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臣不敢!”左相彎著腰,恭敬道:“只是……” “咳咳咳咳咳……’楚懷川劇烈地咳嗦起來。 “陛下!”小太監急忙趕過來,遞上藥丸和溫水。 楚懷川吃了藥,他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慢慢緩和過來。他揉了揉頭,煩躁地看著左相:“愛卿還有事嗎?吵得朕頭都疼了!” 這可是大罪。 左相彎著的腰又彎了彎,他不慌不忙地說:“陛下恕罪,臣之心猶如天之朗月,永遠記掛在陛下身上。重新請名醫之事還請陛下……” 楚懷川剛含了一口溫水,一下子噴出來噴了左相一臉。 “哎呀!愛卿啊,你也真是的,離朕這么近干嘛……”楚懷川急忙從太監手里拿了帕子去給左相擦臉,“只是愛卿說的天之朗月太夸張了嘛,簡直像小夫妻的情話,哈哈哈哈……” “臣不敢勞煩陛下,只是臣衣冠不整無顏面圣,臣告退……”左相黑著臉,抬起袖子擦臉上的水漬。 “啊,好?!标憻o硯重新走回長案前,繼續畫他的雙嘴七彩鳥。 過了很久,陸佳蒲走進來。 “臣妾給陛下請安?!?/br> “來來來,看看朕這只七彩鳥畫得如何?!背汛ǔ惺?。 陸佳蒲一邊走過去,一邊環視空蕩蕩的大殿,詫異地問:“陛下這里怎么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楚懷川隨口說:“都去報信了吧?!?/br> 說完,他自己先驚了驚。 他抬起頭,看著一臉茫然的陸佳蒲,心想自己在她面前說話越來越隨意了。 第103章 嫁給 方瑾枝偏著身子坐在高腳凳上, 輕柔的流彩暗花云紗罩裙垂曳于地,暖暖的春風從半開的小軒窗吹進來,吹得軟裙宛若流水浮動, 露出云煙緞攢珠繡鞋的一角。 “動一動呀,要不然我會以為你們已經死了?!彼种形罩恢隔? 輕輕掃了掃白瓷魚缸里的水面,使得兩條紅鯉魚極為勉強地甩了甩尾巴。 不久,漣漪泛泛的水面重新恢復了平靜。 陸無硯將信札上的最后一個字寫完,才回頭看她一眼,笑道:“別折騰它們了, 讓它們安享晚年吧?!?/br> “三哥哥,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兒!”方瑾枝放下手里的雀翎,轉過頭來望向陸無硯?!岸歼@么多年了,它們居然沒生出小魚來!怎么回事呢!” 她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會不會……根本就不是一公一母呀!” “去睡一覺, 等你醒了就有小魚了?!标憻o硯將字跡干了的信件折好,收在一旁。 “騙人!”方瑾枝打了個哈欠。 經陸無硯這么說,方瑾枝才覺得有些困。大抵是春天到了,每日午后吹著暖暖的風,人就想瞇一會兒。她從高腳凳上跳下來, 也不回房,只隨意側躺在窗下的長榻上。 “三哥哥,半個時辰以后喊我,鍋里煮著粥呢……”她嘟囔一聲, 脫掉繡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嗯?!标憻o硯應了一聲,繼續寫另外一封信。他時不時地抬頭望一眼酣睡的方瑾枝。方瑾枝睡著的時候,總是嘴角帶著點笑意,梨渦里的暖意比三四月的春風還要和煦。 陸無硯走過去,將半開的小軒窗關上,又抱了一條薄毯輕輕蓋在方瑾枝的身上。 輕柔的薄毯覆在身上時,方瑾枝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睛,看見是陸無硯,又笑著合上眼繼續睡。 方瑾枝睡得很淺,還沒到半個時辰呢。 “三哥哥?三哥哥?”她一連喊了幾聲,都沒人應,她這才揉了揉眼睛坐起來。 她踩著繡鞋起身,目光隨意一瞟,就瞧見青瓷魚缸里的水面動了動。她走過去,詫異地望著魚缸里的小魚兒。七八條手指頭長的小鯉魚繞著兩條肥魚游來游去,好不歡快。 陸無硯跨進來,笑道:“怎么樣,是不是生出小魚兒了?” 方瑾枝笑彎了一雙月牙眼:“三哥哥,你還把我當成小孩子哄!” 陸無硯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三遍,慢悠悠地說:“小孩子?!?/br> “不要和你說話了,我要去看看我的粥……” “瑾枝,”陸無硯喊住她,“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來,不許踢被子?!?/br> “不成!”方瑾枝抓住陸無硯的手腕,“我可給你煮了粥的,你得吃完了再走!” 陸無硯自然答應下來,不僅吃了粥,還要把她的廚藝夸上幾遍,方瑾枝才放他走。 陸無硯剛走沒多久,方宗恪便來了。 “我不跟你走?!狈借Ψ纻涞赝?。 她目光中的防備讓方宗恪無奈地嘆了口氣,“當真是長大了,滿心都是喜歡的人,連哥哥都成了敵人?!?/br> 方瑾枝心里稍軟了一些,“我沒把哥哥當敵人,只是希望哥哥不要拿‘長兄為父’的由頭逼迫我,我不會跟你回去?!?/br> “我不逼你了?!?/br> “真的?”方瑾枝歡喜地迎上去,“哥哥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不阻止我嫁給三哥哥了嗎?” “嗯?!狈阶阢∩钌钔怂谎?,將她眼中的歡喜記下。 方瑾枝終于彎著眼睛笑起來,她拉住方宗恪的手,甜甜地說:“謝謝哥哥……” “只是迎娶你的花轎總要到家里接你,以前哥哥不在便罷了,我既回來了,又怎能讓你從榮國公府出嫁?” 方瑾枝心里猶豫起來。 她想了想,才說:“三哥哥不在,我不能現在跟你回家?!?/br> 方宗恪看著方瑾枝眼中的那一絲提防苦笑了一聲,道:“隨你。你喜歡留在這里就留吧,初七的時候我來接你回家,讓你從家里出嫁?!?/br> “好!”方瑾枝又重新歡喜起來。 陸無硯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一回來就洗了個澡,昏天暗地地睡過去。 等到第三天中午,陸無硯才睡足。他走下樓,在繡房找到方瑾枝。方瑾枝正認真地繡一個荷包,連陸無硯走近了都沒發現。 “怎么開始繡荷包了,嫁衣改完了?”陸無硯彎下腰,瞧著她手中的荷包。 方瑾枝一驚,轉瞬笑著轉身,“三哥哥,你醒啦?” “嗯?!标憻o硯拉過一把椅子,懶散坐下,將荷包從方瑾枝手中拿過來,仔細翻看了一番。 “好不好看呀?”方瑾枝湊過去,“嫁衣昨天就改完啦,這個是給你做的呢!” “給我做的?粉白色的?繡雙蓮?”陸無硯又重新翻看了一遍,覺得新奇。 方瑾枝立刻不高興地睜大了眼睛瞪他。 “好看,好看。你就算送我一雙繡花鞋都好看?!鼻浦粯芬饬?,陸無硯急忙連連說道。 “還給我!”方瑾枝從他手里把荷包搶回來。 她又小聲嘟囔:“粉白的怎么啦?蓮花怎么啦?你又不是沒穿過粉色的衣裳,上面還繡著紅梅暗紋呢!” “是是是,瑾枝說得對。我一會兒就讓錦繡坊多做幾套粉白描百蓮圖的衣服搭配這荷包?!彼弥讣恻c了點她鼓起的兩腮,“成了吧?” “……要主白色,輔粉色才成。百蓮圖不能一大片一大片的,得繡得淺淡雅致一點才成!” “是是是!” 方瑾枝偷偷看了一眼陸無硯的臉色,瞧他心情不錯,她便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荷包,走到陸無硯身前,撒嬌似地坐在他腿上,“三哥哥呀,我有事跟你說……” 陸無硯睥她一眼,問:“關于你哥?” “咳,”方瑾枝輕咳了一聲,“那個……前天哥哥來過。他說希望我從方府出嫁。我、我也想……” 陸無硯細細瞧著她。 方瑾枝被他盯得太久,有些不自在。她不由抓住陸無硯的衣襟,湊得近一點,“好不好嘛?” “你已經答應他了?” 方瑾枝點了點頭。 “那還問我做什么?”陸無硯的臉色慢慢沉下去。 “不成,你不能生氣的!”方瑾枝用兩手的食指指尖點在陸無硯的嘴角,輕輕往兩邊劃去。 陸無硯毫無笑意的神色加上上揚的嘴角實在不怎么好看。 最終,方瑾枝只好垂頭喪氣地收了手,小聲嘟囔:“我初七回去,初八就回來了,就在方家住一晚,而且我想平平和安安了嘛……” 陸無硯實在是受不了方瑾枝這個委屈的樣子,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錯一樣。 “好了,知道了?!标憻o硯探手,將方瑾枝滑到一側微微露出肩頭的衣襟拉了拉。他甚至敲了敲她的頭,笑一句:“衣冠不整?!?/br> 直到初七的傍晚,陸無硯才肯放人。 方瑾枝離開的時候那個粉色的荷包還沒有繡完,她仔細叮囑陸無硯不要亂動它,她可要等回來以后接著繡完的。 方瑾枝出嫁的東西早就準備得差不多了,又因為嫁的那個人是她十分熟悉的陸無硯,她并無尋常女子出嫁前的忐忑。 方瑾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雙meimei,甭管廚藝怎么樣,她還是堅持親手做了晚膳。 兩個meimei甜甜地笑著,只是一個勁兒地夸她們的jiejie廚藝好。 “這些年哥哥不在你身邊,如今剛回來沒多久,你就要出嫁了。愿你以后一切都好?!狈阶阢〗o她斟滿一杯杏花酒,然后頓了一下,問:“你可能喝酒?” “能的,我故意練過的,可以喝三杯!”方瑾枝伸出三根手指頭,一臉自豪。 “那就好?!狈阶阢⌒π?,看向平平和安安,道:“你們還小,不許碰酒?!?/br> 平平和安安點點頭,咬著手里的糕點。這接近一個月的相處,她們兩個已經完全不再抵觸方宗恪了,偶爾還能主動和他說說話。 望著哥哥和兩個meimei逐漸熟稔起來,方瑾枝也是歡喜的。 她將馨香的杏花酒一飲而盡,酒香在她口中緩緩蔓延開,帶著一點滿足的幸福感。 兩個meimei終于不用再躲在昏暗的衣櫥里,并且以后哥哥可以保護著她們,多好呀! 哥哥終于肯同意她嫁給陸無硯,多好呀! 明天就可以嫁給陸無硯了,嫁給那個自小就喜歡的人,多好呀! 方瑾枝瞇著眼睛趴在桌子上,手中的酒樽跌落,又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滾落一角。 方瑾枝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