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清微微皺眉。

    a03坐著的不是別人，是s市半個月前新開的夜店“rex”的老板孟川，以及他的一些跟從。

    而今晚，集合了s市名流的假面派對，他們竟然就這樣坐進了競爭對手的場子，絲毫沒有避嫌，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挑釁了。

    更何況，現在還叫去了自己場子的頭牌dancer。

    顧夜清手里拿著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的按著，火苗在迷離光線中忽隱忽現，他看著冷心一步步走到a03，在孟川旁邊坐下，兩人似乎在聊什么，過了會，冷心站起來離開了卡座。

    “那個孟川，你查到的背景只是個海歸博士？”

    祁遠點頭，“起碼目前能查到的資料是這樣?！?/br>
    顧夜清一直盯著a03，眼神如黑鷹鋒利，半晌，搖搖頭，“不可能，再去查?！?/br>
    祁遠疑慮的看他。

    “敢這樣踏進venus，不是沒腦子，就是背景極深，這個年代還這么傻的人不多了，只可能是第二種?！鳖櫼骨迤魺?，往一樓走，“查出他的來歷為止?！?/br>
    他脫了外套，穿過人群，想去找冷心，可只是一會的功夫，她的影子就在舞池中消失不見。

    顧夜清左右沒看到人后，打算回辦公室，剛轉身，迎面就撞上個女人軟軟的身體，腳下的地方剛剛被撒了一地的酒，有些濕，女人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顧夜清下意識的扶住了她。

    音浪太強，顧夜清看到女人發出“謝謝”的嘴型。

    他很快認出了面前的人。

    一手拉住冷心的胳膊，不由分說的穿過舞池，來到稍微安靜些的安全出口。

    冷心本是很拒絕與男人的肢體接觸的。

    可顧夜清扶住她的那一刻，手掌傳來的溫度，竟然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傳遍全身。

    她莫名覺得有一樣東西撞進了心里。

    是這么多年，她從沒有感受過的一種叫安全感的東西。

    也正如此，讓冷心有了片刻的分神，被動的跟著顧夜清來到安全出口。

    大腦從嘈雜的轟鳴電音環境一下子轉到安靜的過道，冷心才好像清醒過來，條件反射般的扯回自己的胳膊。

    “拉我來這干嘛？”

    她面色微紅，隨手脫下自己的面具，長發輕揚，蕩出清香的味道，有幾縷頭發被面具的皮筋勾到，散在耳旁，卻又有別樣的凌亂美。

    正如黑色蕾絲面具下的她，神秘而吸引。

    顧夜清本來是想問她rex的老板找她都聊了些什么，忽然間就被這樣的畫面攝走了魂魄，喉頭滾了兩下，話到嘴邊咽回去不說——手竟然不受控制的伸到她的臉頰，輕輕把她亂了的長發撫平。

    感受到一絲炙熱從耳邊劃過，冷心愣了下，微微余光瞥過確定不是幻覺后，不敢相信的朝他望過去。

    直到看見女人眼神中傳來的疑問和詫異，顧夜清整個人才像被解了封印般醒過來，手僵在她臉旁，一動不動，腦子一片空白。

    cao，我他媽在干什么……

    8.chapter 08

    ……

    冷心也被這突然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猛地退后一步，“顧總，你，你自重?！?/br>
    隨后自己輕挑耳邊的碎發，眼神卻不自在的往別處看過去。

    顧夜清的手在空中揚了揚又收回，隨意的說：“恩，恰好看到有條彩帶屑掉在你頭上而已?！?/br>
    氣氛緩滯了幾秒，兩人都沒說話。

    冷心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他扶住自己的那一刻已經有種異樣的感覺了，現在手指掠過皮膚，她竟然沒有生怒。

    認識顧夜清以來，冷心一直覺得他就是個心思不太正的風流老板，之前她故意跟他作了幾次對，所以兩人的每次交手都有些針鋒相對，不甚友好。

    可今晚的一切著實有些微妙，也或許是派對氣氛太熱烈，讓大家有一瞬間的迷失。

    總之，她自己也無法解釋。

    “沒事的話，我準備下班了?！?/br>
    冷心打破尷尬。

    這樣的氣氛下，顧夜清也沒了繼續問rex老板的興致，只能點點頭。

    兩人仿佛有默契般的一前一后離開了安全出口，冷心走在前面，留下一個修長卻又莫名有些孤冷的身影。

    最近一周都是陰雨天氣，此刻，夜店外又淅瀝下起了雨。

    經歷了剛才那一刻，顧夜清再也無心應付場內的事，下了停車場，直接開著車準備回家。

    車上到一樓，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夜間微涼，冷心敞開的黑色機車皮衣里是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鎖骨線條分明，下面一件淺藍色破洞牛仔長褲，稀拉掛著須邊，腳上還是舞臺上那雙綁帶高跟鞋。

    頭盔掛在前面，她一支胳膊撐著座位，身體斜靠在哈雷上，長發散在背后，目光淡淡看著室外的雨。停車場出口處的明黃色路燈打在她身上，映著那張精致五官的臉龐，仿佛鍍了一層微光，盈盈閃爍。

    畫面靜止的像一處絕美的風景。

    隨性又性感的剛剛好。

    顧夜清失神看了會，落下車窗，按了兩聲喇叭，冷心循聲看過來。

    “沒帶雨具么？”

    她點點頭，又把視線收回，凝神看著淋漓的雨。

    “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br>
    冷心沒有接話。

    每一個下雨的夜晚，她內心的孤單和迷惘就會一點點蔓延，無限擴大。

    13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她看到凌冬云哭得撕心裂肺，看到父親葬禮上堵著來收欠款的人的嘴臉，那之后她看到了太多的寒涼和丑陋。

    她并不喜歡這樣矯情的時刻，成年后已經學會用冷漠來武裝自己，但偶爾還是會讓隱藏的脆弱在這樣頹廢潮冷的雨夜流露出來。

    畢竟只是凡人。

    “冷心？”顧夜清看她發怔，又響了響喇叭，“車?；厝?，我送你吧?！?/br>
    冷心回頭，隔著不到五米的距離，她盯著顧夜清看了幾秒，抽回胳膊站起來，“謝了?！?/br>
    已過零時的冷雨夜，不經意陷入了回憶，有些傷痛模糊又清晰的沖擊著心房，此刻無論是誰陪著自己，周圍的溫度也不至于那么冰冷。

    何況這個顧總，有時候也…不那么討厭。

    停好自己的哈雷，冷心坐上顧夜清的車，打開副駕位置的門之前，她在外面打量了會，才拉開車門。

    車靜靜開出停車場，兩人一路無言，只有車內的電臺音樂在反復播放，讓氣氛不至于太沉悶。

    一個紅燈路口，顧夜清停下車，冷心幽幽開口。

    “顧總，我們倒挺有緣的?！?/br>
    綠燈正好亮，顧夜清踩下油門，聽到這句話頓時頗興致的問，“為什么這么說？”

    “一個月前，我的哈雷被一輛布加迪刮了，我給那跑車的主人留了電話，不過他一直沒有聯系我?！?/br>
    “國內布加迪也就十來輛，據我所知，全s市也就一輛?！?/br>
    冷心轉過頭，眼尾上揚，似乎含著些許笑意：“真巧，似乎我現在就坐在這輛車上?！?/br>
    ……顧夜清心里咯噔了下，這事兒的確是他忘了。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明天我會把補漆的收據送到財務室?！?/br>
    冷心聲調平靜，沒什么波瀾，顧夜清本來還在組織語言解釋，聽她這么一說趕緊順著臺階恩了一聲，算是默認。

    兩人再次陷入無聲。

    很快，車就到了冷心和周諾諾租住的房子，顧夜清看是一棟比較老的居民樓，出于男士的禮貌：“這么晚了，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就在一樓?！崩湫南萝嚽坝值幕亓艘宦?，“謝了顧總?！?/br>
    顧夜清從煙盒里掏出一支煙，這房子居住的都是些老年人，睡得很早，這個點整棟樓幾乎沒有亮著的燈，這一路只有淡白的月光照著冷心的背影，他點燃煙，胳膊輕搭在車窗邊，仔細回味著這一晚上發生的幾個瞬間，有些自嘲的笑笑。

    真是瘋了，他竟然對一個百合妞不知不覺的動了心思。

    冷心走到門口，剛掏出鑰匙，忽然想到昨晚蔣昊對自己的輕薄，手猶豫了下，剛過12點，周諾諾肯定還在新場子沒回來。

    如果蔣昊又在……

    他應該不至于那么大膽吧。

    鑰匙輕輕插.進門鎖，輕微扭轉后，大門就被打開了。

    室內一片漆黑，很安靜。

    冷心步履輕微的走進來，伸手打開客廳的燈，暗暗觀察了幾秒后，才確定蔣昊今天似乎沒有來。

    她松了口氣，把隨身的包掛在衣架上，剛彎下腰準備換鞋，就聞到一陣濃烈的酒味從背后涌過來。

    冷心警惕的馬上直起身，還沒等自己回頭，就被人從后抱住，口中嚷嚷：“今天還不讓我上了你？！”

    “松手！”冷心立刻斥聲反抗，無奈蔣昊的力氣實在太大，自己還沒抽身，就被他一路拖著往客廳里走，最后把她丟到沙發上，整個人壓上來。

    蔣昊口中噴著酒氣，呼吸急喘粗重，“裝什么清高？在場子里被有錢男人摸就行，在家跟我來一炮就不行？”

    “你算什么東西？”

    冷心的憤怒譏諷卻直接刺激到了蔣昊，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被壓住的身體動彈不得，無奈之下她左手四處掃了掃，正好抓到茶幾上的玻璃杯，狠狠的沖蔣昊頭上砸過去。

    ……

    顧夜清抽完了一根煙，遠遠的看到老房子一樓的左邊那間房客廳亮起了燈，才升起車窗，準備離開。

    換擋的時候，眼睛無意瞟到副駕位置上，一個掛著蠟筆小新公仔手機鏈的手機靜靜躺在上面。

    他拿起來，輕輕按下屏幕，迅速映出手機背景的照片，90年代風靡的雅馬哈摩托車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扎著麻花辮咧嘴笑的小女孩。

    眉眼神情里看得出來，他們的關系應該是父女，小女孩是冷心。

    顧夜清笑了笑，這丫頭小時候還挺可愛，不像現在，冷冰冰的。

    他把車停在路邊，手里拿著手機，往那棟亮著燈火的房子走過去，才走進樓道，就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快步走上去，看到門輕掩著，透著一絲光亮，里面傳來女人急迫的嗚咽叫聲。

    腦子里立刻竄出某種不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