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林辰望著他的眼睛,瞬間明白了一切。 “許染走了?!?/br> 刑從連很平靜地說道。 在刑從連說完那句話后,屋內忽然變得非常平靜。 這是必然的結局,這也是她所祈求的結局。 林辰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那里下著連綿的雨,雨很細也很軟,像姑娘細軟的頭發,也像姑娘那么無關緊要的一生。 夜真的很黑,宏景那邊的夜,也一定是同樣的黑。 林辰望著漆黑的夜空。 他忽然在想,如果人的信念啊這種東西,真的可以沖破一切時間和空間阻隔,那么許染應該是知道,他們看到這封信了。 所以啊,她堅持到現在,終于可以結束她不那么長,也不那么好的一生。 刑從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他再次望向那位,他愛得有些深刻的男人。 他忽然想問一個問題,于是他也很順其自然問出了口:“你的保證,很有效吧?” 刑從連忽然在他面前蹲下。 他用非常深邃但寧靜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后回答了這個問題。 “請相信我?!?/br> 他這樣說。 …… 王朝后來來得有些晚。 他到紅街的時候,林辰已經同刑從連一起整理好了所有相片以及那封信。 他們走的時候,莉莉小姐在房間內睡得很熟,他們關上了那破舊的鐵門,再次走入細雨中。 少年抱著腦袋,蹲在他們先前站的那盞路燈下。 看見他們走來,王朝非常激動地跳了起來,壓低聲音喊道:“阿辰老大,你們終于來啊,這個地方太可怕了?!?/br> 王朝這個孩子,也真是有這種奇怪的魔力,當你看到少年永遠不會黯淡無光的眼神時,就仿佛是在無邊黑夜里遇見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他會讓你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辰走過去,揉了揉少年濕漉漉的腦袋,跟他說:“我們走吧?!?/br> 大概是離得近了,王朝也察覺出他們的異常。 “阿辰哥哥,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又哭了?” 林辰忍不住笑了笑:“這次真的沒有?!?/br> “那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林辰發現,王朝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竟然變得有些無法回答。 “許染死了?!?/br> 刑從連走到他身邊,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王朝一瞬間變得非常驚愕,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那那,我們是不是沒有案子了?” 望著少年失望但并不難過的目光,林辰開始明白,為什么刑從連總是在保護王朝。 林辰想,雖然今天夜里過得如此跌宕如此刺激,但最幸運的事情是王朝可以不用看見那封信。 這個安排,是他們今夜唯一的好運。 “不,現在,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調查謀殺案?!痹谒砼?,刑從連再次說道。 “可是,可許染不是死了嗎,難道你們剛才在莉莉小姐那里發現了什么重要線索?”王朝敏銳道。 “是啊,我們發現了一些線索?!绷殖侥罅四笸醭哪樀?。 “但是這個線索,讓你們很難受,對不對?” “你怎么話這么多,想這想那,是想跟你阿辰哥哥學心理學嗎?”刑從連粗暴地打斷了他。 說話間,他們重新開始向巷外走去。 他和刑從連并肩走著,王朝則面對他們,很輕快地邊走邊退:“那老大你說的調查謀殺案是怎么回事,是剛才發現了證據證明李景天涉嫌謀殺許染嗎?” “沒有證據?!绷殖秸f。 “那那,怎么能說是謀殺呢?” “小王先生,請問你對謀殺這件事情,有什么誤解嗎?”刑從連很嚴肅道,“并不是說,李景天拿刀捅死許染才是謀殺,逼迫、誘騙、教唆他人自殺的,一律按照故意殺人罪論處,你真應該好好讀讀書?!毙虖倪B總結陳詞。 “那現在,我們是要調查李景天是怎么致使許染自殺的證據鏈嗎,咦,許染是自殺嗎?”走到巷口時,王朝終于跳回了正常方向,“我們那下面我們要干什么???” 王朝又問了一句。 “我們要先證明一件事?!毙虖倪B說。 “什么事?” “我們要證明,許染并不是那個走上舞臺試圖割斷李景天喉嚨的兇手?!?/br> 林辰想過,刑從連會怎樣安排他們下一步的行動,但卻沒有想到,刑從連會這么說。 他有一瞬間的不理解,但又在瞬間理解。 這就是刑從連啊。 …… 許染遺書寫得太早,并沒有提及她在去宏景后的事情,她只是說,實際上李景天約她去的宏景。 至于她為什么會穿上那條紅裙她為什么會打扮得和那位割喉兇手一模一樣,這些事情許染都沒有說明。 所以,信件里內容都是許染單方面陳述,甚至連許染本人都在信件最后表明,她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的說法。 也就是說,他們仍舊不能排除那個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是:其實所有的事件都是許染所為,許染為了替宋聲聲和自己向李景天復仇,所以策劃了這一切,并用她自己的死完成了整個陰謀的最后一筆。 雖然任何人在看完那封信后,都不可能會相信存在李景天是無辜者這種可能性。 但基于事實的案件調查,和許染的央求無關,只和事實上的證據有關。 就算是李景天這樣壞到極點的禽獸,也有和許染一樣,享有接受他們公平公正調查的權力。 而這個調查最關鍵的突破點在于,那位割喉者,究竟是不是許染。 事實上,那位割喉者的身份,一直是李景天一案需要調查的首要內容。 林辰依舊感激刑從連。 刑從連是信任他對于李景天的判斷,所以才再鑒證科調查報告未出爐前,就帶他先行趕赴逢春。 但需要調查整樁事情的真相,卻不可能繞過割喉案這道門檻。 從案發至今,也不過16個鐘頭,從他們離開宏景,也才剛剛過去6個鐘頭。 林辰想,刑從連也大概真是掐好了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宏景方面的鑒證科可以盡快趕出割喉案的調查報告,而與此同時,在這段空白時間內,刑從連正好可以抽空帶他來逢春調查李景天對于許染的性侵案。 外出辦案條件艱苦,時間真的很晚,又或者說很早。 吉普車不在身邊,所以他們究竟找了紅街旁的一家網吧,地方當然是王朝選的,理由是網吧網速夠快。 刑從連在小包廂內坐定后,就開始打電話。 林辰出門,要了泡面,回來的時候,果然聽見刑從連正在與負責血跡檢驗的警員通話。 “怎樣?”林辰把泡面放下,問刑從連。 刑從連開了公放,鑒證負責血跡檢驗的警員聲音傳出。 “刑隊,我這兒的血跡檢測剛做完,許染的連衣裙上的血跡里,只有她本人的dna,并沒有混合有其他人的血液樣本,這個我真沒辦法證明許染到底是不是那個割喉的兇手啊,您要不像點別的法子,比如看看現場舞臺上有沒有什么頭發絲啊什么,看能不能證明許染去過那里?” “我知道了?!毙虖倪B掛斷電話,沉默不語。 王朝坐在對面,吸了一大口面條,感嘆道:“老大,是不是覺得做警察也有點不爽啊,什么都要講證據!” “查你的東西?!毙虖倪B敲了敲少年人的腦袋。 王朝很不滿:“你怎么不說王朝你先好好吃飯呢,我還是個兒童啊我!”王朝不滿地撈起一段面,另一只手還不忘移動鼠標 刑從連懶得和王朝廢話,他又打了一個電話,林辰看了眼號碼,那是負責現場勘驗的另一位警員。 “刑隊刑隊,求您別催我了好嗎,您知道那個舞臺上有多少東西嗎,我這不得一樣樣測嗎……” “有檢測到屬于許染的dna樣本嗎?” 電話那頭,現場勘驗的警員仿佛在查閱什么文件,片刻后,他答道:“我暫時是沒檢測到許染的dna樣本……” “你繼續吧?!毙虖倪B再次掛斷電話。 第三個電話,是打給負責痕跡檢驗的警員。 但結果,卻依舊令人失望。 “我的頭啊、刑隊啊,指紋別提了,就那束花的外包上都是布料,根本留不下任何指紋,然后足跡檢驗嘛,在這里基本就沒什么用,您也知道現場又多少人,現在我只能說兇手身高在160cm左右,不過網上到處都是照片,哎,我這不是說了等于沒說嗎?!?/br> 刑從連掛斷了第三個電話。 依舊無功而返,依舊沒有證據,但沒有證據,其實也是件好事。 雖然他們能夠拿到的檢測結果都對案件偵破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好歹,許染的嫌疑,正在一點點洗清。 刑從連鎖眉沉思片刻后,似乎又準備繼續打電話,但他卻遲遲沒有將號碼撥出。 林辰把泡面推到了他面前,說:“先吃點東西吧?!?/br> 像時也確實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刑從連終于放下手機。 林辰和他一起掀開泡面碗。 面泡的剛剛好。 網吧包廂里煙味很濃,窗外的雨漸漸由小轉大,不過房間內,除了他們吸食泡面的聲音,只有計算機風扇發出的嘶嘶聲。