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姜氏便又湊趣,道:“還真是壽星手氣旺,你干脆讓你身邊那如花似玉的姑娘直接來把我的荷包拿走算了,反正她長得漂亮,拿走我也樂意?!?/br> 魯夫人聽了哈哈大笑:“六娘,你聽見沒有,快去把你母親幾個的荷包直接拿來我倆分了就是了?!?/br> 凌太太故作生氣的道:“這臭丫頭原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回去看我不收拾她?!?/br> 魯夫人就摟了扶風的肩道:“原來你如此受委屈,竟是個惡毒的母親,也罷,今兒后你就在我這兒住下了,我來當你母親,如此可人疼的嬌娘,竟是個日日挨打的苦命人?!?/br> 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 扶風故作羞澀的抿嘴微笑。 接下來又打了幾圈,在扶風指導下,竟幾乎是把把贏,陪打的幾個便裝著舍不得般的叫苦不迭。但凡賭博之事,不論籌碼大小,只要贏錢便是開心的。魯夫人也不例外,笑得滿臉紅潤,端端添了幾分顏色。 魯夫人被眾人擁著,又集中了心思斗牌,不免出了一身薄汗,覺得有些粘膩,當下就推了牌,道:“我今日是贏夠了,怕再贏下去你們待會兒連壽席都不想用了,也罷,我趕緊兒把錢摟住是正經,這就放我那柜子里鎖去?!?/br> 眾人跟著大笑,有那親熱些的便打趣魯夫人財迷,魯夫人也不生氣,拉起扶風道:“來,我的兒,我娘倆后園子里吃糖去,我可不敢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回頭被你母親打了我可心疼?!?/br> 那凌太太見魯夫人如此抬舉扶風,心里笑開了花,嘴里道:“快快去,我看了就煩人?!?/br> 魯夫人招呼了人來頂替自己,這才攜了扶風往后院走去。 扶風哪里知道魯夫人要打什么主意,這一旦離了眾人,就怕出變故。只是別說怕出事故,就是要出,安排了扶風去跳火坑,扶風也得閉了眼睛跳下去。心里郁悶,臉上卻不露分毫,微笑著扶了魯夫人穿過了垂花門,直往后院去。 魯夫人一路與扶風說著話,又問平日里在家都頑些什么,扶風一一的答了,看著和諧融洽的一路到了內室。 小丫頭端上了水盆,服侍魯夫人洗了臉。魯夫人又自去換了衣裳,出得外廳,就有一個小丫頭來報:“夫人,香姑娘給夫人送了壽辰禮來,眼下在門外候著?!?/br> 魯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嫌惡,道:“讓她回去吧,成日里作些幺蛾子?!?/br> 小丫頭有些害怕魯夫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又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回話聲,少傾便安靜了下來。 扶風裝作未曾聽見,上前給正在服侍魯夫人上臉的丫頭搭把手,遞了一盒顏色稍暗的粉,魯夫人便道:“六娘只管坐著吧,讓嬌杏來?!?/br> 嬌杏歉意的看了扶風一眼,將暗粉放了下去,拿起了一個亮白的粉,扶風心里一轉,便明白了魯夫人的意思,想必覺得自己年紀稍長了,想用些亮□□遮一遮。只是魯夫人并不知道,這暗一些的粉上在臉上,反倒更顯臉色。 扶風打定了主意討好魯夫人,到底也得學著拉下臉面,好歹為自己尋一個更好的容身之處,當下就道:“夫人,我看著這粉上臉的話效果定是好一些呢,我的教習嬤嬤說過,跟自己膚色差不多的粉,上臉后效果更好?!?/br> 魯夫人聽了有些將信將疑,一時又不好落了扶風的臉面,勉強的笑道:“怕是暗沉了些?!?/br> 扶風拿起盒蓋,輕輕沾了一些,嬌嗔道:“夫人稍后看了覺得不好再洗掉就是了,讓我來幫夫人上個粉試試?夫人疼我,也讓我孝敬孝敬夫人才是?!?/br> 魯夫人不好再說什么,便道:“行,讓六娘也服侍我一回,六娘如此絕色,也要打扮我好看一些才是?!?/br> 扶風笑著拿起了手上的粉餅,細細上了一層,這魯夫人其實姿容也并不差,只是日間搽粉穿衣往粉嫩了打扮,顯得有些不搭。此時扶風上了暗粉,又用亮粉在額頭和鼻尖又上了一層,魯夫人的臉色頓時就現了一些輪廓。 扶風哪里是跟嬤嬤學的,那王嬤嬤雖說也教導一些打扮穿衣,到底年紀偏大,見識又窄了些,所教哪里就比得上扶風上一世作為表演工作而學的實用化妝術。 扶風給魯夫人上了粉,又挑了一個襯衣裳的明紅色胭脂,給魯夫人點了唇,掌心揉化了點胭脂,淡淡的抹在顴骨之下,又拿起螺子黛細細給魯夫人修了眉,才拿起銅鏡給魯夫人看。 魯夫人一看銅鏡里的自己,當下很是驚喜,笑道:“六娘手巧,如此看來是要好看上許多呢?!?/br> 扶風抿了嘴笑,又幫著嬌杏給魯夫人重新抿了抿發髻,這才站起身出了來。 魯夫人拉起扶風,笑道:“走,六娘,咱們出去玩去,再不出去她們要遣了人來找了?!?/br> 二人一路出了門,扶風心里一直提著,唯恐出個什么事,不料,一路行來安安穩穩,竟是讓扶風有些摸不著頭腦,如此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午膳也是在一片融洽和諧中平穩的過了,魯夫人熱情,眾人奉承,整個生辰過得熱熱鬧鬧,午膳后,魯夫人招呼眾人去聽女先生說書,又道小姑娘們不愛這個,盡管去園子里頑,給姑娘擺了投壺戲和各種好頑物件兒。 未風與玉容等小姑娘一早上已經打了火熱,這會子聽了這話,都攜著手去了,扶風仍守在凌太太身邊不動。魯夫人就笑道:“你這母親也太苛刻了,這會子松快都不讓?你快些去頑吧,這里這么多丫鬟婆子還怕沒人伺候不成?” 凌太太也笑道:“不必陪著我,你只管跟你jiejie們一道去玩?!?/br> 扶風無法,只得攜了丫頭秋桐隨著未風等人離去的方向走去。 知府宅邸的后花園種了一大片竹林,林里收拾得還算干凈。竹林左邊有一條石板小路,綠草茵茵,石板間倔強的長出一大簇大簇的青草,夾雜著些許黃色的蒲公英,看著可愛生氣。 竹林右邊另有一片紫薇花,花林邊一座閣樓,底下的廳里掛了一幅花,看著像是福童戲魚,幾個小姑娘拿著絲巾圍了眼睛,想必是在玩摸魚的游戲。另又擺了一個投壺,四五個小姑娘拿著木頭箭在比劃著,不時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扶風無意前去和小丫頭們寒暄,自己一向冷淡,也不甚合群,何必惹了眾人情緒。當下心思轉了一下,帶著秋桐轉向了左邊的小道,只想著轉上一兩圈小路,便回去主廳,魯夫人等定不再好意思攆自己走了。 扶風順著小石板走去,草葉青青又軟,扶風一時興起,便棄了石板,直接將穿著軟繡鞋的腳踩在了青草上,越發覺得草軟溫柔,心下喜愛,順著草縫兒輕快的往前走。 秋桐見扶風玩得開心,忍了幾下,還是開口:“姑娘,草汁兒沾了繡鞋是洗不掉的,那也罷了,只是稍后怕被人看到不好?!?/br> 扶風看了看腳上鵝黃色繡小野菊的軟繡鞋,染上草汁,確實太過顯眼,想了想,依依不舍的離了草窠,踩上了石板。小徑的盡頭是一片小空地,擺了一張石桌并著幾個石凳,四周空曠無人,扶風便拉著秋桐坐下了,只道歇上半晌就回去便是了。 扶風一向知道這后院里事兒多,平日里恨不得與人一道,再怕單獨行事出了事的。只是今兒這風景清幽,竹林婆娑,不免一時就貪了景。一時正享受著微風拂面,一個聲音傳來:“你是誰?” ☆、第95章 再遇 扶風聽著聲音熟悉,仿佛在哪兒聽過,回首一看,一個身著絳紫色薄外衫的女子站在矮假山旁邊,一臉的好奇。 扶風仔細看著這個女子,銀盤臉,隱隱兩個梨渦,微側著頭,有些疑惑的樣子。只覺得十分面熟,當下愣在那里。 那女子看了扶風半晌,聲音有些激動,叫了起來:“菜花meimei!扶風,扶風,是我,我是春桃,香榧!” 扶風驚得站了起來。 香榧早一個箭步跨了過來,一雙手緊緊的就抓住了扶風的手,一臉的激動。 扶風看著香榧,淺淺的梨渦,笑起來微微露出的小虎牙,是印象中的香榧沒錯。當下眼淚奪眶而出,扶風一向當香榧是被賣到勾欄,哪里會想到會在此地遇到,一時心情激動,雙唇闔闔,半晌說不出話。 香榧二人相顧無言,流了半晌的淚。秋桐看著就有些著急,只得提醒:“姑娘,小心溶了妝,稍后不好交代?!?/br> 香榧又才笑了勸道:“好不容易見了,怎的還都哭起來了?!?/br> 扶風由著香榧給拭了淚,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好,想問問香榧遇到了什么,為何又出現在這里,最后卻只化成了一句話:“你可還好?” 香榧一遍給扶風拭了淚,一邊卻控不住的淌著洶涌的淚水,哽咽著道:“好,我好得很,蘇蘇可還好?水英jiejie好不好?” 扶風倒了半晌,方才一一對應了名字,道:“悅鐸和玲瓏都很好,日日里叫著名字,倒把原來的名字都忘差不多了?!?/br> 香榧就苦笑,道:“忘了也好,想起也是苦處?!?/br> 扶風方才在魯夫人屋里聽過提起的香姑娘,想必就是香榧了,一時心疼,道:“如今你是什么情況?” 香榧笑了起來,臉上梨渦就掛了出來,道:“我還好,雖說未曾給了名分,姓黃的貪我顏色,到底夫人還顧忌三分,未曾有什么刁難?!?/br> 扶風聽完又流淚,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拉著香榧的手,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美目盯著,聽香榧細說起離了大院的遭遇。 二人說了半晌的話,見扶風丫頭的臉色越發焦灼,方才道:“如此見了,到底聊以安慰,你且回去吧,單獨時間太長怕生了事故?!?/br> 扶風拉著香榧的手不放,秋桐急了,道:“姑娘,我們已經離開了半個多時辰了,如若太太找不著,怕是要怪罪?!?/br> 香榧也推了扶風的手,溫聲道:“去吧,好好兒的?!?/br> 扶風無法,一步一回頭的踏上了石板小徑。香榧遠遠看著扶風離了眼睛,才捂住嘴巴轉身離開了。 秋桐一邊檢查扶風衣飾,一邊掏了隨身的胭脂給扶風補了些許,又草草抹了些薄粉蓋住臉上干涸的淚痕,方才順著石板小徑繞過了竹林。 果然紫薇花林旁邊的廳里已經空無一人,只余一兩個身著布衣的丫頭在收拾桌椅。秋桐心里擔憂,扶著扶風快步的往垂花門走去。 凌太太等人正在廳里和魯夫人說話,未風乖巧的坐在一旁,見扶風進來,凌太太有些嗔怨,道:“你這丫頭跑哪里去了,半晌不見人影,你四jiejie尋了一圈也沒見著你?!?/br> 魯夫人笑道:“定是我這園子太美的緣故,生生勾住了我們的小嬌娘?!?/br> 扶風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抿了嘴微微的笑。 凌太太便湊趣兒,道:“夫人這園子是真不錯,看著收拾得清幽雅靜,倒是比我那粗魯的園子強上許多?!?/br> 實際上凌家花園也是名匠設計修葺的,自有一番意蘊,哪里就如凌太太口中一般粗鄙了。只是為了吹捧魯夫人,這凌太太也是下了血本的貶低自己家。 魯夫人果然很是受用,當下就笑道:“如此,便留了兩位姑娘陪我兩天可好?我帶姐妹兩個好好兒游玩兩天” 凌太太心里一咯噔,這魯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想要給黃知府討這倆丫頭?未免也太心大了,這倆丫頭可是絕色,別說整個揚州府,就是整個大周朝,也是出得色的。 只是這事兒哪里容得凌太太搪塞的,這知府四品大元,自己凌家一個小小商戶,能攀上已經是莫大榮幸。只是那凌太太知曉救了未風的又可能是侯爺,心早就大了去,哪里就舍得如此白送給了黃知府。更別提那得來的消息道是這黃知府就要離任,一旦離任,哪里還有便宜可占,白白浪費了一大筆銀子。 當下凌太太的臉色就有些難堪,魯夫人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凌太太的意思,心里鄙夷,這商戶,就是沒見識。當下卻笑著道:“放心吧,你這是怕我吃兩位姑娘不成?只住兩日,我保證全須全尾的還你!” 聽了魯夫人的話,凌太太心里一松,臉色就緩了過來,忙賠笑道:“夫人哪里話,能陪著夫人,是這倆丫頭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只是怕擾夫人,倒是我的罪過?!?/br> 魯夫人便道:“有這倆絕色的姑娘陪著我,吃飯都能多吃上兩碗,哪里就擾到我了,兩位姑娘都是乖巧文靜的,性子我也喜歡,如此,便多謝凌太太了?!?/br> 凌太太忙道:“哪里話,哪里的話!” 魯夫人達到了目的,當下的應酬便添了些許敷衍,即將要到晚膳時,眾夫人太太便陸續有人告辭,魯夫人便挨個挽留,只是這做客到底少有用晚膳的,又都是有顏色的太太夫人,哪里就真舍了臉留飯了,紛紛道了辭。 只余凌太太最后交代了扶風二人要聽話,莫要擾了魯夫人清靜之類的話,又道稍后回去會給兩個再送一個貼身丫頭來,不能全麻煩了魯夫人之類,方才離了去。 扶風和未風臉上都帶了喜色,未風是因為在知府府里住著,出去不免就提高了些許身價。扶風卻想著,如此便可再和香榧想法子見上一面。 魯夫人看到,心里就稍帶了一絲鄙夷,到底是商家富戶養出來的,貪戀這權貴人家。 晚膳過后,凌府便送來了兩個丫頭,扶風的木棉和未風的秋紅。木棉一見到扶風,臉上就帶著擔憂,低聲道:“奴婢接了消息,嚇了大跳,只唯恐是出了什么事?!?/br> 扶風就笑:“我看你是盼著我出什么事,好離了我去,省了人天天欺負你?!?/br> 木棉瞪了一眼不正經的扶風,方才轉了頭問秋桐,“怎么回事” 秋桐也是一臉的擔憂,道:“魯夫人突然提出讓姑娘們留下來,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br> 當下兩個丫頭合計了半晌,仍不得要領,只憂心忡忡的服侍扶風洗漱歇息了。 第二日,魯夫人果然就帶了扶風未風二人逛了一圈園子,知府花園里也挖了小口池塘,看著比凌府要小些,半邊池塘種了蓮花,如今已經基本結上蓮蓬,有那熟得厲害的,都可以摘了。 半邊荷塘卻是干凈透亮的,養著許多錦鯉,荷塘上又建了一個望廳,坐在欄桿下微風習習,非常爽快。 扶風搞不清楚魯夫人的意圖,一時也找不著機會去尋香榧,就有些心焦。 第三天早上,扶風一早去服侍魯夫人洗臉化妝,魯夫人很喜歡扶風的手法,普普通通的常用的脂粉螺黛,扶風便能在臉上變化出不同的效果來,昨兒晚上黃知府竟然還破天荒的留了宿,這是至那妖精香榧入了后院后的第一遭。 魯夫人早起時臉上□□蕩漾,扶風輕輕裝飾后,看著就有了熟艷之美,不同于之前的扮嫩矯作,別有一番風骨,魯夫人很滿意。 今日扶風又幫著魯夫人挑了一件滿繡芙蓉百蝶穿花的齊胸襦裙,看起來雍容華貴,魯夫人滿意的在銅鏡前轉了兩圈,臉上的笑容越發誠摯。 “六娘,你今兒想去哪兒玩?” 扶風甜笑道:“也不拘哪里,夫人若是倦了,我自己園子里逛逛便是?!?/br> 魯夫人此時打扮正鮮亮,哪里就愿意一個人待在屋里了,拉了扶風的手就道:“走,我帶你喂魚去?!?/br> 扶風笑著站了起來,兩人正要出門,恰遇前來的未風,未風盯著扶風與魯夫人攜著的雙手,神色莫名,不知道扶風什么時候和魯夫人如此親熱了,竟仿佛是孤立了她一個人似的。 未風眼睛飛快的抬了起來,臉上帶著羞澀的笑,道:“見過夫人!”魯夫人此時方想起還有另外一位凌姑娘在這兒,臉上就有些不自然,笑道:“正叫人去喚你呢,我們正要去望蓮廈喂魚,如此倒不必費勁去喚你了,一道走罷?!?/br> 未風哪里看不出魯夫人的不自然,只是裝作不知,笑道:“meimei竟是起得這般早,來與夫人請安也不叫我一聲,反惹了夫人笑話?!?/br> 魯夫人笑呵呵的道:“你們姐妹不必拘禮,我是喜愛你們年輕,與你們一道都覺自己小了好幾歲,快別如此客氣了?!?/br> 扶風不接腔,臉上溫溫柔柔的帶著微笑。未風見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時有些氣餒,倒也換了話題,奉承著魯夫人的衣裳首飾,二人也漸漸熱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