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
心中明白那便是空間亂流了。 此前的傳送陣她亦乘過,卻未見今日之奇景,不過一瞬便到了。而此傳送陣,卻幾乎是在亂流帶穿流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 而后在微弱的蜂鳴聲中,腳下的土地這才夯實了。 傅靈佩不適地閉了閉眼,這才睜開。第一個襲來的,是濃郁的幾乎是實質的靈氣,這靈氣濃度比之天元派化神修士的洞府還要濃了十倍,肌膚的毛孔打開,在一呼一吸間,靈力便有了吞吐。 若讓她置于這天地間,何愁化神不成! “奇境也!” 已有人贊嘆不已。 云滌揮袖,將人送去琉璃天外,傅靈佩這才發覺,這是一片巨大的廣場,場上熙熙攘攘,見這么一群人憑空出現,也不稀奇,只略略瞥幾了眼,就各自吆喝著做起了買賣。 就跟凡人集市似的吵雜。 傅靈佩運起了神變,收斂起渾身的靈光,此時看來,除卻比旁人更漂亮周正些的臉蛋,便不再出奇了。 云滌咳了兩聲,“此乃白鳩大陸?!?/br> 傅靈佩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用神識掃了個遍,耳中聽著云滌的介紹,“諸君以看到了,在爾等小界內的元嬰,十中便有一,金丹修士更是比比皆是,你們實在是不出奇?!?/br> 傅靈佩也體會到了所謂上古時期“金丹多如狗,元嬰滿地走”的境界。 半點不夸張,便他們這十個元嬰修士化入這集市里,也半點水花都激不起來。他們一行人且走且看,甚至能看到光頭的佛陀,身后拖著尾巴的妖修。 熙熙攘攘,眾生百態,卻都融在了一處。 傅靈佩微微笑,感覺到體內高漲的戰意,這樣的世界——若不來一遭,真真如井底之蛙,她有生之年,又何曾想過會有這一日。 “云昬界與爾玄東不同,佛道儒三家并立,妖修亦常有,法則殘酷現實,若是無有靠山,更是寸步難行。本尊不希望,辛辛苦苦將爾等挑出來,不過幾日,見到的就是爾等的尸骨?!痹茰祛D了頓,見眾人如失祜小鳥,眼巴巴地看著他,不由哂笑道: “你玄東三派,天元、歸一和馭獸,在這云昬界,也不過是比家廟大不了多少的門派,不過同出一屆,同氣連枝,爾等要去投靠,便自去。不過本尊在此,也為大家指條明路,本尊背靠四尊之一,為羽宇境之主,爾等要去,報云滌道君的名號,便自會將爾等收下?!?/br> 眾人面面相覷。 散修毫無顧忌,自是要去更好的去處。 “師尊,你欲如何?”傅靈佩問楚蘭闊。 楚蘭闊負手,看向熙熙攘攘的街市,于他,選擇并不難,“你師祖在此界等我,他去何處,我便去何處。你……” 他遲疑了下,“你若不愿去,也可?!?/br> 傅靈佩嘴角一翹,露出個調皮的笑,“師尊如此就想擺脫我,沒門!”她此時兩眼一抹黑,自還是跟著熟悉境況的師祖更好,而且看師尊心情,這師祖必是靠譜的。 可她很快就傻眼了,看著遠處呼嘯而來的白胡子老頑童,身披五彩緇衣,瞪著銅鈴似的大眼珠子,“小蘭闊,師尊來啦!” 聲音一波三折,一唱三嘆,整個街市,都為之側目。 傅靈佩心里大感不妙。 此時云滌緩緩踱到她身旁,“傅靜疏,我羽宇境隨時恭候你的到來?!?/br> 傅靈佩瞥他一眼,觀周圍,玄東的一些修士已陸陸續續散去,顯然是去地頭蛇打探情況了。加入一個派別不是那么輕易的決定,他們還需觀察幾日,看是否與云滌道君之語符合,再做決定。 “有云道君在,靜疏更有旁的去處?!备奠`佩毫不客氣。 云滌啞然失笑,“成。你不去亦可,本尊不強求。只是,前日——” 傅靈佩反應過來,手指拈訣,在識海一挑,那主仆契約便被去了。因當初定契之時,便說好了是暫時,所以這去的,也極是容易。 “此際,你我之間已了。往后山高水長,道君保重?!?/br> 傅靈佩語音不明,這威脅之意甚濃。畢竟這“紙老虎”,一戳就破,她亦不怕他。 云滌瞇了瞇眼,拂袖揚長而去,聲音清朗如風,從耳邊穿過: “來日方長,云某在羽宇天恭候傅真君大駕?!?/br> 他自在隨心,雖對傅靈佩有些意動,卻也未覺得非她不可。 傅靈佩吁了口氣,這才留意到幾乎湊到近前的師祖,嚇了一跳,“師祖!” “哎哎哎,這丫頭——” 師祖手舞足蹈,“長得真水靈!” 第360章 353 347.346 傅靈佩第一個想到了清玄道君。 這師祖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比清玄道君還不靠譜, 畢竟清玄道君可沒有將七彩緇衣披在身上的喜好。 對這等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她最是頭疼,可禮敬總是沒差的, 連忙長揖到底,“拜見師祖?!?/br> “哎,哎,哎,好孩子, 好孩子?!?/br> 勿那道君裝模作樣地捋了捋頷下打成兩條小辮子的白胡子,極力挺胸擺出一副莊重之色??傻瘟锪飦y轉的眼珠,卻完全破壞了這氣氛。 街市上來來往往之人,似有認出這身披七彩之人,紛紛掩面而走, 如避蝗蟲。 楚蘭闊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周身常年不變的寒冰幾有化開之勢。這架勢看來——師祖到了這云昬界, 亦不是太“安分”啊。 勿那道君向來認為天上地下唯他最俊, 見人群奔走, 便以為是他俊俏驚世人, 當下洋洋得意地挺胸昂立。見小徒孫還長揖不起,忙將她攙起, 大喘氣道: “哎喲, 我的徒孫小乖乖,師祖來得匆忙,也沒備什么禮, 便送你樣好東西?!?/br> 說著促狹地擠擠眼,露出一抹不可言說的笑容來。 ——若傅靈佩去凌淵的世界走一遭,便知這滲人的笑,有個別名,“猥瑣”。 猥瑣的笑,沒有驚退傅靈佩,卻嚇到了楚蘭闊。 傅靈佩從未見過師尊面上有過這般豐富的神情,還以為是他初來云昬,水土不服了。 勿那道君匆匆塞來一塊白玉璧,玉璧溫潤無暇,周圍一圈是蓮花水紋,清雅無雙,偏其下綴了一串毛乎乎的七色彩條,破壞了這大雅之氣,“快快收起,莫讓你那老頑固師尊收了?!?/br> 傅靈佩被這一推一收,迷迷糊糊間便將這白玉璧收入袖中,“師祖,這是何物?” “這可是你師祖我,與那仇衍那婆娘大打一架得來的好東西,收著,收著?!?/br> 傅靈佩看師祖擠眉弄眼,只覺滋味太美—— 這“好”,大約有些折扣。 長者賜,不可辭。 她又揖了一禮,“多謝師祖?!?/br> 這又一禮反倒惹惱了勿那真君,他沒好氣地瞪了眼楚蘭闊, “小蘭闊,瞧瞧你將我那小徒孫教成什么樣了?又是個老古板!無趣!” 楚蘭闊將目光放空,安靜地觀察這陌生的街市。 整個街市井然有序,商鋪林立,丹閣、獸閣等等不一而足,佛修妖修很好認,唯獨那儒修,因與道修相類,反倒認不出來。 不過略站了一會,便已見了三四個化神道君,頭上三花聚頂的佛陀也見了兩個,至于化神妖修,因褪去了妖修的細微特征,反倒不好辨認了。 三人一行,正要舉步離開這街市,卻聽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靜疏道友留步?!毙顔舅?。 “玄道友——,可有何事?”傅靈佩記得此前已經與眾人告別過了。 “可否與玄某入樓一敘?玄某有些事還想請教道友?!毙蠲嫔途?,還朝勿那真君揖了一禮,“玄家玄宇拜見勿那道君?!?/br> “你便是玄家新一任玄機子?” 勿那正了正面色,這才顯出些道君的氣度來,不過下一句話就破了功,“找我家小徒孫何事?莫以為你長得俊俏些,便能騙了我家小徒孫?!?/br> 傅靈佩無奈扶額,只覺尷尬無匹。 她心知玄宇對她有些情絲,但對方一直未挑破,卻被勿那這么一言道出,往后兩人再見,總有些齟齬了。 孰料玄宇哈哈一笑,“玄某確實心慕靜疏真君久矣,無奈晚之一步,也只能徒呼奈何。此際,卻有要事相詢,往道君見諒?!?/br> “得得得!快去快回!”勿那瞪了他一眼,對他文縐縐的說話方式頗為不耐,挖了挖耳朵,拉著楚蘭闊閃身便去了旁邊一間雜貨店。 傅靈佩無奈一笑,拱手道,“玄道友,請?!?/br>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茶樓。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茶樓,俱是相似的。便云昬界亦不能免俗,不過傅靈佩看著一壺便需一百顆中品靈石,相當于十萬下品靈石的云霧茶,已經有囊中叫急的危機感了。 玄宇似是看清她心中所想,為她斟了一杯,“嘗嘗看?!?/br> 傅靈佩蹙眉,這哪里是喝茶,分明是在生吞靈石,梗著脖子硬灌了下去。 極品云霧,入喉清冽,讓人有騰云駕霧的眩暈感,入小腹后一轉,似有火燒之勢,她丹田中的清靈火猛地一震,不過一會,便已將這云霧茶卷入焰中,滿腹的飽足敢席卷而來。 傅靈佩仿佛能聽到清靈火打嗝的聲音——雖然于提純上沒有用處,但這愉悅敢卻足是一種至高享受。 玄宇靜靜看她,嘴角笑意昭然,“可明白了?這云霧茶,天生無五行,每個修士飲來都別有意趣?!?/br> 傅靈佩挑眉道,“莫非玄道友來,便是為了邀傅某品一品這云昬的茶樓?” 她容貌不俗,便是坐著亦是身姿挺拔,茶樓內很快便有男修上前搭訕,玄宇看著傅靈佩冷顏打發了一批,才道,“自然不是?!?/br> “不過靜疏道友,這桃花運,倒是到哪里都極旺?!毙钭哉辶艘槐?,頓了頓才道,“此前一卦,玄某可……算對了?” “半對?!备奠`佩頓時明白了他此行之意,這便與陣師對陣道的追求,丹師對靈丹的堅持一般,這算卦的,自然也有探究的好奇。 “道友此前說,九死一生,卻有?!毕炔徽f那郝聲婆婆陰晴不定,便是云滌亦不是好惹的人物,若非色欲熏心,又有狐九卿不懈相助,怕她如今也是折頸的鳳凰,落了地。 “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只算對了一半?!?/br> “何解?不知道友可為玄某解惑?” 傅靈佩粲然一笑,初時平淡的眉眼立時波光瀲滟,艷光四射起來。茶樓里一俊俏白衣男子逐美而來,玉扇輕搖,風度翩翩,拱手道:“道友請了?!?/br> 孰料傅靈佩眼風也未給一個,順手施了個隔音罩,道:“傅某一直深信,命理所有,只可信一半,還有一半,是自己給的。種什么因,得什么果?!?/br> 乾坤鼎內確實空空如也—— 這應了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卦。 可還有半卦沒算對,明世境創造的另一重空間里,存著凌淵為自己藏起來的所有希望??扇敉硪徊健S是等云滌不耐了,強行祭煉,許那乾坤鼎撐不住主人意志,明世境也會被逼出來。 玄宇眉頭不展,顯然還未從卦象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