。眼眶里沁出眼淚,濕了大半。沒有舍不得,不想從前。忽而覺得從此再無瓜葛,原是那么輕松快意的一件事。往后她便自由了,不需再受那些不該受的委屈。至于旁人怎么說,罵她荒唐也好,說她是棄婦也罷,也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看著絹帛上的字一個個落成,最后又印上周安良的手印,終于重重松了口氣。仿佛怕那張絹帛飛了一般,忙伸手上去扯了過來,自一個字一個字吹干,生怕弄糊了一點。

    周安良瞧她這個樣子,挫敗感從心底里升起來。這會兒殺人的心思都有,可他在石青面前連只螞蟻也不能想碾死。只盯著沈曼柔看,罵不敢罵,忽說了句,“你就一點不念我的好來?”

    沈曼柔看也不看他,拿著絹帛往后退身子,與石青道:“把他送出去吧,宅子還許他住一晚,明兒便趕緊走人?!?/br>
    石青聽話,也不與周安良費唇舌。他伸手就揪了他的衣襟子,直接拎了出鋪子。到門外松手一搡,把他推出去,便鋪門關了個緊實。外面瞧不見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頭。原覺得麻煩不已的事,不過也幾下就解決了。照他石青想的,他不寫,遲早也沖到他家叫他寫。今兒他自己送來了,也省了事。

    這會兒沈曼柔已將那放妻書吹干,仔細折疊放到了錦盒里收起來。她仍是披頭散發的,收好了東西回來與石青道謝,說:“多虧了你,這事才順當。若不是,還不知要再拖多久呢?!?/br>
    石青豪氣,“都是小事兒,他不寫再折他條胳膊,他就寫了。人都一樣,沒幾個不怕打的?!?/br>
    沈曼柔瞧著他,心里滿是欣慰,又說:“瞧你平時憨,怎么剛才那般機靈,拉了他下來寫放妻書,又想到宅子的事,還搬了王爺出來?!?/br>
    石青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抬手摸了摸后腦,“也不是我機靈,這些不都是你和師妹慣常會提到的么?我想你們忒麻煩,真就等著他自己寫放妻書。我早想過了,要是我,直接殺到他老巢去??赡銈兣畠杭业氖?,我是不懂,怕想錯了主意,才沒說呢?!?/br>
    沈曼柔笑笑,“今兒得謝你?!?/br>
    “這不必,咱們什么交情?!笔嗾f著想起她的頭發,便又問了句,“你頭上,還疼不疼?”

    他不提沒感覺,一提起來自然就覺出疼了。才剛周安良薅那一下不輕,頭發也被他拽下來不少。頭皮上麻辣辣的,想伸手去碰,卻又不敢。嘶嘶出了兩口氣,便說了句,“也不知破皮了沒有?!?/br>
    石青順手搬個小杌子過來,讓她坐下,說:“我給你瞧瞧?!?/br>
    沈曼柔自然是有男女大防意識的,但瞧著石青從來不往這上想,自己多想顯得心思不正一樣,便也就坐下了。叫他在身后撥開頭發看了一番,開口問他,“嚴重么?”

    石青手虛壓她的頭發,把頭皮就盡數看了一遍。中間被周安良扯下來不少,就地方叫扯破了皮,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這樣的得上藥,只好叫她坐著,自己往后頭拿藥去。拿了藥回來,在她頭皮上一點點找著傷了的地方灑下去。

    他一面灑藥,一面說:“才剛他受了我一記杌子又受了我一腳,臉朝桌上撞了五下,不知鼻梁斷沒斷,流血你也瞧見了,足夠償的。你若還不解氣,我把他抓回來再錘一頓,繼續替你出氣?!?/br>
    沈曼柔坐著不動,任他灑藥面子,“足夠了,再大的氣也解了。還打他做什么,打殘打死了都要吃官司,沒得惹一身臊。就這樣剛好,叫他吃這回教訓。瞧著他那樣子,也不該占著我那宅子不給。便是不出契子給他瞧,他明兒也得搬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不巧 明天就上車學駕照咯 所以更新都要往晚上挪了

    ☆、攆人

    石青在她頭上灑好了藥面子, 又耐著性子一縷一縷將她頭發理順攏在手心里。手下動作輕柔,生怕再弄疼了她。見她自己不再計較,便也不替她攢著氣了。心里想著, 這頭發又要怎么弄呢,不能利索地綰起發髻來。梳子也上不得了,擦到頭皮扯到頭發都不是玩的。

    他想了想, 問一句,“直接束起來罷?”

    聽這話是弄好了, 沈曼柔便抬手接他手里已捋成束的頭發去, 說:“我自己來吧?!?/br>
    總不好頭發也要他梳, 自捏著一把發絲, 找了根紅絲發帶綁了一道。她這會兒是解決了人生一樁大事,心里松快,卻也少不得要怏怏一回。依著熏籠坐下, 想想往前的日子,只覺得一年時間過得人老了十來歲。

    因鋪子叫周安良弄得有些凌亂, 石青便也沒陪她再坐著,自去收拾了躺在地上的屏風, 又把卷頭案整理了一番, 擺好杌子小桌。剛擱下手來,便聽見開門聲,越過屏風看過去,見得蘇一和蘇天公回來了。

    蘇一單腳跨過門檻進了鋪子,就覺出了異象。打眼瞧見屏風, 只見中間扇頁出現了裂縫,還有大面積碰擦的痕跡。繞過屏風便見沈曼柔雙目放空地熏籠邊坐著,頭發松松在背后束了根發帶。見她和蘇太公進來了,正轉了臉起身迎過來。

    “花燈好看么?”沈曼柔一邊說著一邊接下蘇一和蘇太公脫下的御寒外衣,往里頭掛去。

    “都是那些,你們都看過的?!碧K一隨便敷衍一句,自然過去問石青,“怎么回事?我瞧著不對勁,發生什么事了?”

    這也能瞧出發生事情了?石青微愣一下,往沈曼柔那邊瞧一眼,然后往蘇一面前微湊,小聲道:“姓周的上門鬧來了,叫我打了一頓,逼著把放妻書寫了?!?/br>
    蘇一聽這話眸子一亮,“他便也就寫了?”

    “怎么不寫?”石青直起身子來,“不要命么?”

    蘇一拍拍他的肩,給他擺了個贊許的表情。這事兒辦下了,倒也不必再特意提說起來。大伙兒心里明白,往后不要再提那一家子才好。后續該處理的仍是處理干凈,旁的也便不必往心上擱。嘴上絮叨,都嫌費口水呢。

    次日天色一明,蘇一就叫石青帶著沈曼柔回了她家的宅子。鋪子先她自個兒去看著就罷了,周家的事得讓他們快些處理干凈。宅子要下來,沈曼柔是賣還是回去住,還是空擱著或幾兩銀子租出去,都隨她自己的意。

    都在鐮刀灣,腿著過去也不要多少時間。沈曼柔原覺得這事兒叫石青插手也不好,蘇一不合適,他就更不合適了。但昨兒個他已經插了手,眼下帶著他便更合適一些。橫豎叫她自個兒回去,她是不敢的。怕再叫周安良按到一通折騰,不死也得半死。狗急了能跳墻,他被逼到這地步,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好歹有石青壓著,他翻不起浪來。

    兩人去到宅子上,敲門等人,半晌才見門開。周大娘雙手扶著門扇,看到沈曼柔就是滿眼婆娑,幾欲落下淚來,忽上來一把捏住她的手道:“孩子啊,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好容易結的一家人,怎好說散就散了?傳出去,名聲多難聽??!聽娘的話,好好兒回來吧,咱們仍一處過日子?!彼裉鞗]做豆腐出去賣,就特意等著她呢。想著再規勸一通,勸她回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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