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宋蓉帶著周芳蕤等人站了起來,扶風正看戲看得認真,卻被宋蓉叫了名字:“顧溫靜,去玩投壺去?!?/br> 扶風真想佯裝沒聽見,可那老太君聽見宋蓉一叫,注意力就轉了過來,忙道:“蓉兒,這是誰家的閨女,長得真俊?!?/br> 扶風不得已站了起來,給老太君端正行了禮,道:“回老太君的話,小女顧溫靜,家父戶部侍郎顧衛中?!?/br> 老太君招了招手,道:“上前我仔細看看?!?/br> 扶風大方上前走了兩步半蹲了下來,任老太君打量。 老太君仔細看了一下,半蹲著的姑娘年紀看著尚小,卻穩重大方,模樣卻出奇的好,老太君心里有些咯噔,媳婦說的怕就是這個丫頭了,長得也太過了些,只怕不夠持重。 當下卻笑著驚呼了一聲,“哎喲,這是菩薩座下的玉女兒吧,長得真俊,就是太瘦了些,來這個給你?!?/br> 老太君說完話,從手間卸下一個羊脂玉珠串,道:“這個玉顏色鮮亮,配你是剛剛好的?!?/br> 這羊脂玉手串約莫二十來顆龍眼大的羊脂玉珠子串成,玉質細膩油潤,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只是這老太君身份年紀在這兒,她若是想送個什么物件兒給合眼緣的年輕姑娘,卻也是正常不過的。 眾夫人眼里就有些熱。 顧母心里一震,今日來赴壽宴,把年前的節禮足足加了五成送了來,又特特花了價錢尋了一座紅珊瑚樹。只當是還了禮,又委婉表示了意思,眼下這老太君又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了這羊脂玉串,其中意味令人思索。 長者賜不敢辭。 扶風無法,接了過來,又誠懇恭順的道了謝。 老太君見扶風接了,滿意的笑了笑,拉著扶風手摩挲片刻,道:“好孩子,和你蓉jiejie一塊兒玩去吧?!?/br> 扶風本想賴在顧母身邊聽聽戲,輕輕巧巧度過這一兩個時辰便是了,不料被宋蓉喚了出來,當下哪里還好意思說不去,只得笑著辭了老太君,和宋蓉等人離開了廣廈。 秋桐亦步亦趨的跟著扶風和眾人到了東北角的一處暖閣。 暖閣里擺了幾盆茶花,開得正好,還隱隱有花香縈繞。扶風很是驚訝,不免多看了幾眼,戴淑慎見扶風著意,便道:“隆德伯府有暖房,這茶花開得也確實不錯?!?/br> 扶風暗嘆,還道這古代落后,想不到連反季鮮花都種了出來。 對著戴淑慎感激的笑:“jiejie說的是,我看這茶花的花瓣兒重重疊疊,竟是比家里的花匠種得要好看許多?!?/br> 戴淑慎和扶風相視一笑,跟著尋了凳子坐了。 花廳中間擺了投壺,雙陸棋,又有圍棋,詩畫等等,宋蓉便道:“大家坐著也是厭,不若我們來作詩吧,今日里茶花我看著就不錯,以茶花作詩怎么樣?” 在座的都是官家千金,自是都讀過書的,只是這作詩卻都不一定會,有那規矩森嚴一些人家,還要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理。作詩既廢腦子,又不好拿捏了尺寸,作得好的有想出這個名又怕得罪了人,作得差的自是更不愿獻丑。 周芳蕤卻是個通透的,如若說是熟悉的手帕交,如此作詩對一對也是要得的,只是這些個千金中,有好幾個都是第一次見,卻不好作詩湊趣的。見眾人沉默,也怕宋蓉下不來臺,忙道:“好好兒作什么詩,如今我懶怠得很,不若玩投壺吧,擺在那兒看著著實心癢?!?/br> 戴淑珍也道:“我也想玩投壺,我不會作詩?!?/br> 當下也有兩個年歲小些的姑娘附和戴淑珍。 宋蓉有些失望,自己好不容易尋了這個機會,又特特問母親尋了兩缽茶花來,不成想這些人不愛作詩。臉上僵了一僵,便有些意興闌珊,道:“那你們自去玩投壺吧?!?/br> 周芳蕤見宋蓉情緒不高,便道:“蓉蓉,她們玩投壺的人多,我們來下棋吧,看你技藝可有增長?!?/br> 宋蓉雖然情緒不高,也不好拂了周芳蕤的好意,勉強笑了笑,坐下和周芳蕤下棋。只是那戴淑珍等人玩著投壺,不時傳來的歡呼和嬉鬧,二人只下了幾子便也推了。 扶風自坐在一旁看她們玩鬧,挨著周芳蕤偶爾說幾句閑話,倒也不是很難過。 三人坐了半晌,便有些無話可說,周芳蕤被宋蓉拉近了說悄悄話,扶風便歪著頭研究那一盆白中帶粉的茶花。 扶風把那盆茶花花瓣里三層外三層都數了個遍,約莫兩盞茶功夫,那投壺的也都玩厭了,紛紛尋了凳子坐,小丫頭們沏了茶上來喝。戴家大姑娘戴淑慎招呼戴二姑娘戴淑珍歇了喝茶,二人恰就坐在扶風旁邊。 戴淑慎側頭問扶風:“顧meimei,你怎的不合她們一道玩兒?” 扶風微笑:“我自小體弱,懶怠動彈,看著她們玩我也是想的?!?/br> 戴淑慎見扶風態度溫和,也不見諂媚宋蓉周芳蕤二人,越發生了好感,道:“我見顧meimei對這茶花很感興趣,我家里種了幾盆綠山茶,雖不算名貴,卻是顏色新奇,明日我讓人送給你一盆?!?/br> 扶風見戴淑慎態度誠懇,忍不住也生了親近之意,也不推辭道:“那就謝謝戴jiejie了?!?/br> “綠茶花有什么新鮮的,我家花匠還種出了五色的,一顆樹上開了好幾種顏色?!彼稳芈牭酱魇缟骱头鲲L的對話,到底忍不住出了聲音。 扶風和戴淑慎交換了個眼神,均同時表現出了驚嘆之色,道:“如此神奇?” 宋蓉不免就得得意了起來,自這顧溫靜來了,容色上是頂尖的,自己莫名黯淡了幾分,雖說身世擺在這里,但這顧溫靜卻仿若不在意一般,如今尋著了新鮮的東西,豈不顯擺。 說起來,宋蓉有些浮躁了,往日里每逢大宴小席,除了文佳郡主以外,宋蓉地位是個高的,樣貌上也出色,只是比起扶風,生生遜色了大截。又是個傲的,不免就多了幾分攀比,少了世家貴女的氣度。 宋蓉見扶風和戴淑慎表示出驚奇,態度變緩和了許多,也不再尖刻,道:“確是真的,只是如今要開過了,今日才沒有擺出來?!?/br> 扶風笑著道:“宋姑娘家的花匠真是厲害,也不知道那五色的花得有多好看?!?/br> 宋蓉聽了,道:“也沒有什么稀罕的,就是一朵一個顏色,差別倒是不大?!?/br> 戴淑慎卻是個真正愛花的,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茶花,我家花匠折騰了兩三年就只得了兩色,我還當個寶貝看呢,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一見那五色的茶花?!?/br> 宋蓉道,“那又有什么難的,我讓下人搬上來看看便是了?!鞭D頭就讓下人去抬山茶花。 戴淑慎很是期待,坐直了身子等,扶風微笑著看那幾個小姑娘喝了茶又接著去玩投壺。 那投壺玩法,實際上就是一個一尺多高的大瓷瓶,肚大口小,只能容三四根指頭粗細的木頭箭插入,很是考驗眼力和準頭。 戴淑珍的準頭很好,十只木頭箭,能有六七只入壺,幾個小姑娘拔了手里的細戒指之類的小玩意兒做彩頭,玩得個不亦樂乎。 有個圓臉大眼的小姑娘,雪白的小臉,睜大了眼睛,舉著一只手對了半晌不扔出去。戴淑珍便有著急,這小姑娘是穆將軍府的姑娘,武將家出身,手頭勁和戴淑珍不相上下,眼看就是這一支分出勝負了。 半晌穆家姑娘還不出手,戴淑珍急了,道:“你倒是快扔呀?!?/br> 穆家姑娘本就要扔,被戴淑珍一喊,嚇了一跳,手邊一滑,木箭脫手扔出去,箭頭擦了壺口就落在了地上。 戴淑珍一看掉了地上,雙手一拍就笑了起來,道:“我贏了,快把你們的東西都交上來?!?/br> 穆家姑娘不干了,跺著腳說不算,都怪戴淑珍嚇到了,要重來過。 戴淑珍哪里肯,當即你一言我一語就吵了起來,戴淑慎看著不好,忙站起來去勸。 不料這穆家姑娘出身武將世家,性子暴躁,一眼不合就大聲了起來,戴淑珍被嚇住了,兩顆眼淚就掛在臉頰邊。 扶風不好再坐著,也只好上前去勸。 眾人我一句你一句的勸了,那些個小玩意在普通市井人家算是值錢的,這些個養尊處優的官家千金哪里就瞧得上了,只是小孩子氣性大,爭那口氣就是。 二人也都是有教養的姑娘,眾人勸了半晌,也都散了氣,握手言和了,大家才都笑了,又各自去尋凳子坐歇氣,丫頭們又去斟茶。 扶風坐下,端起茶杯喝茶,忽然發現什么不對勁,方才手腕上掛著的隆德伯府老太君所贈羊脂玉珠串不見了! 扶風心頭大駭,這珠串在眾人眼里剛剛過了目,稍后看不到不免有人問起,這都是小事,如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扶風覺得手有些發抖,秋桐感覺到了異樣,裝著接茶杯俯了身低聲問:“姑娘怎么了?” 扶風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玉珠手串不見了!” ☆、第117章 珠串 秋桐手一抖,茶杯晃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就灑了幾滴出來,落在扶風膝頭的軟煙紗上,洇開了手指頭大的印。 周芳蕤詫異的看了秋桐一眼,道:“顧meimei,可有燙到?” 秋桐忙不迭的半跪下去,扯了帕子去擦。 那水漬洇得快,又是茶漬,留下印兒是難免的了。 扶風見周芳蕤一臉譴責的看著秋桐,忙道:“我手滑了,這丫頭來接杯子也沒接著,許是坐久了,有些頭暈,我想出暖閣去透透氣?!?/br> 周芳蕤點點頭,道:“雖是燒著的地龍,到底有熱氣蒸騰,是有些悶,可要我陪你一道?” 扶風感激的笑了笑,婉言謝了,“周jiejie不必陪我,我讓丫頭陪我門口廊下吹會子風就是了,也不敢久待的?!?/br> 周芳蕤溫婉笑了笑,道:“那meimei少吹風,你身子弱,散點熱氣便回屋來?!?/br> 扶風謝了。 戴淑慎低聲道:“我陪你出去吧?” 扶風一心想出去看看是不是掉落在來路,忙也拒了戴淑慎,道:“戴jiejie不用了,你在這兒陪著淑珍meimei就好?!?/br> 戴淑慎想起戴淑珍這性子,回頭又惹了事體,反倒不好看,猶豫片刻,也就罷了。 扶風笑著和戴淑慎說了話,扶了秋桐的手出了暖閣門。 二人走了約莫三丈來遠的距離,秋桐這才急急的問道:“姑娘,怎么回事?” 扶風心里也有些焦灼,千算萬算,千防萬防,不料在這物件上出了紕漏。 只道這后宅陰暗,不知道會使什么手段,一路上緊挨了眾人,不敢輕易離開,也不敢太過親近,豈料還是出了這事。 扶風聽了秋桐的話,道:“方才你什么看到的串珠?” 秋桐歪著頭想了半瞬,道:“出了廣廈奴婢便沒有注意到了,姑娘可有印象?” 扶風仔細回想,出了廣廈,自己手上挽了兩圈,還拽了那指頭長的纓絡就是怕掉到地上,后來? 后來卻是再無印象了。 早知道褪下來給秋桐保管就好了,雖然說萬一讓人問起不好意思,到底省了多少麻煩。 這會子卻不是后悔的時候,扶風低聲的交代秋桐,“你我沿原路找一圈試試看,雖說過了半個多時辰,萬一還在呢?!?/br> 秋桐點了頭,二人順著廊橋細細的看了過去。 從廣廈戲臺到東北角這處閣樓,約莫走不到一盞茶功夫,需要經過一片假山,小半灣池塘,一條長廊。 二人反著順著長廊尋了一遍,沒有發現,要下了廊橋繞過那半灣子池塘,需要走的石板小徑,約莫三尺來寬的路徑兩邊都是白硬的泥土,一目了然,并沒有發現什么。 冬日里的園子里,除了既干又脆的樹葉枯枝,就是成排矮萬年青。秋桐撿了小截子枯枝扒拉了萬年青去尋。 半灣荷塘邊上也都搜尋了個遍,仍無蹤影。 扶風有些絕望了,只這邊的人煙稀少,還有可能尋到,如若掉到那片假山附近,幾乎再沒可能尋到了。 更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段路上丟的。 兩人匆匆從假山邊上走了一道,也沒有發現,扶風幾乎是放棄了,如若問起,大不了實話實說罷了。 雖說丟了臉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偶爾遇到經過的丫鬟婆子,莫不驚艷的看著扶風,又殷勤的問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扶風臉上露出微笑,淡淡的道只是出來透透氣。 二人看了一圈沒有什么發現,繞過了池塘邊兒上,死了心正要上廊橋,秋桐驚呼一聲“姑娘,看那里?!?/br> 扶風順著秋桐的手指方向一看,廊橋青磚石下兩顆玉色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