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白日,嵐城的官員粗略看了幾塊礦石后,驚嘆不已,神神秘秘對他說:“天意啊,天意,陛下能睡個安穩覺了,下官還不敢多說,但……不止一個啊封將軍,這是礦群!” 封明月哭笑不得:“托福?!?/br> 再細致些的勘探,需等朝廷下派專人來。 大約真是如他想的那般,他jiejie國運亨通,從登基起就有天護。 原本,封明月此行是打定主意要持久談判,和蒼族拉扯兩三個月,花費些銀兩安置他們,真要談不攏,考慮到時間急迫,估計還要動手。 卻不想,一個天災降下,既不用拉扯,也不用動手,此事直截了當,極快又完美地解決了。 蒼族自行遷族入深林,并撤離的迅速,一來省下時間,二來省了銀兩。 再看這礦脈,一震下來,省了多少工時? 雖在處理蒼族一事上,封明月辦的極為不妥,但總體來看,他的確是完成了任務。 封明月動了動眉毛:“有時候不得不信天,我jiejie真是好運氣?!?/br> 要轉身回營時,他瞥見到一個很眼熟的人。 那人正在跟青云營的小將打聽什么,封明月托著下巴看了好久,終于想起他是誰了。 “葉行之?!?/br> 那人正是嵐城攬月樓的老板,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他轉頭看來,稍稍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來。 “侯爺?!?/br> “葉行之,原來你辭官后來了云州?現在住在嵐城?在做什么?” 葉行之卻笑得很微妙:“我本就是嵐城人,現下賣酒茍活罷了?!?/br> 封明月微訝:“我竟今天才知!” 他說完,忽然頓了一頓,問他:“那你夫人……” 葉行之苦澀一笑:“還未找到?!?/br> 葉行之的夫人花不沾是云州嵐城人,年少時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和封明月同年進的昭陽京國子讀書,可惜后來踏青時不慎落馬摔了頭,打那之后一直記不清人,記不得事。 后來朝政更替,花不沾的父族因牽連到前朝舊黨,被流放至連海州,父族離京那天,花不沾出城送別父親,歸家途中失去下落,一直到現在都未找到。 封明月不知該如何安慰葉行之。 葉行之卻道:“興亡如同日升月落,平常得很。興亡交替,朝臣做選擇也是不可避免的,成王敗寇,這道理誰都知。我妻族選錯了,自然要為這個錯付出代價,我也不會去怨什么人什么命,畢竟我妻的走失與今上如何判她父族的罪并無直接關系,侯爺不必如此表情?!?/br> 封明月微微搖頭:“我只是……稍感可惜。你辭官后就回了云州?” “不錯?!比~行之語氣平淡道,“與其在海中尋針,不如守在岸邊,漂泊久了,總是要靠岸回家的。她總有一天會想起家在哪,只要她進了嵐城,聞到千秋酒的味道,一定能憶起來?!?/br> 聊這些徒給人增傷悲,封明月沉默片刻,問他:“這么晚到青云營來是為何事?是嵐城那邊需要人手嗎?” 葉行之搖頭:“我來問問蒼族的情況?!?/br> “蒼族?”封明月道,“蒼族震后受損不輕,也不接受我們的援助和棄林外遷的建議,剛剛舉族往玉帶林深處搬了,你打聽蒼族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葉行之嘆了口氣,望著玉帶林答道:“蒼族有個孩子,因是外族子,我放心不下他,想來問問他的情況?!?/br> 封明月訝然:“拾京?” 葉行之微愣:“侯爺見過那孩子?” 封明月奇道:“看來是他了。打聽他做什么?” 葉行之道:“那孩子和我有約定,他說月圓之后會離開蒼族到我的攬月樓來。沒想到天災先至,店中事務繁雜,忙亂了一整天,到晚上了才想起,未見他來赴約,怕生變故,特來問問?!?/br> 他憂慮道:“侯爺可知他現狀如何,是和族人一起遷走了嗎?” 封明月呵呵一笑,想起南柳兩天沒怎么出過營帳,守著拾京跟個護食的貓一樣,任誰進去都要先齜牙磨爪先給你個臉色看。 “總軍帳里呢,放心吧?!狈饷髟掳胩裘?,壞笑著指了指身后的營帳,“要不要去看一眼,也好跟他說一聲你惦記著他?!?/br> 葉行之不太明白為何拾京會在總軍帳中,更是不明白封明月這明顯有貓膩的笑容,他半是猶豫半好奇地進了軍帳,見到抬頭看向他的南柳時,恍然大悟。 他有些驚訝,之前見南柳對蒼族那么感興趣,他就有此一猜,可這才幾天?沒想到她竟已經得手了。 葉行之收起驚訝,望著榻上熟睡的拾京,表情復雜。 這么好騙……原來拾京比他想的要更單純些。 南柳剛送完顧驕陽,簾子就又動了,她煩躁轉頭,卻被來人驚到了。 “葉老板?” 葉行之想了又想,還是稱呼她了一句小將軍。 “葉老板何事?” 葉行之微笑道:“我與拾京之前有約,見他沒來,擔心出差錯,因而來看看?!?/br> 聞言,南柳笑道:“你二人竟還有約!葉老板這么上心,我替他謝謝你?!?/br> 葉行之溫和笑著說道:“小將軍不必見外,我的孩子若能出生,想來也和他差不多年紀……” 他說完這句,見南柳怔愣驚駭的表情,頓覺不妥,連忙又道:“小將軍莫要多想,葉某沒孩子,剛剛也就那么一說,我的意思是,我這年紀,按理說,是該有這么大的孩子了?!?/br> 南柳輕輕啊了一聲,笑了笑,不再多問。 葉行之:“他還好?” 南柳點頭,摸著拾京的頭發,說道:“稍微受了點風,剛喝下藥睡了,不然應該讓他當面謝過葉老板?!?/br> “哪里?!比~行之見她給拾京撫發拭汗動作自然神情親昵,窘然道,“他既無事我便安心了,樓中還有些事要忙,告辭?!?/br> 南柳和氣道:“慢走?!?/br> 葉行之撩開帳簾,忽而又問:“葉某多問一句,小將軍是打算帶他回昭陽京去嗎?” 南柳:“有此打算?!?/br> 葉行之慢慢哦了一聲,問道:“何時出發?葉某想送送他?!?/br> 南柳低頭看著拾京,說道,“舟車勞頓,待他身子好些了再說?;爻糖?,我會讓他特地去同葉老板辭行的?!?/br> 葉行之連忙道:“不敢,葉某告辭?!?/br> 拾京再次睜開眼時,眼前人仍未變,依然是南柳,依然是見他醒來后,笑吟吟的臉。 拾京自己都不知,他的目光柔軟了許多。 “你怎么還在……” 南柳俯下身,幾乎要貼在他身上,像是故意,湊到他眼前,似是動一動睫毛就能掃到他的皮膚。 南柳輕聲問他:“你剛剛說什么?” 拾京不再說話,眸光淡淡,盯著她的腦袋頂,神情似有無奈。 南柳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只好自行起身,拿過案幾邊的梳子,一邊給他梳著頭發,一邊說:“怎能讓你醒來后見不到人?我總要在你身邊,這樣你心里才有個著落,不然你把心安放在哪兒?” 拾京慢慢思索著她這句話。 南柳眸光溫柔,梳子輕輕掃過他的頭發:“拾京,你沒家了。在找到新歸宿前,我是你僅有的依靠,所以我不會離開你身邊,我不會讓你心無所依?!?/br> 拾京依舊沉默著,眼神微微有些落寞。 南柳深思熟慮好久,放下梳子,握住他的手,對他說道:“有件事要同你說,我不能瞞著你?!?/br> 拾京眉頭微微動了動,目光轉向她。 南柳說:“因為地動,飛瀑那頭山石崩落土地塌陷,墨玉潭……被山石壓蓋住了?!?/br> “你阿爸的尸骨……我們可能撈不出來了?!?/br> 拾京蹙著眉,一語不發。半晌,他閉上眼,慢慢坐起來。 他說:“我要去看他……” 南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有些緊張地觀察著拾京的表情。 拾京臉上無悲無痛,甚至語氣都是平穩的:“我要去墨玉潭和阿爸道別,告訴他我會找到他家人,總有一天我會接他回家。我不能讓他空牽掛……” 南柳握著他的手,簡潔明了:“好,我陪你一起?!?/br> ☆、23.心意相通 封明月找南柳談話,大概意思是南柳要是留著拾京,繼續在青云營待著不太好。 “雖不是軍營,但也有規矩, 你盡早啟程回京吧?!?/br> 南柳笑瞇瞇應下了。 拾京住在總軍帳中, 每日清晨龐將軍進軍帳總要踟躕好久, 神情頗像犯了錯不敢回家的人。 次數多了, 拾京也知道是自己添麻煩了。雖未催促南柳動身, 但南柳感覺的到他也想早日離開青云營。 這日細雨綿綿, 南柳醒來,咯咯笑出聲, 雁陵已晨練歸來換衣服, 聽南柳醒來就樂,好奇的瞪眼看向她。 南柳問:“今日幾號?” “……三月二十一?!?/br> “怪不得?!蹦狭Σ[瞇,一邊穿衣一邊慢悠悠道, “我說北舟怎么這么高興?!?/br> 裴雁陵動作停了下來, 神情有些發愣:“北舟?” 北舟南柳一胎雙生,不說心有靈犀,但時不時的, 還真能感受到對方是喜是愁。 尚在京城時, 南柳總會打趣北舟:“昨晚那么欣喜,可是關jiejie又怎么你了?” 北舟四平八穩,一句戳要害:“總比有人長夜漫漫寂寞輾轉難入眠強?!?/br> 南柳想到這些,笑的更明顯,指著心口說道:“我哥,今早特別高興,我在千里之外都感覺到了。今日三月二十一,關jiejie生辰?!?/br> 雁陵沒說話,跟那條紅色額繩較上勁。 南柳的同胞哥哥封策封北舟,十五成婚,王妃是大理寺少卿關山秋,比他年長三歲。 裴雁陵深吸口氣,閉上眼吐了出來,坐在塌邊看著南柳出神。 南柳換好衣服,摸了摸她腦袋:“行了行了,看你這是什么表情。北舟有什么好的,我都快煩死他了,情這種東西,總是得不到的覺得好,真摟在懷里,估計還不想要。來,笑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