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等劉明恕下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安安急忙小跑著跑到窗邊,透過大開的窗戶,望著院子里劉明恕逐漸走遠的聲音。 天有些冷,還有風,從窗戶灌進來一股風灌進安安的眼睛里,讓她一不小心涌出眼淚。 …… 陸鐘瑾的滿月宴之后,溫國公府就開始分家了。溫國公的確按照之前對陸無硯說的那樣,不僅將陸家的祖宅給了他,更是在各種商鋪、田莊之上撥給了他大頭。 “無硯,我是覺得咱們大房是人口最少的,還是最有錢的了!”方瑾枝很認真地對陸無硯這么說。 因了她這一句話,陸無硯便直接將多分的東西送了回去,略不耐地讓老頭子重新平均分,并不想多占。 雖說溫國公府提前幾年開始重建祖宅,可是依陸無硯那個挑剔的性子,自然要重新檢查一遍,又將不滿意的地方再修改。 如此忙了兩個月,馬上就要過年,也快要到了陸鐘瑾的百日。府里的二老爺親自來請陸無硯住到年后再搬。陸無硯覺得如今正是天冷的時候,也不想方瑾枝和陸鐘瑾折騰,就答應了下來。 等辦完了陸鐘瑾的百日宴,又過了年,在正月十六這一日,陸無硯這才帶著方瑾枝和陸鐘瑾搬家。 陸家的祖宅比溫國公府小了一些,但是在重建的時候在兩旁有所擴建,瞧著竟是寬敞氣派如一座別宮。 遼國皇城為“丁”字形,皇宮位于橫與豎相交處,而溫國公府在最下方的那一處提。陸家的祖宅雖然不在皇城,而是在于皇城相鄰的江云城,卻是比溫國公府離皇宮要更近一些。倒是方便了陸無硯時常入宮。 方瑾枝推開車門,望著黑漆刷成的“陸府”兩個大字,不禁說:“沒想到你們陸家的祖宅竟然這么氣派!” “溫國公府是楚氏皇家賞賜下來的,而陸家卻在這片土地還不姓楚的時候就已經存在的勛貴之家?!标憻o硯隨口跟方瑾枝解釋。 他跳下馬車,又把方瑾枝扶下來,道:“走吧,看看咱們日后的家夫人可還滿意?!?/br> “等一等!”方瑾枝沒跟陸無硯往前走,反而往后張望,直到跟在后面的那輛馬車停下來,奶娘抱著陸鐘瑾下了馬車,方瑾枝才笑出來。 陸鐘瑾已經不像小時候那么愛睡覺了,如今整日哼哼唧唧地哭。奶娘剛把他從馬車上抱下來,他又開始轉著小腦袋,不停地哭鬧。 “把他給我吧?!狈借Π殃戠婅獜哪棠飸牙锝酉聛?,垂眸望著他。 陸鐘瑾黑溜溜的眼珠兒瞧著方瑾枝,忽然就停了哭,“咯咯咯”地笑出來。他甚至把小拳頭從襁褓里探出來,想要抓方瑾枝發間垂下來的流蘇。 “不許亂抓呢?!狈借⑺男∈种匦氯伛唏倮?,“天氣這么冷,鐘瑾要乖乖聽話,不許隨便把小拳頭伸出來,會著涼的……” 陸鐘瑾咂咂嘴,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來。 “看,他聽懂了呢!”方瑾枝歡喜地望向一旁的陸無硯。 陸無硯卻說:“他明明每天都在吱吱呀呀嘰嘰喳喳哼哼唧唧的,哪里就聽懂你說什么?” 方瑾枝不理陸無硯,抱著陸鐘瑾往府里走。 畢竟是新搬家,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方瑾枝忙了一大天,天完全黑下來才吃上晚膳。用過晚膳以后,她又陪著陸鐘瑾玩了一會兒才拖著一身的疲憊去睡。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方瑾枝也是忙個不可開交。她總想把家里每一個角落都布置得稱心如意。偏偏陸無硯也是個苛求完美的人,也沒阻止她,反而和她一起忙碌著布置他們的小家。 日子流水一樣地過去,等到陸鐘瑾快周歲的時候,整個陸府終于變成了方瑾枝和陸無硯想要的樣子。 這個時候,方瑾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她半夜從床上一下子坐起來,把身邊的陸無硯搖醒。 “無硯,無硯,你醒醒!” “嗯,怎么了?”路無硯有些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咱們的鐘瑾快周歲了!” “嗯?!标憻o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方瑾枝急了,又搖了陸無硯兩下,說:“可是他怎么到現在都不會說話?” “???”陸無硯有點清醒過來了,“現在不會說話很奇怪嗎?那……別人家的小孩都多大會說話的?” “我怎么記得雅和小公主像鐘瑾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會說好多詞兒了?”方瑾枝瞇著眼睛仔細尋思了一會兒,“陸隱心在這個時候也會喊爹娘了呀!” 陸無硯的睡意全部被趕走了,他坐起來,正色說:“你的意思是咱們的鐘瑾比別的小孩子笨?”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 方瑾枝話還沒有說完,陸無硯直接打斷她:“這不可能!我陸無硯的兒子怎么可能比別人笨!” 陸無硯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你要做什么去?”方瑾枝急忙拉住陸無硯的手腕。 “把他小子拎過來,讓他說話!” “別呀!”方瑾枝微微使勁兒,把陸無硯拉回床上,“這都已經是下半夜了,鐘瑾睡得正香呢。說話這個事兒又不急在一天,明天再教他說話也不遲呀?!?/br> 陸無硯想了想,才點頭,道:“一定是那群奶娘不稱職,沒有好好教鐘瑾說話!” “是是是……”方瑾枝只會順著他說。方瑾枝心里有點后悔,就根本不應該對陸無硯說起這個事情,還不如她暗中吩咐那幾個奶娘平日里多教教陸鐘瑾說話呢。 接下來的幾日,陸無硯一直把陸鐘瑾帶在身邊,親自教他說話??墒顷戠婅€是只會咿咿呀呀,并不能吐出像模像樣的詞兒來。 陸無硯一直教陸鐘瑾說話,教得不耐煩的時候也會發脾氣。而陸鐘瑾被逼著學久了,竟也是會發脾氣。他早已不像以前那樣哼哼唧唧地哭了。如今陸無硯兇他,他就扯著嗓子大哭。尤其方瑾枝在的時候,哭得更兇。 “哭什么哭!有本事你倒是哭出眼淚來??!”陸無硯盤腿坐在地面上的兔絨毯上,在陸鐘瑾的腦門輕輕拍了一下。 陸鐘瑾皺著眉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哼唧一聲,丟了手里的糖,伸出小小的手來,直接糊在了陸無硯的臉上。 他的小胖手粘了黏糊糊的糖,蹭到陸無硯的臉上,在陸無硯的臉上留下個臟兮兮的小手印。 方瑾枝坐在一旁,正在給陸鐘瑾做一件小衣,她看著陸無硯臉上的手掌印愣了好久,才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到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有那么好笑?”陸無硯的臉黑了。他說話的時候,扯動嘴角,更能感受到臉上的黏糊糖漬。 陸鐘瑾歪著小腦袋瞧著方瑾枝,竟也跟著“咯咯”笑出來。 陸無硯看看方瑾枝,又看看陸鐘瑾,心里那股憤怒忽然煙消云散。 第190章 尾聲(十) 陸鐘瑾的周歲宴是在皇宮里辦的。 小鐘瑾一早就被奶娘叫起來, 給他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小鐘瑾也不知道像了誰,有很大的起床氣。他一大早被喊起來,十分不高興。奶娘給他洗臉的時候, 他把盆里的溫水潑到外面去。奶娘給他換衣服的時候,他更是大聲哭了好幾嗓子。 六個奶娘一直把他當成祖宗一樣養著, 一聽見他哭,都慌了,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來哄他開心。小鐘瑾歪著頭,瞧著圍著他的奶娘們每個人手里拿著玩具來哄他。他黑溜溜的眼珠兒在眼眶里轉悠了一圈。 見小鐘瑾終于不哭了,幾個奶娘都松了口氣??墒蔷驮趲讉€奶娘以為小鐘瑾就要笑出來的時候, 他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扯開嗓子“哇哇”大哭。 這可嚇壞了圍著他的六個奶娘。 “小少爺這是怎么了?” “鐘瑾想要什么?咱們去坐小木馬好不好?” “鐘瑾是不是餓了?” “坐在地上多不好哇,鐘瑾,咱們起來好不好?” “小少爺不哭嘍……” 陸鐘瑾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捂著臉,哇哇大哭, 還不忘蹬了兩下腿兒,像極了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為今日要早早抱陸鐘瑾進宮的緣故,方瑾枝也比往常起得早一些。她剛剛梳洗完,就往陸鐘瑾住的淺風閣來。 還沒走近呢,方瑾枝就聽見了陸鐘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鐘瑾?”方瑾枝匆匆趕進來。 見陸鐘瑾坐在地上, 方瑾枝急忙趕過去,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跟著方瑾枝一并進來的入茶微微冷了眼,涼涼掃了一圈屋子里的六個奶娘,問:“這是怎么了?” 六個奶娘嚇得直接跪了下來。 “也不知道小少爺怎么就突然哭起來了?!?/br> “小少爺今日比往常起得早了, 許是沒有睡好,所以才哭的!” “奴婢們幾個都哄了小少爺好一會兒,本來已經把他哄好了,不知道他又怎么突然又哭了?!?/br> “奴婢擔心地上涼,想要把小少爺抱起來,可是小少爺不肯起來,奴婢一碰他,他就哭得更兇了。奴婢就不敢把他抱起來了……” “也許是餓了……” 六個奶娘你一言我一語,都想要把事情解釋清楚。她們如今拿的月錢是別處的十倍還多,又是六個人照顧陸鐘瑾一個人,哪里去找這樣好的差事?這一年以來,她們六個一直都很擔心哪一天自己犯了什么事兒,或者沒有別的奶娘做的好被趕出去,竟是一個比一個盡心,不敢有半分的馬虎大意。 “鐘瑾?”方瑾枝把陸鐘瑾胖乎乎的小手拿起來,看見他的臉上根本一滴眼淚都沒有,不由皺了一下眉。 陸鐘瑾洗了洗鼻子,他眨了眨眼睛望著方瑾枝,然后忽然咧嘴笑了。他朝著方瑾枝伸出一雙短短的小胳膊來,想要抱抱。 這一回,方瑾枝頭一回沒抱他。 方瑾枝把陸鐘瑾放到長榻上,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六個奶娘,道:“起來吧,鐘瑾身上這身衣服皺了,重新給他找一身?!?/br> 幾個奶娘應著,急忙起來忙活起來。給陸鐘瑾擦臉、換衣服。 方瑾枝一直坐在一旁,托著腮望著陸鐘瑾。 陸鐘瑾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瞅著方瑾枝,他眨眨眼,眼中閃過了一絲迷惑來。等到奶娘再過來給他洗臉、換衣服的時候,他就不再鬧了,安安靜靜的。 幾個奶娘都松了口氣。 方瑾枝便站了起來,“喂他吃了東西以后,抱那我那里去?!?/br> 方瑾枝出去的時候,沒有再像往常那樣親昵地親親陸鐘瑾的小臉蛋。陸鐘瑾歪著小腦袋,越過擋著視線地奶娘,望著方瑾枝。他嘴里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卻朝著方瑾枝伸出小胳膊??墒欠借B頭都沒有回。 入茶看了一眼方瑾枝的臉色,柔聲寬慰:“鐘瑾還小,調皮些是正常的?!?/br> “我愁的不是這個?!狈借@了口氣,“以前只覺得那幾個奶娘把鐘瑾照顧得很好,今天才發現她們的性子都太軟了,太哄著鐘瑾了?!?/br> 方瑾枝有點憂心。 入茶想了想,才說:“做奴婢的總是要小心謹慎一些,等鐘瑾再大一點,懂事情了,再慢慢教他也不遲?!?/br> 方瑾枝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平日里還是不能讓他總和幾個奶娘在一塊……” 幾個奶娘終于把陸鐘瑾打理好,抱著他,把他送到方瑾枝身邊。 陸鐘瑾在奶娘的懷里不安分地轉身朝著方瑾枝伸出短短的一雙小胳膊,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惹得娘親不高興了,有點小心翼翼的。 瞧著他這小模樣,方瑾枝心里一下子就軟了。她把陸鐘瑾抱到懷里來,放在膝上。 “鐘瑾以后不許再調皮,記下沒有?”方瑾枝板著臉對他說。 陸鐘瑾伸著小手,抓著方瑾枝發間垂下來的流蘇簪,嘴里咿咿呀呀地哼,什么都說不出來。他那雙大眼睛起先還盯著方瑾枝的眼睛瞅,可方瑾枝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注意力已經被方瑾枝發間的流蘇簪吸引了,歡喜地又摸又笑。 方瑾枝笑著搖搖頭,心里想著她的鐘瑾還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