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這次明月將軍帶到青云營的這批火銃,說是新批,實則是在建元八年的火銃制式上,調整了建元八式的膛線瑕疵罷了。 南柳潑茶息香,套上鞋襪,高興道:“走,先去總軍帳瞧瞧去?!?/br> 天亮后,拾京離開了木屋,回到了族內的住處。 他住在蒼族聚集區域的最邊緣,大母讓人給他搭了個簡單的竹篷,還沒旁邊的樹占的地大。 拾京推開門,剛想松口氣,就看到竹篷梁上垂掛的陶罐中,系了根孔雀藍布帶。 藍布條,代表的是巫依。 這是告知他,回來后需立刻到巫依婆婆那里去。 巫依是蒼族上任巫女,是蒼族里最受尊敬的人。她能祭祀問星,傳達溪水母神神諭,連族長都要聽從她的話。 原本,巫女年滿三十后,就要將巫者的位置讓給年輕的接替者,巫依的接替者是拾京的母親。 可十年前,拾京的母親,巫女巫藤私藏外族男子并為他產下外族子的事情被族長知道了,托巫依請求溪水母神降下神諭裁決此事。 ☆、27.昭陽宮 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讀者了,你跳著看能看懂嗎 宋瑜接過糖狗,吧唧一口咬掉大半個腦袋,這才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沒有,她低頭看去,想起自己換了春衫,頓時僵了,糖渣子糊一下巴,呆愣愣和老翁大眼瞪小眼。 老翁慢悠悠說:“姑娘可別是丟了錢袋,就三文錢,不值得你賴賬?!?/br> “不會!” 宋瑜咽下糖,跳上旁邊的石堆,舉著半根糖狗,四處找熟識前來打發賬。 湖邊烏壓壓一片人群,宋瑜卻被一個穿綠衫的男人吸引了目光,他長發像黑瀑布,發尾垂到腰下,另一側的頭發不知怎么繞的,纏成發辮,斜繞到身后,尾端綴朵小白花。 燈火映在他臉上,眼底兩指寬暗紅像張翅欲飛的鳳蝶。 宋瑜是崖州人,崖州的男人多在水上作業,頭發從不會留這么長,他們每年入夏前都會修發,再把頭發盤上腦袋,挽起褲腿出去勞作。 即便是來了云州進了青云營,宋瑜身邊的人,不管男女,也都是隔段時間修次頭發,這樣騎馬訓練也都方便。 因而,宋瑜盯著這個綠衫男人的長發看了好久,新奇又羨慕。 回過神,她嚼了口糖,吞下去,毫不吝嗇地贊道:“怪不得都說云州美人,這小哥好出眾!” 賣糖老翁見她快把糖狗吃完了,怕她吃完糖狗拍拍屁股跑人,提醒她:“姑娘,你這么看著,錢也不會自己來?!?/br> 宋瑜這才想起自己是要干什么,眼珠子稍微一偏,朝那個小哥的旁邊掃去,立刻笑了:“來了來了,馬上就有人來付賬了!” 她揮舞著胳膊,跳著大叫:“柳南柳,南柳姐!南柳,看這里,看這里!” 南柳正在想方設法奪封明月手中的祈愿燈,想看看他在燈上寫的什么。 宋瑜喊南柳的名字,第一個注意到的是拾京。 他看著不遠處在石堆上亂跳的年輕姑娘一直喊叫著南柳的名字,猶豫了片刻,伸出手輕輕扯了扯南柳的袖子。 宋瑜內心一片震驚。 這男的竟然和柳南柳認識?! 宋瑜后知后覺到,他應該是南柳每晚巴巴跑到玉帶林勾搭上的蒼族人。 宋瑜吧唧著嘴,艷羨不已。 拾京動作太輕,南柳毫無察覺,她一把拽過封明月的祈愿燈,封明月頗是無奈,笑了笑,松開了手。 “既是誠心實意許下的心愿,為何還怕被人看到?”南柳朝燈中一看,見紙上兩排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驕陽明月共長空,同心同德護大同?!?/br> 封明月輕咳一聲:“你看,沒什么好看的吧?!?/br> 南柳遺憾:“舅舅可真是一心系河山。不過近年來好多了吧。神風教成不了氣候,那些亂黨差不多都做鬼了。我真是不知,舅舅為何還這么忙?!?/br> 南柳雖生于朝政不穩的動蕩時期,但打她記事起,亂黨也除了,神風教也退居境外,天下安穩太平,這些年就算有戰事,也只是神風教sao擾邊境的小打小鬧,因而在她的認知中,大同是安寧的。 封明月輕聲道:“南柳,憂患還有很多,不可掉以輕心。你母親這些年不容易,神風教和前朝舊黨并未根除,他們就像躲在地溝里的老鼠,你稍不留意,他們就會跳出來咬你的腳趾。有些事以后再同你細說,只是,你萬不可太過安逸,忘了你母親的辛苦。家主不好當,江山也不好坐。人多了,事也多了,一點點小事就能動搖乾元正殿之上的龍椅?!?/br> 拾京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他的視線停在鍥而不舍不斷提高聲音喊叫南柳的宋瑜身上,好奇地看著她手中的糖狗。 封明月笑道:“去吧,宋瑜嗓子都要喊啞了?!?/br> “我聽到了?!?/br> 南柳收好剛剛的嚴肅神色,無奈一笑,轉過頭,看到舞動著手臂大喊‘給我三文錢’的宋瑜以及她手上的糖串,想起那包沒有送出去的京城風味簡記酥糖,問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拾京:“吃糖嗎?” 拾京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嘗嘗吧?!蹦狭此樕媳砬槲?,替他做了決定,想也沒想,抓住他的手撥開人群,前去買糖順便幫宋瑜付賬。 拾京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南柳回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下,稍稍松了手,問他:“不喜歡?” 拾京沒再動,輕輕搖了搖頭。 南柳笑道:“你們蒼族是不讓男女這么接觸嗎?” “讓的?!?/br> 拾京這句回答完全是云州口音,又乖又軟。 “那就是因為我是外族人,所以你有顧慮?” “不是?!笔熬┱f完,又強調了一遍,“真的不是。我沒有不喜歡外族人……” 南柳放心地握著他的手,笑著說:“那我就這么牽了?!?/br> 封明月放飛祈愿燈,遠遠跟在他們后面,看著南柳握著拾京的手,他認真地思考起了二人的可能性。 依皇上的意思,南柳再懶散將來也要入朝輔政,她的婚伴自然還是要在京中大族挑一個有才干的做助力。 小狼崽是云州人,是蒼族人,想來字不認得幾個,更無家世支撐。學識家世都無優勢,恐怕難了。 封明月搖了搖頭。 “不成,這倆肯定沒戲?!?/br> 南柳到糖人攤位時,宋瑜坐在旁邊的石堆上,雖穿著春衫輕紗罩,但她依舊翹著腿,手指轉著六瓣花梗,斜眼看著南柳,滿目艷羨。 南柳笑罵:“只三文錢就讓我來付?” 宋瑜委屈:“我換完衣服忘裝錢袋了?!?/br> “出息?!蹦狭〕鲥X袋,把拾京拖到身邊,問他,“要哪個?” 小車前扎著好多做好的糖人,拾京彎腰看去,賣糖老翁澆著糖汁,見他目露好奇,一個個挨著給他介紹。 拾京跟賣糖老翁說著話,長發傾瀉至腰間,宋瑜手癢,伸手就去摸。 南柳眼尖,一巴掌把她手拍開:“干什么?” 宋瑜連忙抽回手吹氣:“小氣,摸都不讓摸,又不是你的頭發?!?/br> “你認識嗎?一句話不說就伸手?!?/br> “……你不是認識嗎?咱倆認識,你跟他認識,我跟他自然也認識?!?/br> 南柳好笑:“哦?這么說,我能牽著他手,你也能?” 宋瑜哎喲一聲,捂臉道:“柳南柳,你也不覺得這話臊得慌?!?/br> 這倆動靜一大,拾京詫異轉頭看向這邊。 宋瑜連忙抓住機會,從雙手中抬起頭問他:“哎,你頭發真的假的?” 拾京不解:“頭發還有假的?” “我爹我大哥二哥我三哥,頭發全都是假的?!彼舞ぶ钢约耗X袋上的頭發,“俗話說,爹禿禿一窩。我爹禿,我哥哥們都禿,出門就拿豬鬃捆成辮子續上,能續好長。幸虧我老娘生了我,不然家里真要禿一窩?!?/br> 南柳笑的喘不過來氣。 宋瑜是崖州人,咬字習慣不太一樣,口音比較重,語速也快,拾京聽了個半懂,面無表情看著周圍人笑。 宋瑜見他不樂,心想,這小哥美是美,但似乎不太好相與。 冷,太冷,笑都不笑。 拾京挑了個角鹿,拿在手里發呆,沒舍得吃。 南柳問后面跟來的封明月:“明月將軍要什么?” 封明月隨手拿了一個,笑道:“好久不見這手藝了,好懷念!” 南柳一齊付了賬,宋瑜見到封明月也來了,立刻端正坐好神色拘禁,乖乖打了招呼后,她尋了個沒頭沒尾的理由,慌張逃了。 封明月笑:“宋瑜這姑娘,瞧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慫的連我這么和藹的人都怕。雁陵呢?” 南柳看了拾京一眼,答:“放她假,跟東營的人玩去了,指不定等會兒就能碰上?!?/br> 封明月了然。 定是南柳和拾京有約,雁陵為避免尷尬避嫌去了。 拾京依然沒想好要不要吃這根鹿形糖,舉著糖盯了好久。 見他舉糖不吃,封明月聊起了正事:“拾京,我想拜托你一件事?!?/br> 暫時不用考慮要不要吃掉鹿,拾京松了口氣,轉頭看向封明月。 封明月說:“我是懷遠侯,西南三州總將封明月?!?/br> 拾京沒多少反應。 這也在封明月意料當中:“我呢,明日想去見見你們族的族長,到時候,能否麻煩你幫我做譯者?!?/br> 拾京收起剛剛的迷茫神色,認真問他:“你要和族長談什么?” 封明月微微點頭,直覺到他應該很可靠,答道:“也沒什么。明日先敘敘舊,定下正式商議的時間,主要是……” 煙花靜歇間隙,似有槍聲傳來。 封明月停了下來,轉了方向,皺眉仔細再聽。 南柳微訝:“舅舅……是我聽錯了嗎?” 碧湖西面玉帶林方向突然響起示警聲,是駐軍的緊急集合鐘。 邦——邦——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