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悍馬車中,張龍正駕駛車輛以100公里每小時的時速在達納雨林那條坑坑洼洼的破路上飛馳。兩旁原始森林盡數倒退,甚至還有帶崽的黑猩猩出來搗亂,張龍猛踩了腳剎車。他當然并不知道,他以為非常囂張完美的行動中出了一點不那么完美的紕漏,當然,這件事本身怪不到他頭上。 野豬同志坐在他身邊,他剛從底盤爬出來,此刻正在打瞌睡,半點幫他警戒的意思都沒有。 野豬除了名字囂張一些以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鄰家大學生,斯文無比,人畜無害。他的真實性情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張龍敢讓查拉圖部下叫爸爸,卻不敢把身邊人叫醒。 就在這時,通訊器響起。 野豬輕輕睜開眼,神色清明,仿佛從未睡去:“老大?!?/br> “船?” “還有50分鐘靠岸?!?/br> “貨呢?” 野豬看了眼前方巍峨森林,認真道:“即將送達?!?/br> 刑從連不知在那頭說了什么,野豬神色如常,只是在最后說:“收到?!?/br> 張龍緊張道:“查拉圖到底怎么觸怒老大的,這簡直是龍顏大怒!” 野豬只說了兩個字:“閉嘴?!?/br> …… 刑從連松開按在耳麥上的手指,腰桿筆挺,立于整棟建筑最高處。 在窗外破舊廠房間的巷道里,查拉圖士兵開始新一日漫無目的的警戒,掩體后的士兵們開始慣常抽煙,裊裊青煙隨風而起,混合著討論昨天那個死去女人的歡聲笑語。 子彈隨時可能突如其來,擊中他們的腦門,這些士兵卻仿佛沒有半點自覺。這也正常,在查拉圖實際掌控的地區,哪有什么人敢放冷槍。 刑從連冷硬的目光從總倉庫掃過,最后落在礦場發電車間。 在他身邊,趙虎正用一種撫摸女人的輕柔手法,安裝著一支軍用狙擊步槍。狙擊手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枚12x瞄準鏡,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繡著丁香花的絲巾仔細擦拭槍身后,才用果決的手法迅速安裝起來。然后,他繼續用那塊絲巾擦拭槍身。 刑從連皺了皺眉,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在礦場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空間里,鼻青臉腫的康安正攜帶著由趙虎同志“偷渡”進來的c4塑膠炸藥向指定位置潛行。如何以一只7人小隊護送數百人遷徙,對于尋常指揮者來說可能是需要頭疼的問題,但類似的行動對他來說卻并不陌生。在雨林深處這種鮮有外在武裝力量干涉的地方,直接摧毀目標力量顯然是最干脆的方式。 他咬著電筒,用輕盈的手法擰開下管道口的螺絲釘,敏捷爬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手繪圖,按照某位正在路上的爆破專家的指示,在標注的承重墻位置上安裝炸藥。 就在這時,通訊頻道中傳出一陣輕微sao亂。 …… 狙擊手依舊在擦拭槍身,刑從連按住耳麥,聽見小五的聲音從中傳出,背景音里充斥著高孟人壓低聲音的叫嚷聲。 “老大,我覺得雨林民族常年不見天日,腦子確實比較進水?!本褤羰盅鲱^看他。 刑從連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貼著花花綠綠衣物的廠房空間內,正在分發武器的小五小六同高孟人產生爭執。 精壯而肌rou遒勁的雨林戰士怒目圓瞪,試圖向小五索要一柄掛有cmore 輕型散彈槍系統m16步槍,已經同雨林民族建立友誼的小五同志一時不知該如何解決這種問題。 見到刑從連身影出現后,小五將槍劈手奪下,對準那位奪槍的精壯漢子,在那人身后,還站著七八名最有戰斗力的高孟人,高大的雨林民族戰士如粗壯樹木站成一排。 “他們殺了我們的族人!” “我們要去報仇!” “請讓我們沖鋒!” 高孟人七嘴八舌,因為數日風餐露宿,他們的中氣沒有他們所喊得那么響亮。 刑從連平靜的目光掃過那些被仇恨沖昏頭腦的面容。 “哦,給啊?!毙虖倪B說。 “老大!” “不帶散彈槍系統的m16步槍價值5000美金,算上整套配件,便宜點收你30000美金,你有錢嗎?”刑從連輕飄飄問道。 “我們可以用生命來償還!”高孟人道。 刑從連覺得很好笑,因此他也笑了起來,輕薄的唇勾起一點弧度:“你的爛命值這么多錢嗎?” 高孟人再次被激怒,他們握緊拳頭,仿佛要赤手空拳與對手戰斗。 下一刻,一位帶著象牙吊墜的高孟人滿眼充血,跪倒在地,仰頭對刑從連說道:“我的妻子,昨天被他們jian殺在這棟樓下,請允許我,為我的妻子復仇?!?/br> 另一位高孟人舉起胸口的吊墜,露出被鑲嵌在吊墜中的小男孩照片:“我的孩子也是,請允許我為他復仇?!?/br> 刑從連的目光依舊冷硬,掃過那些神情激動的高孟人,他說:“走出這棟樓后就是作戰區域,不聽我指揮,就格殺勿論?!毙虖倪B用高孟語對那幾位雨林戰士說,“我覺得和你們已經沒有什么道理可講,既然你們覺得,殺幾個查拉圖人,比保護自己的同胞平安離開更重要的話,那么,我尊重你們的選擇?!?/br> 【二】 輕柔的長風拂過原始森林,每一片葉尖都開始發顫。 sao亂起于非常突然的瞬間,毫無預兆地,爆炸引起的沖擊波讓整片土地都猛地一顫。 那時端陽正狀作不經意地收拾實驗室,面具人,哦不,那位名叫魯佳的華人剛通過權限調來一架直升飛機,用來送他們離開。通過魯佳的事例,端陽深深明白了口才和演技的重要性。 他將最后一支試管插入試管架,非常擔憂地向實驗室地面看去。 林辰正蜷縮在整個實驗室最避風的角落,脖頸下青綠色血管隱約可見,已經虛弱得仿佛一捏就碎的雪片。 剛才林辰突然栽倒在地,端陽檢查后發現,高燒終于讓林辰的神智處于半昏迷狀態,他渾身guntang,宛如烙鐵。按照林辰的情況,端陽迫使魯佳更換可以盡快離開的車輛,要求一定魯佳一定要找一架直升飛機,為此他們又多等了四十分鐘。在魯佳用他們聽不懂的高孟語打電話時,端陽忍不住感慨林辰的縝密心思,如果他們沒有拿捏住魯佳的死xue,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高孟語電話,或許就會將他們推入地獄。 然而就在魯佳掛斷電話后,爆炸聲便轟然響起,端陽蹲下身,將林辰推入實驗桌下的空間,就在他跟著躲進去的剎那,一盞白熾燈擦過他后背砰然落地,碎裂的燈管和粉狀物讓地面變得一片狼藉。 不遠處,面具人也狼狽地躲入桌下。 在短暫的兩三秒內,整個空間里只有恒河猴凄厲的嘶吼聲。 …… 因爆炸而茫然不知所措的并不只有實驗室里的人們。 遠在礦區大門守衛的查拉圖部,也在下意識尋找掩體躲避。然后他們開始尋找爆炸的來源。當他們打開通訊頻道時,里面傳來混亂的滋滋電流聲,讓他們根本無法聯系上彼此。 查拉圖部下們即使常年雨林和原始部族作戰,也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電磁干擾這個問題。在rou眼可見的區域里,礦場的發電廠房已經被夷為平地,沖天而起的碎磚和煙塵制造了最完美的煙幕彈。在發電廠房邊,兩間沒有任何預備的兵營也被震得千瘡百孔。 滿臉是血的士兵從兵營里摸爬而出,更多的人則被掩埋其中。 就在此時,正對門口的道路上也冒出了一股煙塵,瞭望塔上的士兵剛被震傻,還未來得及準確報告目標物,便被八顆狙擊子彈分別精確擊中。銀灰色子彈帶著紅白混合的血漿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士兵拽著剛想拉開的機槍防雨布,直挺挺倒下。 高層的某間窗口,狙擊手從口袋里掏出丁香紫絲巾,為順利完成首殺而親吻絲巾。 改裝悍馬筆直撞向礦場大門,查拉圖部下們舉著輕型步槍開始還擊。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悍馬車駕駛員并未降下車速,而是以悍然無畏的速度瘋狂撞上門去。 鐵門霍然洞開,同時打開的還有悍馬車頂,一柄最原始可靠的m2機槍探出它收割生命的頭顱。 cao縱機槍的并不是場間rou山似的機槍手,而是一位身材瘦削的斯文青年。青年臉色蒼白,神色木然,卻毫不猶豫扣動m2機槍沉重的扳機。作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就被使用經典搶型,m2機槍常用于攻擊輕裝甲目標和低空防空,殺傷力可見一斑。 伴隨震耳欲聾的槍響,一條鋼鐵長鞭自機槍口迅速掃出,火焰和子彈襲向周圍所有一切活動生物,m16步槍在這樣重型火力壓制下根本不堪一擊,就連被機槍尾掃到的破舊廠房也頓時缺了一角,并有倒塌趨勢。 很快,門口的士兵便被清掃一空。躲在掩體內的剩余士兵仰天祈禱,希望后續兵力不要太過駭人。 任誰都沒有想到,悍然挑戰查拉圖制毒工場的悍馬車里,只有兩個人。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一艘掛有安戈多共和國旅游社牌照并核載千人的輕型渡船,正如幽靈般,悄悄駛入礦區范圍內。 顯示定位點的光屏上,渡船進入指定位置。野豬松開扳機,乘著間隙,向通訊器那頭輕聲匯報:“a1區域清理完畢?!?/br> …… 被圍困多日的高孟部族,終于踏出那棟搖搖欲墜的機修廠房。 手持散彈槍的雨林戰士沖在最前方,躲在沙袋掩體后的查拉圖部下們做夢都沒想到,那些他們當老鼠戲弄多日的高孟人真的敢沖出廠房,與他們決一死戰。 猛烈的火力相互對沖,兩名雨林戰士瞬間倒下,與此同時,鬼魅般的狙擊子彈再次從天滑落,兩位掌握重型武器的查拉圖機槍手被瞬間擊斃。 悍馬車已經沖到廠房門口,m2的火力壓制讓沙袋掩體后的查拉圖士兵很不好受,而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經過改裝的m2機槍子彈輕易穿透脆弱的掩體,在沙袋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更多的高孟人從廠房內涌出,混亂中,有人撿起地上的象牙吊墜,輕輕合上死去戰士的眼睛。 【三】 第二記爆炸聲響起,礦場最早的碎石車間轟然倒地,瞬間阻隔查拉圖殘部想要追擊高孟人的兵力。 失去電力供應的實驗室內伸手不見五指,接連響起的爆炸和震耳欲聾的子彈聲讓所有人都陷入極度恐慌中。 端陽躲在實驗桌下輕輕發抖,他根本看不清身邊林辰的面容,但一只guntang的手,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仿若寬慰般,端陽漸漸平靜下來。 這片區域不在電磁干擾范圍內,漆黑空間里,突然有激昂的手機音響起,魯佳趕忙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是直升機師瘋狂的吼叫聲。天無絕人之路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康安安裝的c4炸藥正逐漸將整個礦區夷為平地,直升機起落場卻完好無損地被保留下來。 更令人慶幸的是,因為從望遠鏡中看出那架直升機并未安裝有彈藥艙,刑從連并沒有立即下令發射僅有的兩顆聰明炸彈將之炸毀。 輕型渡船靠上碼頭。 駐守碼頭士兵中的大部分已經趕去前線支援,剩下的零星士兵試圖用碼頭上唯一的火箭破攻擊這艘渡輪,卻被不知從何處探頭的機槍詭秘格殺。 重火力悍馬車在前方開道,第一批瘋狂奔跑的高孟人準時抵達碼頭。 這艘名為暴風號的渡船船長是位有著絡腮胡子的壯漢,他輕輕整理好西裝領結,彬彬有禮地走到甲板迎接自己的客人。 艙門洞開。 …… 實驗室里,魯佳掛斷電話,他臉上的陶瓷面具早已不知落在何方,他躲在實驗室桌下大喊:“直升機來了!我們走吧!” 窗外令人牙酸的子彈聲終于暫時停歇。 林辰輕微平和的聲音響起:“端陽,沒有藥物的話,我還有12小時嗎?” 青年醫生神色一僵,怒氣沖沖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當然有,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我明白了?!绷殖轿⑽⒁恍?,點了點頭,松開握在他腕上的手,“你先去看看情況?!?/br> 端陽點了點頭,他鼓起勇氣,從實驗桌下爬出,小心翼翼地拉開猴室大門。猴籠四處倒塌,恒河猴凄厲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耳膜。 端陽跌跌撞撞,借著從窗簾后透出的一點點微光,理出一條通向外間的道路。他的手不斷被從籠內探出利爪的猴群抓傷,卻連任何疼痛的叫聲都沒有發出。 …… 巷道內,一小股查拉圖士兵從后方切入。 “繼續行動,不要管我?!?/br> 刑從連在遷徙人群最后壓陣,他對著通訊器內簡單說了一句,離開隊尾,閃入一間廠房。 手持槍械的刑警隊長迅速登上三樓,從瞄準鏡下看去,大批高孟人依舊在咬牙奮力奔跑。隊伍中間的凹陷來自于一副純白擔架,擔架上,段萬山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刑從連收回槍口,將之對準逐漸與大部隊接近的高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