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是兒子沒用,沒能光耀門楣?!鼻劐\峰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秦老夫人愣了一下,忙說:“你不到弱冠之年就是圣上欽點的狀元郎,如今又官居……” “母親,”秦錦峰直接打斷她的話,“再給兒子幾年時間,定讓秦家不需再仰仗他人,即使他溫國公府也不敢小覷?!?/br> 秦老夫人只當兒子雄心壯志,忙夸贊了一番,卻也沒有太當回事。畢竟溫國公府陸家權勢實在太難以超越。 她卻是沒有想到,將來有一天秦家會權勢滔天,而秦錦峰更是官居相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溫國公府,都恨不得把府上嫡出的姑娘送來給他做繼室。 …… 陸無硯剛回垂鞘院的時候,就聽說方瑾枝從榮國公府回來后急忙讓入茶去請了劉明恕。方瑾枝會請大夫自然是身體出了問題。而她不請府里的家醫,直接請了劉明恕,看來事情還有些棘手。 陸無硯不由擔心起來,忙加快了步子。 他匆匆回到閣樓時,劉明恕已經離開了。 方瑾枝屈膝坐在窗前的臥榻上,將舔舔抱在膝上,慢慢理著它身上的雪白毛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陸無硯一進來就聞到一股濃稠的湯藥味兒。 他走到方瑾枝身邊坐下,看了她腿上的舔舔一眼,不由蹙了眉。 方瑾枝就對他解釋:“今天在方家的時候遇到一只兇狗,舔舔給我擋了一下,然后被咬傷了?!?/br> “我又不是問這個?!标憻o硯拎起睡在方瑾枝膝上的舔舔,直接丟到了地上。 小東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委屈地朝著陸無硯“喵嗚”了兩聲,見陸無硯還是沒看它一眼,它又歪著小腦袋看了方瑾枝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鉆到長榻下面窩著。 方瑾枝垂著眼睛,沒吭聲。 “怎么了,嗯?”陸無硯不得不歪著身子,低頭去看她的眼睛。 方瑾枝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向陸無硯,帶著點難過地說:“我肚子里有個小無硯,但是他可能活不下來……” 陸無硯愣了好一會兒,把方瑾枝這句話在嘴里嚼了十遍,才終于明白了她這句話中的意思。 他將手搭在方瑾枝的肩上,慢慢將她拉到懷里,又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輕聲說:“嗯,小無硯和他爹一樣愛鬧脾氣,等他出來了,大無硯要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不懂事惹你擔心?!?/br> 他微微垂首,在方瑾枝的額角輕輕地落下一吻,帶著忽淺忽濃的溫柔。 方瑾枝懸了一日的心不知怎么的,忽然落下來,她嘴角的梨渦慢慢露出來,臉頰上慢慢漾出了幾許溫柔的笑意。她拉住陸無硯微暖的手掌,輕輕放在自己尚且扁平的小丨腹。 她抿著唇倚靠在陸無硯的懷里,心中無聲地念:小無硯,你可得平平安地出來才好。 第157章 安胎 大遼有個習俗, 身孕不足三月前不會對外聲張??墒欠借σ驗樘ハ蟛环€的緣故,垂鞘院每日都有大夫過來,那濃稠的湯藥味兒也瞞不了人。最后府里的人都知道方瑾枝有了身孕, 卻喜脈極不穩這一事。 和陸無硯同歲的四少爺陸無砌小兒子都已經滿地跑了,陸無硯才剛有子嗣, 府中各院的目光都落在方瑾枝身上。方瑾枝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可是長房第一個子嗣。 可自從方瑾枝被診出喜脈之后,倒是從眾人的視線里消失了,一直在垂鞘院里待著,再沒出來。 就連府里的女眷想要去看望她都被垂鞘院的下人用方瑾枝不方便見客的緣由給擋了回去。 那些原本應該由她定奪的后宅之事暫且壓了下去,大多數都交給了入茶來處理。因為臨近過年, 之前都是方瑾枝準備著過年時的大大小小的事兒,如今她不方便現身,就讓原本幫襯著她的大少奶奶暫且管著。 就連方家的那些生意,方瑾枝也推給了吳mama,讓她先暫時打理, 沒有什么天大的事兒,不要吵到她面前。 方瑾枝這是真的安心養胎起來。 方瑾枝的胎象不穩,倒不是因為她懷了身子以后不小心傷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而是她年幼時受過涼,導致后來月事一直不太正常, 也影響到了生育。 劉明恕給她開了安胎的方子,陸無硯仍舊不放心,還是從宮里請了擅生產的太醫過來給方瑾枝安胎。 方瑾枝這般靜養了小半個月,眨眼就到了過年時, 胎象才慢慢穩下來。 垂鞘院里。 方瑾枝倚靠著一把靠近火盆的藤椅里,她合著眼睛小憩,點點火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盈盈暖意。 舔舔窩在方瑾枝的腳邊,縮成一團睡覺。它還是喜歡窩在方瑾枝的懷里,可是自從方瑾枝有了身孕以后,陸無硯便不準它再趴在方瑾枝的身上,為此還狠狠敲了它的前腿讓它長記性。 陸無硯悄聲走近,舔舔睜開眼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繼續睡。 陸無硯立在方瑾枝身側,微微彎腰,將她身上滑下來的絨毯拉了拉。方瑾枝立刻就睜開了眼睛,微笑著看向陸無硯。 “吵醒你了?”陸無硯抬眸看向她。 “沒有呢,一直沒睡著呢。這會兒暖和,就合著眼睛養養神?!?/br> “是暖和?!标憻o硯拖了另外一把藤椅拉到火盆前坐下。 舔舔抬起頭看了一會兒,“噌”地一聲跳上了陸無硯的腿,又用小腦袋蹭了蹭陸無硯的腿,好似撒嬌一樣不肯下去。 陸無硯看它一眼,倒是沒把它拎起來扔開,隨它了。 陸無硯抬手,將手掌靠近火盆烤著火。方瑾枝這才看見陸無硯的掌心紅紅的,像是剛從涼水里拿出來一樣。方瑾枝瞧著,就想伸手摸摸他的手,陸無硯避開了。 “涼,別碰?!标憻o硯在火盆前烤了一會兒,直到冰涼的手掌烤得暖和了,才拉起方瑾枝的手,將她嬌小的手掌整個攥在掌心里。 方瑾枝笑了笑,問:“怎么弄的呢?如果不是知道你嫌臟,還以為你下水捉魚了呢?!?/br> 陸無硯欠身,將方瑾枝身上蓋著的絨毯拿起來扔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又把腿上的小奶貓一并丟了過去,才拉著方瑾枝走到窗邊。 他將窗戶推開,“看?!?/br> 夕陽西下,院子里有三個雪人,兩大一小,緊緊挨著。暖暖的落日光輝落在雪人用蔬果擺出來的笑臉上,其樂融融。 方瑾枝不禁被逗笑了。 “你居然跑去堆雪人了!”方瑾枝挽起陸無硯的手,將頭搭在他的肩上。 陸無硯順勢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整個人小小的身子完完全全地拉進懷里,柔聲說:“每年冬天你都要堆一個雪人,今年還沒來得及,你肚子里就跑進來一個小家伙,不能再受寒了,我就替你堆了?!?/br> 方瑾枝笑得一雙眼睛彎成月牙,溫柔地望著院子里的擺著大大笑臉的三個雪人。 落日的余暉一點點淡去,天邊的暖意也逐漸變成冷色,天色終于暗了下來。 遠處響起一陣陣鞭炮聲,隱隱地還能聽見小孩子的嬉笑聲。 方瑾枝之前籌備過年事情的時候,已經考慮到府中孩子們越來越多,才想著把今年的除夕辦得熱鬧一點。竟是沒有想到如今她自己肚子里居然也有了一個小家伙…… “過年了……” “嗯?!标憻o硯怕方瑾枝吹太久的風,又怕外面的鞭炮聲吵到她,就把窗戶關上了,拉著她往回走。 兩個人沒重新回到炭火盆旁邊的藤椅里,而是坐在了美人榻上。而原本窩在美人榻上的舔舔又被陸無硯給趕走了。 方瑾枝抬起腿,將腿放在了美人榻上,又枕在陸無硯的腿上。她仰起頭來,望著頭頂的陸無硯,問:“除夕家宴,咱們真的不去嗎?” “當然不去?!?/br> 陸無硯彎下腰吻了吻方瑾枝的額頭,笑著說:“今年除夕家宴缺席的理由,可是我這么多年里最有說服力的一個了?!?/br> 方瑾枝陪著他笑起來,“那你可要好好謝謝小無硯了?!?/br> “嗯,勉強謝謝這不安生的小東西?!标憻o硯蹙著眉看了一眼方瑾枝平平的腹部。 他心里又覺得有些奇妙,今年的除夕夜竟是三個人了。這般想著,他就說了出來:“這小東西比我想得來得早,沒想到今年的守歲,多了一個他?!?/br> “怎么一口一個小東西呢?”方瑾枝皺著眉,顯然是不愛聽了。 哪有這樣說自己兒子的? 方瑾枝心里一動,忽然問:“無硯,如果不是小無硯,而是個女兒呢?” 陸無硯望著方瑾枝好看的眉眼好一會兒,眉眼之間逐漸流露出暖意溫柔的笑容來,道:“那你可要給我生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小姑娘,像個小仙女一樣?!?/br> 言罷,他又彎下腰吻了吻方瑾枝的眼睛。 好像還不夠,他又欠身,輕輕吻了吻方瑾枝的小肚子。似乎方瑾枝肚子里真的是一個乖巧到不像話的小公主一樣。 “忽然覺得女兒更好,像你一樣漂亮乖巧,我一定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讓她成為最耀眼的公主……” 方瑾枝一點一點收了臉上的笑,使勁兒“哼”了一聲。 哼得陸無硯一臉錯愕。 他……又說錯什么了? “咪嗚……”地面上窩成一個白團子的舔舔忽然叫喚了一聲,好像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陸無硯看了舔舔一眼。 好像……從舔舔出現開始,方瑾枝生氣的理由變得越來越莫名其妙。陸無硯甚至在猜測是不是方瑾枝肚子里的那個小家伙是個暴脾氣,才使得方瑾枝的性子也跟著變化了起來。 方瑾枝雖然最近總是因為莫名其妙的一件小事兒,或者是因為陸無硯十分隨意的一句話就生氣,可是她生氣的方式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只是嘟著嘴,顧著兩腮地看著你,偏偏不和你說理由。 陸無硯就只好把自己剛剛說的話仔細琢磨了一遍。 “哦……”陸無硯恍然大悟。 他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說:“我會把咱們的女兒寵成第二耀眼的公主,我的瑾枝才是最耀眼最奪目的公主啊……” “這還差不多……”方瑾枝鼓起的兩腮縮回去,垂著眼睛抿著唇笑起來。 “都是快要當母親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方瑾枝一臉坦然地晃了晃小腦袋。 望著她帶著笑意的容顏,陸無硯沉沉明眸里逐漸溢滿溫柔。這樣真好,他恨不得她永遠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米寶兒端著湯藥進來,看著屋子里溫馨的畫面一時有些呆。無論是陸無硯還是方瑾枝都是如畫中人般的容顏,陸無硯略懶散地坐在美人榻上,方瑾枝枕在他的腿上,兩個人溫柔淺笑地對視。美人榻下,舔舔縮在雪白的一個球,不遠處是暖融融的炭火盆,兩把尚未歸位的藤椅斜斜擺在那里。 好像一幅畫一樣。 米寶兒呆呆看了好一會兒,才端著湯藥輕輕走過去。 看著米寶兒手里的那一碗褐色的湯藥,前一刻還滿面笑意的方瑾枝頓時垮了臉。 自從得知她懷了身孕以后,她每日都要喝三次湯藥來安胎。方瑾枝并不是任性嫌棄藥苦就不吃的人,只是一連吃了這么久,如今聞著這個味道,她就下意識地蹙起了眉。 陸無硯假勢拍了一下方瑾枝的小肚子,假裝生氣地輕聲訓斥:“不安分的小東西,害得你娘親要天天喝那么苦的湯藥,吃進了苦頭,看你出來了我怎么教訓你!” 方瑾枝忙推開陸無硯的手,護住自己的小肚子,又埋怨地瞪了陸無硯一眼。然后從陸無硯身上起來,接過米寶兒遞過來的湯藥,仰著頭,大口大口喝著苦澀的湯藥,幾口就將一整碗的湯藥全部都給喝光了。 喝光了碗里的湯藥,方瑾枝抹了抹嘴角,挺胸抬頭,一臉驕傲地看向陸無硯,略帶挑釁意味地說:“他的娘親才不像他爹那樣怕藥苦咧!” “是是是,夫人所言甚是?!标憻o硯含笑望著方瑾枝,一瞬也不肯挪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