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林辰同刑從連兩人對視一眼,嘴角露出冷淡而嘲諷的笑容:“這怎么能說是傻逼呢,這明明真是聰明極了啊?!?/br> “壯士斷腕,可以寫入企業危機公關典范了?!毙虖倪B說。 但無論是他老大還是阿辰哥哥,他們兩人在說完那兩句話后,竟沒有任何接下來的動作。 王朝很焦慮地在坐墊上挪動屁股:“現在市局已經通緝沈戀了,我們還要把沈戀可能的藏身位置向上報告嗎?” “沈戀那么警覺的人,哪怕在身邊出現警察都會讓她立即脫逃,現在電視上用最高規格通緝令通緝她,她怎么會沒有反應?” 刑從連的音質平靜的出奇,可他越是平靜,就越讓王朝心驚膽戰。 “我們現在怎么辦,瞞著沈戀的藏身位置嗎,現在周瑞制藥已經打草驚蛇,沈戀會不會突然發瘋去下毒殺人,如果沈戀已經從養老院逃走了,這可怎么辦???” “怎么辦,當然把事情一件件解決?!毙虖倪B回頭看了眼林辰。 像是猜到他的心思,林辰徑自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先去市郊?!?/br> “我會給你調人在外圍布控,大部隊到達前都最好不要妄動,你注意安全?!?/br> 刑從連說完,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林辰點了點頭,整理了手邊所有關于沈戀的材料,夾在腋下拿好,推開車門下車。 王朝急了:“阿辰哥哥你去哪里?” “去你找到的地方,希望還來得及?!绷殖竭呎f邊下車。 因為剛才的sao動,附近所有警員都差不多離開歸崗,道路上一時間空空如也。 “你一個人去嗎,老大呢我呢?” 王朝坐在車里,沖著林辰背影,扯著嗓子問坐在駕駛室里的男人。 “你去小詹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盡量保護他,別讓周瑞的人搶先?!?/br> “什么我怎么保護小詹先生我手無縛雞之力??!” “少廢話。刑從連果斷道,“自己打車?!?/br> 老大的聲音實在太有威懾力,王朝不由自主就走下車,等站在堅硬的柏油路上,他才不由得回頭問:“那老大你呢!” 然而那時引擎聲已經響起,吉普車退了半個車位,爾后車頭一轉,向絕塵而去。 王朝被噴了一臉尾氣,快走兩步拉著林辰袖口懊惱道:“這么緊急的時候老大是要去哪里??!” “出了這么大的事卻沒人通知我們,周瑞制藥恐怕在背后有什么動作,他要去解決那些事情?!?/br> “周瑞制藥怎么會突然行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王朝打開手機叫車軟件,周圍車輛不多,他非常郁悶地在馬路上跳腳,“可周瑞制藥能有什么動作??!” “別想太多?!绷殖綄捨堪愕穆曇魝鱽?,而等王朝再抬頭,他卻只能看到林辰徑直向馬路對面走去的背影。 他直接定了輛的士,然后大喊道:“阿辰哥哥我要給你叫車嗎?” 林辰背對他,只揮了揮手,踏上人行道,又走了幾步,站在了老邊餃子館門口。 在那里,已經退休轉行的老警員站在門簾前看著他,滿臉凝重。 林辰望著老人,平靜問道:“我需要去一個地方,您的車技應該還可以吧?” 第238章 悲劇 市警察局最高層辦公室。 刑從連的頂頭上司吳老局長和董廳長并肩站在落地窗前。 快退休的老頭手里捧了個沒有熱度的茶杯,微微合著眼,對樓下喧鬧充耳不聞,像是要睡過去一樣。 市局門口早已被記者們圍得水泄不通,進出行動警員們的每一個動作,都被鏡頭記錄下來。 董華看著底下,他先前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因此他迫不得已,提高了音量:“老師,您少打馬虎眼?!?/br> 是的,眾人皆知,他從省會而來,代表最高意見,但事實上,在場諸人里,他還是必須聽聽一個人的意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這是閉著眼,沒有打眼?!?/br> 站在他身旁的老頭半睜開眼,握著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剛才我要扣人,您為何不讓我動手?!?/br> 董華負手而立,低頭問道。讓周瑞制藥總裁在自己面前耍了威風再走,這顯然很難受。 吳老局長搖了搖頭:“這么多年了,你總還是喜歡較這些勁?!?/br> “既然周瑞制藥是事故企業,他們負責人來警局投案,我們把相關責任人控制起來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是理之所在,但并不能說應當?!眳抢暇珠L半片腦袋已經禿得沒有一根頭發,因此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我不明白?!?/br> “企業責任人主動到你面前來承認問題,不就是等你這么做嗎?他一方面是事故責任人,可另一方面,也是前來提供破案線索的熱心群眾、受害企業。這樣的人被警方當場扣押,恐怕很不漂亮吧?!?/br> 董華皺了皺眉:“您的意思是?” “急事緩行,這會兒,藥監的人也該到了吧?既然周瑞的人很喜歡搞新聞,那我們嘛,也正好可以搞個大的?!眳翘烀魈а弁鴮Ψ剑骸安贿^在那之前,還是先給我們基層刑警騰出空間?!?/br> …… 吉普車駕駛室內。 車載廣播還在陸續播報新聞,現在的新聞主線又變成零星的后續播報,有關藥物專家分析以及家庭應對策略。 刑從連把這些訊息聽在耳中,思考的卻全是該如在保證所有人安全的前提下完成對那片養老院的布控。 沈戀很有可能已經受驚逃脫,也當然有可能選擇留在那里。 如果她走了,當地警方應該扼守住哪幾條主干道,或者在哪里重點布控才是關鍵? 最后,他調低廣播音量,撥通了惠和療養院所屬轄紅樹鎮警官電話。 …… 惠和養老院所在的紅樹鎮老邊餃子館大約25公里路程,按照導航軟件指使,車行需30分鐘。 但索性宏景并不大,現在又不是交通高峰期,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 而身邊有一位老警官的好處就在于,他對市內包括鄉鎮所有道路了如指掌,因此能迅速找到最佳行車路線。 老邊一臉嚴肅將油門踩到底,他目光堅毅,臉上有刑警經年風吹日曬而特有的紋路。 林辰看了眼正在開車的老警官,很清楚剛才店鋪內的sao動以及后續新聞一定讓老邊有一肚子話要問,卻又因固執的個性憋著不說。 前方綠燈轉紅,老警官用力踩了腳剎車,從口袋里掏煙,又伸手在儀表盤上亂摸,像要找打火機,林辰順手拿口袋里打火機遞過去。 “你不抽煙吧?”老邊扭頭問。 林辰搖了搖頭,只說:“為別人準備的?!?/br> 老邊點燃煙頭,深深吸了一口,像是下定決心后開口:“沈戀當時沒有說謊,對嗎?” 老邊的手臂有點抖,然而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很穩,林辰很安靜聽對方說話:“和你們聊完,我一直在想當年那個女孩,如果我當時對她多一點再多一點耐性,是不是這之后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林辰想了想,看向前方道路,回答道:“有些事情,在沒有完成對沈戀的抓捕前,我們都無從得知,但有一件事情我卻很確定,說起來,這大概也是我最近感觸最深的地方了?!?/br> “什么樣的事情?” “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善良的人們,總是很喜歡搶著承擔責任,而那些自私自利者,卻反而很喜歡推卸這些東西,如果能不受到一點點損傷全身而退,那就更好?!?/br> 林辰不知自己說的話是否能安慰到他身邊這位正飽受良心譴責的老警察,他只知道,這或許也不是什么寬慰,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事情。 …… 李諾接到刑從連電話的時候,又是緊張又是激動。 他是宏景郊區的一個片警,平時處理的都是鄰里鄉間,偷雞摸狗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剛被調來這里的時候,還滿懷激情,想要做點什么。但不到半年,他就已經認清了眼前的事實。除非他被調去別處,否則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立什么功,受什么表彰。 不久前宏景發生的事情也傳到了他這里,他有些擔心家里的爺爺。爺爺的心腦血管一直不太好,吃的藥似乎就是周瑞這種。按新聞上的說法的話,爺爺那邊很可能……李諾不敢再想下去了。 結果,刑從連打來了電話。 李諾知道刑從連是誰。 市刑警隊隊長,近年來他連續破獲了好幾次大案,每一起李諾都盡可能地找來了資料,仔細研讀,越看越是佩服。 然后,這位偶像一樣的人物告訴他,那位被通緝的嫌犯沈戀可能正在他轄區,那一刻,李諾生出了一點仿佛被流星砸中的不真實感覺,要知道這個幾率肯定比中五百萬彩券要低上很多。 李諾掛上電話,看向窗外的農田,看向在田埂曬太陽的老狗,還有更遠一些地方,坐落在湖泊邊的那座小山丘。 那里地勢偏高,小路復雜,山腳位置民居密布,更高的地方則是環境清幽的養老居所。印象中,那座養老院非常安靜,一些消防檢查時,他也去過,里面都是重病老人,院長是個極有愛心的中年婦女,護工人數不多,但一切都緊緊有條。 沈戀會在那里,怎么可能? 夏日午后陽光軟得不像話,給一切景物都披上一層金紗。 李諾打了個激靈,知道這一切都并非幻覺,而是切切實實發生的美好景象,也因為美好,必然會變得非常脆弱。 年輕的警官將手機塞回口袋,心中默念了一遍刑從連剛才的布置。 他抄起桌上的對講機,整了整警帽,向外沖了出去。 …… 刑從連接到黃澤電話時,剛把車停入市局停車場內。 因為記者的緣故,這里車輛積壓,他花了點時間才找到車位。黃澤的聲音像是可以掉下碎冰碴一樣冷。 “刑從連,你需要于一小時內,到市局督查科報道,不得有誤?!?/br> 聽見這句話,刑從連的動作反倒變慢了。他關上引擎,坐在安靜的車內,看了一眼停車場青白的燈光,道:“黃督察,有什么事嗎?” 他輕佻的聲音仿佛激怒了黃澤,黃澤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質問道:“你犯了什么錯誤,你難道不知道嗎?” “犯錯誤?”刑從連玩味一般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向后靠在駕駛座的椅子,說,“我還真不知道,不如黃督察你說給我聽聽?” 話筒里傳出黃澤很明顯的吸氣聲,然后是自我調整一般的深呼吸音:“不管你現在在哪里、做什么,立即到市局督查科報道。你被暫時停職,接下來將由我來對你進行督察,調查你的行為?!?/br> “呵呵?!毙虖倪B輕輕笑了兩聲,篤定地道,“看來這次是針對我而不是林辰啊,周瑞制藥這是告了什么狀,讓你這么有底氣來興師問罪?!?/br> 黃澤的聲音更加冷淡:“一小時內,你記住了?!?/br> “不用一小時?!毙虖倪B下了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響亮的聲音在停車場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