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兩個meimei足夠讓她擔心記掛了,她不想再讓她的孩子出事。 陸無硯把湯藥給她端了過來,看著她皺著眉頭一口一口將一整碗苦澀的湯藥喝下,心疼得不得了,陸無硯甚至恨不得將方瑾枝肚子里的那個小東西拽出來狠狠打一頓。 “辛苦你了……”方瑾枝有些歉意地說。 陸無硯放湯碗的手一頓,緊接著從一旁的小桌上拿來一個小碟子,里面擺著紅彤彤的紅豆糖。 “嘴里苦,吃一顆再睡?!?/br> “你居然還買了這個……”方瑾枝伸手拿了一粒紅豆糖含在嘴里,熟悉的甜味兒讓她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點笑意。 陸無硯彎腰脫了方瑾枝的鞋襪,將她的雙腿抬上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下,在床榻外側擁著她,才說:“嗯,還是在那個小姑娘的鋪子買來的。她如今已經不擺攤了,租了個不小的鋪子,賣的糖果也多了不少,生意不錯?!?/br> 陸無硯溫聲對方瑾枝陸陸續續地說著話,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再去想平平和安安的事情。 方瑾枝快天亮的時候才睡著,睡著了沒多久又醒過來,她一醒過來就問:“平平和安安醒過來了沒有?” “沒有,安心再睡一會兒。等她們醒了我會叫你?!标憻o硯將她擁在懷里,悄悄嘆息了一聲。 方瑾枝點點頭,又沉沉睡去。 她幾次醒來,每一次醒過來第一句話都是問起平平和安安,在得知她們兩個還是沒有醒過來以后又沉沉睡去。 因為腹中胎兒月份大了,如今她的體力明顯不支。 己時過了一刻鐘,方瑾枝身上的疲憊才徹底散去。陸無硯讓她再睡一會兒,她卻是不肯,匆匆起床去看平平和安安。 平平和安安還是沒有醒過來。 方瑾枝進去的時候,入醫正在給安安的傷口重新包扎。 “怎么今天就重新包扎了,是因為要換藥嗎?”方瑾枝說著走上前去。等到她看清安安此時的狀態時,已經不用入醫再給她解釋了。 安安身上雪白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染透了,濕淋淋的。 方瑾枝咬了一下嘴唇,使勁兒把眼眶里的淚憋回去。 “這兒血腥味兒太濃了,您先出去吧,等到她們醒了,奴婢再去喊您?”入醫是試探著說。 方瑾枝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只是立在床邊望著仍舊昏睡的兩個meimei。 見她不肯走,入醫又勸了幾句,她還是不聽。入醫就去給她搬了一把椅子,扶著她坐下。 方瑾枝一直等到午時,見平平和安安還是沒有醒過來,她心里不由慌了起來。 “劉先生不是說過她們中午就會醒過來嗎?”方瑾枝握著兩個meimei的手,問入醫。 入醫忙解釋:“劉先生說的是最早中午醒過來,再遲一些也是可能的……” 方瑾枝不說話了。 入毒也過來勸:“三少奶奶,您還是出去等著吧。這兒血腥味兒太濃了,而且該用午膳了。您就算沒胃口,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一些東西呀?!?/br> 偏偏這個時候,方瑾枝肚子里的小東西踢了她一腳。好像是在附和入毒的話,證明他真的餓了。 方瑾枝一愣,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是啊,入毒說的沒有錯。她不能這樣不顧肚子里的孩子。 方瑾枝又深深看了一眼兩個meimei,才不舍地離開。她下到一層正廳的時候,陸無硯正端著食托進來。 方瑾枝有些驚訝地望著他將兩碗陽春面放在桌子上。 “新學會做的面,來嘗嘗?”陸無硯含笑望著方瑾枝,將筷子遞給她。 因為他親手做的東西,她總是會吃掉,所以他才會親自下廚吧? 還好每次難過無措的時候,他都一直在。 方瑾枝笑著接過筷子,大口大口吃起碗里簡單的陽春面。她也不知道陽春面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這是陸無硯皺著眉鉆進廚房里,一邊嫌棄廚房的臟亂,一邊做出來的面。 平平是在傍晚的時候醒過來的,她醒過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偏著頭望向身邊的安安。 安安靜靜地睡著。 平平的目光從安安的臉上下移,落在安安的左肩上,她這才后知后覺她們兩個已經分開了。她們兩個再也不是連體人了。 第一個感覺不是喜悅,而是惶恐不安。 好像,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地切割去一半! “安……”平平嗓子干澀,聲音沙啞,想要喊meimei的名字竟是喊不出來。淚珠兒在平平的眼眶里打著轉兒。 見她醒了,入醫一喜,急忙小跑這下樓,去告知方瑾枝。 入醫告訴方瑾枝這個好消息的時候,方瑾枝正望著平平和安安一起精心做的那個小木馬發呆。 聽說平平終于醒了過來,方瑾枝瞬間的呆怔之后,立刻起身,小跑著往樓上去。 “慢一點!”陸無硯追上她,卻也不阻止她,而是扶著她,在她身邊護著她。 “平平!”方瑾枝望向平平的雙眸盈著淚光。 “姐……”平平抬起頭,沖著方瑾枝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來。 方瑾枝欣喜沖過去,將平平摟在懷里,“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平平抬起自己的左手抱住方瑾枝的腰,用盡力氣拍了拍她。 平平恢復得很快,至少沒有像顧希當初那樣傷口疼痛得讓她痛不欲生。她在床上躺了七八日就可以下床了,那條右臂雖然還使不上力氣,卻是有知覺的。只要有知覺就好,只要有知覺便證明早晚會徹底康復。 劉明恕松了口氣。 而安安卻昏迷了近一個月都沒有醒過來。 劉明恕立在床邊聽著安安微弱的呼吸,微微蹙眉。他已經在遼國耽擱了太久,他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可是這個小姑娘…… 他微微彎下腰,探手摸上安安左肩的傷口——有點濕。 又流血了。 安安的傷口還是沒有徹底痊愈,反反復復,時常流血。 劉明恕立在床邊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去。他走近隔壁的藥室,踩著木梯,摸索著尋找需要的藥材。 一件又一件。 他要給安安重新配一副方子。 …… 陸無硯立在后院的花圃前,一目十行看著宋辭送來的軍情。 遼國與荊國全面開戰已經有半年了。本來就是實力相當的兩個大國,這場戰事恐怕要拉鋸個幾年。 宋辭等陸無硯看完了那一沓厚厚的軍事情報,才問:“您真的不打算親自去?” “不去?!标憻o硯將手中的軍情密保還給宋辭,“告訴我母親,三年內我不會離開皇城。國中不乏武將,用不著我親自去?!?/br> 宋辭撓了撓頭,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陸無硯的屬下,有些話他并不是他能勸的。再者說,以陸無硯的固執程度,別人勸他什么話,他根本聽不進去。 宋辭忽然響起另外一件事,忙說:“對了,顧希說希望這次可以有機會出征?!?/br> 陸無硯點點頭,道:“讓他去吧,不必因為他年紀小故意照顧他。將他放到軍中,隨他自己闖?!?/br> 陸無硯將目光落在花圃里一株剛剛綻放的秋菊,問:“還沒有他的消息?” 宋辭立刻緊張起來。 他有些心虛地說:“出樓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好像真的被禹仙宮的那一場大火燒死了一樣……” 陸無硯涼涼看了他一眼。 宋辭心里一驚,忙又說:“但是眼線在北澄鎮發現了秦錦峰的蹤跡!” 陸無硯這才點點頭,道:“如果連秦錦峰這個人都找不到,你也該辭去職務了?!?/br> “是!屬下一定將他抓回來!”宋辭立刻應下來,匆匆離開入樓,趕往北澄鎮。 陸無硯彎下腰,將花圃里的兩株剛剛綻放的秋菊摘了下來,轉身回到寢屋里,將這兩株秋菊放在白瓷圓肚瓶里。 這兩株秋菊一朵淺黃色,一朵純白色。相伴在一起,融出一種溫暖的色澤來。 他轉身,繞過檀木白梨圍屏,走向床榻。 方瑾枝睡得正香,還沒有醒過來。 方瑾枝的產期快近了,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嗜睡,每日大半的時間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著。 凝望著方瑾枝熟睡的眉眼,陸無硯的目光里慢慢溢滿溫柔。他褪了鞋子,動作輕柔地上了床,在方瑾枝身邊躺下。 睡夢中的方瑾枝好像感覺到了,她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側轉過身來,習慣性地在身側摸了摸,直到摸到陸無硯的衣襟,才將他的衣襟一點一點抓在小小的手心里。 她這自小養成的習慣過去了這么多年都沒有變。 也不知道抓皺了陸無硯多少件夜里寢衣的衣襟,幸好陸無硯有著穿過的衣服不再上身的習慣。 臨近傍晚的時候,方瑾枝才醒過來。 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陸無硯胸前那一大片雪白的衣襟。她慢慢抬起頭來,望著陸無硯的臉。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 等到方瑾枝移開眼的時候,陸無硯才睜開眼睛,問:“不看了?” 方瑾枝愣了片刻,才笑著推了一下陸無硯的胸口,小聲埋怨:“你又裝睡騙人!” “無硯,我覺得我最近變得又笨又遲鈍?!狈借φf得很認真,“我要現在多看看你,要不然我怕等鐘瑾出生以后,我就沒興致再看你了……” 陸無硯捏著方瑾枝的下巴,逼她抬頭看向自己,道:“你想得美,我已經找好了十二個奶娘。這個小東西已經夠影響你我夫妻感情了。等他出生了,有多遠扔多遠!我再也不想看見他!” 第183章 尾聲(三) 北澄鎮。 秦錦峰裝扮成一位須發皆白的佝僂老者, 踩著落日的余暉,行走在喧囂的小鎮集市里。 他走著走著,不由放緩了步子, 皺起了眉。他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